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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頭奴 臧白 4366 字 6個月前

秦都尉從案後又起來,往她麵前走兩步,“開門見山,你就是當年在京城欺負了咱們將軍的女人吧?之前我隻是有些懷疑,沈翼怎麼拉了個女人去帳裡睡覺,還給逼自殺了。到昨兒我算看明白了,你就是那個女人。”

薑黎抿著唇,說不出不是,也說不出是。她不知道這秦都尉是什麼人,是以拿不出恰當的話來接。她便仍是站著不說話,等著麵前人說下去,或者讓她回去。

秦都尉不得回應,也不覺無趣,轉了身伸手去摸案邊架上的劍。摸了一手指的灰,便拿了巾子過去擦,一麵擦一麵說:“當年沈翼差點就死了,你知道麼?鬼門關走一趟回來了,原可以仗著家裡的勢力入宮直接做侍衛,憑資曆升官職,可他沒有去。他入伍隨軍,出征在外,沙場上殺敵豁命,像個瘋子。短短的時間內,從小小的一個伍長,到如今的坐鎮一方的大將軍,其中付出了多少辛酸苦辣,你知道麼?”

薑黎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對自己說這個,手指纏在一起越發緊。她抬起頭來,看向秦都尉,半晌道:“不知道。”

“我現在不是正在跟你說麼!”這秦都尉忽然來了脾氣,拿著劍往架子上一砸,轉頭惡狠狠地看著她,“我就說他沒出息,就你這樣的女人,還值得他那樣?換作我,你來軍營的頭一天,就該讓你生不如死了,不能安穩活到今天!”

薑黎也盯著她,卻不說話。秦都尉拿著劍一步步向她走過來,走到她麵前,把劍扛在肩上站著,“我從他是伍長的時候就跟著他,最明白他經曆過什麼,怎麼不要命過,也最知道,他知道你來了軍營後就不正常!那孫子就是沒出息,天下女人那麼多,非盯著一個瞧不上自己的,受儘羞辱還把心門鎖死了,成天冷著一張臉不人不鬼的,可笑!為了你,可笑至極!”

薑黎目光不收,看著秦都尉,沒有絲毫怕感。在薑黎的感覺裡,秦都尉和現在的沈翼不一樣,雖說著糙爺們說的話,但總還少了許多威懾力。能讓她覺得氣勢壓迫的,這軍營裡沒幾個人。畢竟,都是些粗野莽夫,說起來實在放不入眼看。便是那李副將軍,見了她還來討好她呢。

秦都尉看她不懼不畏,自己倒被她弄得有些氣虛。目光晃了晃,拿肩上的劍撐氣勢,往薑黎喉嚨邊頂過去,隻留半指距離,“你信不信我能殺了你?”

薑黎站著不動,“信的。”

秦都尉又生語塞,自挽麵子道:“你彆以為我是嚇唬你,你現在就是個營妓,我殺了你,沈翼可不會拿劍指著我。我跟他的交情,可不是你這個薄情狠毒的女人能比不了的。”

薑黎卻是越發瞧不明白了,看著他問:“您找我來,到底是為了什麼?”

秦都尉被問得頓了頓,而後挺直了腰板道:“彆再禍害沈翼,否則我一定讓你生不如死。”

薑黎垂眸,“我會離他遠遠的。”

“你明白就好。”秦都尉總算找到了點麵子,正要收了手裡那劍,忽然帳篷卻從外麵被打起起來。他轉目去看,沈翼已經進了帳篷來,便看見他正拿著劍指著薑黎的喉嚨。他在帳門邊站著,冷聲問了句:“秦泰,你在乾什麼?”

秦泰忽而起笑,忙收了劍,說:“啊,阿離姑娘覺得這劍好看,我拿給她瞧瞧。”

薑黎聽到沈翼的聲音,不回頭去瞧,自往旁邊避避。沈翼走上前來,又問了句,“是麼?”

秦泰還是笑,“自然是的,不信你問阿離姑娘。是不是,阿離姑娘?”

話頭轉到薑黎這裡,沈翼沒有看她,她卻抬眼看了一眼沈翼。那臉還是沒有表情的,與帳外風霜一個寒度。她又低下頭來,開口說:“不是的,秦都尉威脅我,讓我離將軍遠一些。”

沈翼聽到這話,唰地把目光轉到秦泰臉上。秦泰局促,看向薑黎,急道:“胡說叉出去打死!好好說話!”

薑黎抿了下唇,麵露難色。沈翼收了在秦泰臉上的目光,出聲問了句:“為什麼?”

薑黎頷首低眉,繼續說:“大約是喜歡您,關心過切。”此話一出,帳篷裡忽燃起了星星點點的曖昧氣氛,秦泰張嘴要說話,話還沒說出來,薑黎又繼續說:“哦,對了,他還說您是孫子,瞧上我十分沒出息。還說您,成天冷著一張臉,不人不鬼的,還說……”

“住口!”秦泰已是漲紫了一張臉,急聲嗬斥住她。手裡沒東西,便在案上摸了個鎮尺,手抖得也扔不準了,胡亂扔在薑黎腳邊上,怒道:“滾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  加個輕鬆一點的角色

第10章 希望

鎮尺在薑黎腳邊翻跳,落定之際,秦泰的惱羞成怒的斥罵言辭也收了尾音。沈翼的目光在她臉上,帳裡的氣氛霎時膨出些微尷尬,醞釀開來。這尷尬大約也隻是薑黎一個人的,她心裡第一時的想法,便是覺得沈翼這會兒心裡定然無比暢快,她在他麵前,作為一個下人被他的屬下斥罵,毫無顏麵。與往昔作比,著實得令人暢意,因她怎能沉著坦然?

薑黎沒再說話,原也是他故意激那秦都尉自找的難看,被訓斥了也在情理之中,因她小幅度地行了個禮,終還有些斂著,道了句:“是。”

沈翼是看著她出去的,目光無有溫色,瞧著薑黎頷首低眉,身形微微不直,卻也不似其他下人那麼謙恭。直到帳門打起落下,沿角震顫也停下來,他才收回目光。而後轉身去案後坐著,仰頭看向秦泰,認認真真地問了句:“找她來做什麼?”

秦泰聲音沒了才剛的鏗鏘,也說實話,“就是……就是叫她離你遠些。”

“胡鬨。”沈翼低聲一句,收回目光來,“以後不準打擾她,原不是該你呼來喝去的人。”

“怎麼不是?”秦泰不依,態度也有些硬起來,“我不管她以前是什麼,她現在是咱們西北軍的營妓,我是都尉,呼來喝去那是抬舉她……”

“我說不準就是不準。”沈翼打斷他的話,語氣不容反駁,“我跟她之間的事情,外人不知因果,也不容你插手。以前我是你的伍長,現在是你的將軍,雖待你不薄,也彆錯了身份,胡亂管事。”

秦泰心頭雖是不服,但也沒再和沈翼爭論,隻氣鼓著道了句:“是!”

沈翼擱下這話不說,然而腦子裡還隱約浮動著薑黎才剛被嗬斥之後行禮出帳的身影。他有些恍惚,總覺得不是那個人兒了。不知是她變了,還是自己變了。以前常懷心間的怨恨,在她拿刀刺向%e8%83%b8口之後,慢慢便在心頭消散了。說到底,她也就是個柔弱的女孩子。隻不過這女孩子心性極高,看不上他罷了。

他眸色深暗下去,幾不可聞地呼了口氣,而後正了神色,對秦泰說:“近來不太平,軍營附近常有不明身份的人出現,你帶些人各處小心查看,一旦有什麼情況,及時向我稟報。”

“是。”秦泰應聲,而後又說:“他們還不與咱們交和,這要打到什麼時候?”

秦泰叫他拿些酒來吃,“聽說朝裡正在商議和親的事情,如果能成,也就太平了。到時你們也就可以離開這裡,回去京城,過些舒心日子。”

“離開這裡,回京城?”秦泰拿了酒來,又在酒箸裡倒上熱水燙酒,“那不是我的家鄉,算不上回去。說實話,我不喜歡京城,倒覺得塞外自在。不過活得苦些,偶爾沙場上砍些個人頭,也是十分快意的事。怎麼,你想回去?”┆┆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沈翼端起秦泰給他倒好的酒,吃了一盅,“遲早是要回去的。”

“那那個女人呢?”秦泰給自己倒一杯酒,又給秦泰斟滿,“你也帶她回去?”

“說早了。”沈翼不提這話茬,“要不要和親且沒定論,便是定下了,那能不能和親成功也不知道,若不能,以北齊好戰的秉性,這裡不能無兵把守,咱們還不知道要守多少年。”

“我無所謂,跟著你就成。”秦泰端起杯子與他碰杯。

一口酒吃下去,心肺暖了大半。秦泰嘶口氣,放下杯子來,拿了酒壺斟酒,總還是不甘心,又說:“有些話不說出來我得憋死,我還是要說,哪怕你賞我幾十軍棍呢!”

秦泰斟好酒,送一杯去沈翼手裡,“那女人沒瞎說,我是說你這孫子沒出息,為她那麼個女人要死要瘋。當著你的麵兒,我也還要說。那女人真不值得你這樣,早脫手早好。我是沒讀過什麼書,比不得你們這些人懂得道理多。但我也知道,成大事者,必得%e8%83%b8懷天下,豈能因為一個女人傷心癡瘋?你若不是因為她,能在外頭吃這麼多苦處?一早依著家裡父母的安排,入宮得了。你就想想,叫一個女人弄得你這般,值得麼?照我說,這女人就該殺。她死了,你才沒處惦記。”

沈翼吃了杯中的酒,自又倒了一杯,“你想多了,我對她,早放下了。”

“嗬……”秦泰一口吃下杯裡的酒,“放下了非特特叫人留著,給送到帳裡?就讓人照常送去李胖子那,玩膩了賞給下頭的,那才是她該經曆的。是死是活,跟你沒關。再說,放下了你還舍不得她死,軍中的藥材有多珍貴你不知道?送褥子送暖爐,好家夥,今早上羊奶都送上了,我聽夥房趙大疤說的。”

沈翼抿氣,“我是可憐她。”

“帳裡那麼些個女人,怎麼不見你可憐彆個?你知道她們都過什麼日子,都怎麼死的麼?日日粗活累活乾著,夜裡還要伺候咱們。哪裡惹得老爺們不高興了,一刀就給剁了。沒用了,下幾個狠腳,回去就下不來床了,各樣兒的死法都有……”

沈翼“啪”一下放下手裡的杯子,打斷秦泰的話,目光裡充滿寒氣地盯住他,“彆再在我麵前說她,這是警告,也是命令。我說放下了,就是放下了。”

秦泰舌頭打個翻兒,把話都咽下去。沈翼收回目光,也不再坐著,從案邊起來,“彆吃了,交代你的事,仔細辦。”

“是。”秦泰送他出帳篷,看他消失在風雪帳篷間,才回到帳裡。嘴裡又絮叨,咒念這天氣,不知道雪還要下多少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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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黎深一腳淺一腳回到自己帳裡的時候,腳上的鞋已經濕了大半。脫下來放去暖爐烤著,一麵自己也取取暖。阿香這會兒不在,另了個女人過來跟她說話。這會兒大家都熟,也能叫出名字來。這個女人叫翠娥,是帳裡年歲最大的,約莫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