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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頭奴 臧白 4318 字 6個月前

,從他身上翻身起來,抵觸地退兩步與他之間拉開距離。她喘幾口氣,道一句,“我去洗衣服了。”說罷不再給他出手出聲的機會,去到帳門邊抱上那一堆衣服便出了帳去。

沈翼抬目盯著晃動的帳簾片刻,低下頭來微拉自己左側衣襟。肩窩那方,果叫掐出了血,殷紅的幾個指甲印。她是下了死手的,否則不能掐進肉裡。這點小傷對他來說又不算什麼了,拉上衣襟,隻當這傷不存在。

那廂薑黎抱著沈翼的衣裳,出帳便穩下了步子。依著這幾日對營地的了解,把臉半埋在衣衫間,擋著寒風去到營地西側的印霞河邊。她們每日都要拿了軍中所有的衣物鞋褥來洗,不管嚴寒還是酷暑。大約也就是雨雪天兒,能躲那麼幾日懶。

阿香和一眾營妓已經在河邊洗了幾件衣服,瞧著薑黎遠遠兒地過來,便衝她招手。薑黎與這些人不熟,並懷有排斥心理,仍瞧不出有願意親近的模樣。她隻對阿香另眼相看些,到她那邊放下衣裳,提了木桶去打水。

阿香坐在小杌上,下手把搓了幾下的灰衫按進水裡,微偏頭看薑黎,“怎麼沒多呆些時候?將軍那裡,就沒有什麼要伺候的?”

“沒有。”薑黎簡單應聲,把隻打了覆底小半桶水的木桶拎過來,清水倒進渙衣盆裡,又去打水。她乾不來這些粗活,但又不能不乾,因隻得拿彆人小半的量頭,慢慢磨罷了。

阿香看她艱難,過去接過她手裡的木桶,直打了滿,給她倒進了渙衣盆裡,又說:“你眼色放活些,幫著理理褥子掃掃灰塵,都是活兒。”

薑黎在渙衣盆邊坐下,伸手去拿地上的褥單,剛提拉起來,便瞧見了上頭染著一塊猩紅。她手指微怔,目光黯然。這是昨晚她被沈翼淩-辱時留下的,現在瞧起來,心裡還是刺刺地疼。曾經多麼重要的東西,說沒就沒了。而沒了後,她還是這般活著。

阿香不知道她走了神,把洗好的一件袍子放到旁邊的石頭上,繼續說:“趁著將軍沒膩,可得抓著這緊兒。等過兩日瞧也不願瞧你了,你想討好那也沒機會了。”

薑黎把手裡的褥子按進水裡,手指碰到冰冷的河水,渾身都跟著打過一陣激靈。手凍得生疼,本能地縮回來,卻無處取暖。她看著自己手指手背上的凍瘡,一陣鼻酸,說了句:“我不想巴結他,也巴結不來。”

阿香絮叨的毛病改不掉,仍又拿著許多道理跟她說。薑黎聽著的隻有一半,她現時懊惱的隻有手裡的衣衫褥單。灑了皂粉,還是要把手下到冷水裡。她之前踢過盆子,最後還是自己撿回來繼續洗。在這裡,沒人同情她心疼她,大家各是艱難度日。

手在冷水裡泡了一陣就沒了知覺,隻是麻木地洗罷了。把衣裳一件件地洗乾淨,晾去竹竿支的架子上。而後有冷冷的陽光照在手背上,那凍瘡又開始癢起來。

軍營裡的衣裳要洗一個上午,薑黎洗的那些,隻是彆人零頭的幾件。臨近了晌午,又去夥房裡幫著擇菜洗菜。薑黎隻跟著阿香,雖絮叨些,到底與她是說開了話的。旁人看她不像之前那般冰冷生分,也有與她說話,她不過隨意搭兩句,並不多說。

阿香便拍她的肩,拉扯她與大夥兒熟悉,說:“都是姐妹兒,彆生分。往後你靠我我靠你,靠不到彆人去。雖是不同地界來的,來之前的身份也不一樣,但到了這,那都是一樣的。”

這道理說多了,薑黎也就慢慢認下了。她們確實都是一樣的,乾一樣的粗活累活,伺候一樣的粗莽漢子,吃一樣的野菜乾糧。她看這些人風霜滿布的臉,忽而心底生出一種異樣的感受,是往前從來也沒有過的。她知道,這是一種悲憫,是知曉了世事艱難與辛酸的惆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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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過後,身為營妓的她們,仍是閒不下來的。或到帳裡清掃打理,或為這些軍爺縫製衣衫鞋襪,或荒山野嶺裡撿拾柴火。

薑黎跟著阿香,並另三個女人,揣幾條棉繩兒,去山裡拾柴火。薑黎一夜沒睡,又乾了那麼多活,累得眼皮打架,不過撐著走在她們後頭。瞧見乾細的樹枝,撿拾起來,手心裡攥著,放去撿好的一堆那裡去。

阿香看她實在累得緊,便讓她在樹枝堆兒邊坐著休息,由她們四個去撿。薑黎便依著大樹坐下來,雙手對插在袖管兒裡,縮著腦袋。她以前從不會這個猥瑣樣兒,家裡母親嬤嬤都是會說的。現在管不及這些,隻覺腰酸背痛,身上好似沒有一塊好的地方。她從來都不知道自己能曆下這麼多苦難,原人的忍耐力都是無窮的。

薑黎依著樹根坐了一會兒便睡著了過去,睡得死沉的時候感受到一股久違的溫暖。火苗兒在身前跳躍,暖得心肺都張開了。她不知自己睡了多久,醒來的時候已是日薄西山,麵前生著一堆火,阿香她們也圍著這火坐著。

看她醒來,阿香忽給她遞過一塊肉來,說:“吃吧,吃完咱們回去。”

薑黎接下那肉來,烤得發焦,卻香得入味。她咬了一口,忽而眼淚簌簌直往下掉。她們瞧了也不難過,隻笑話她,“哭個什麼勁兒?早前那股子傲氣呢?”

薑黎把眼淚擦了,啞著嗓子說了句:“謝謝你們。”如果沒有她們的友好,她大約也不能活下來。今兒不死,明兒不死,也撐不過後兒去。

而薑黎這算表了態了,現出了友好的態度。這些人便八卦起來,張了口問她:“你家裡之前是做大官的吧?犯了什麼事兒了?被弄到這裡。”

這是慣常來了新人,她們都會問的。老人在一起時間長了,話說儘了,能閒說的不多。來了新人,有了新的話辭,也算解悶兒吧。薑黎卻還是不想說這話,隻搖了搖頭,半字不吐。

阿香便打了一下那問話的女人,笑著岔開話題道:“你想聽什麼,你問我們。”

薑黎把手裡的烤肉吃完,她吃得出來,是兔子的肉。不知幾個人怎麼抓的,弄了這麼隻兔子在這裡烤。她把骨頭丟到火堆裡,想了想,看向阿香道:“你們都伺候過多少人?”

阿香旁邊那女人笑,“這可數不清來,太多啦。”

阿香也應和,“這裡的官兵也不是定數的,總有走的,也有新來的。要說伺候過多少人,那是真記不清了。”

薑黎握著自己的手,慢慢摩挲,“我前幾日也聽你們帳裡閒說,有說那事兒快活的,誰與誰又不一樣此類,還有什麼粗細長短,時間長久之話……”

薑黎問著這話,臉就紅起來,印著火光,瞧起來難得的一臉可愛。她雖不甚明白這其中的事情,但每每聽她們談說這些,也隱約知道了一點。因自己身上疼得難受,總想問個明白。

阿香和那三個女人相視一下,而後都看向薑黎笑,慢慢把這話細說開來。原都是一樣的身份,倒也不必拘束什麼。阿香和那三個女人,直把這房中之事細說了遍。說了男子那處的蹊蹺,長短各異,時常久短各有不同。又說了女人那處,如何享受等等。並著怎麼伺候那些男人,舒服自己又舒服他們,都給薑黎說了。再有說的,便是幾人一床,如何配合伺候,皆話語詳儘,甚而可想畫麵。

薑黎聽得麵目漲紫,最後道了句:“可見是哄人了,我現下`身上還疼著,你們倒將這事兒說得那般快活。”

原是羞恥的事,然拋開那層倫理道德,就是最快活的事兒了。她們也不必講究什麼貞操倫常,說起來也就更純粹些,隻談身體那一層。她們見薑黎這麼說也不驚怪,隻道:“這也是正常的事兒,哪有女人前幾回不疼的。你又遭了將軍那般虐待,不疼才怪。”⊕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薑黎抿抿唇,看著麵前的火苗暗下去,一堆柴火,燒完了。她們歇了話起身,又要回到那個滿是男人的軍營去。薑黎跟在阿香後頭,看著天邊夕陽隱沒最後一絲紅光,整個天地便暗了下來。

回到營地裡吃粥,收整一天的疲憊,回到帳裡梳洗歇息片刻。薑黎坐澡盆裡泡著,阿香便在她旁邊幫著給她擦胰子,跟她說:“待會兒將軍叫你過去,一定要好好兒的,彆給自己找罪受,知道麼?等得了將軍的寵,也弄些好東西來,給咱們漲漲見識。早前兒啊,有得李副將軍寵幸的,都得了不少好東西呢。他們會往城裡去,順捎著買點東西回來,都是小事兒。難就難在,他得惦記著你。”

薑黎低頭看看身上滿是淤青,難得沒有再說駁斥的話,隻低低“嗯”了一聲。

洗完澡穿上衣服,在被子裡捂著,那手又癢起來。薑黎伸了手去撓,撓壞一塊皮來,看到紅點點的肉,也覺不出疼。她原本雙手細嫩,也不過這幾日,就凍成了這副樣子。常年在這裡糟踐下去,更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子。

她轉頭看看帳裡的這些女人,容顏尚在,風霜也可瞧得出來。雖都顯出粗糙了,但也能瞧得出年歲不是很大。等年歲大上去,容顏不再,又該何去何從?

薑黎心底不自禁打了個冷顫,轉頭問阿香,“軍營裡怎麼沒有年歲上去的女人呢?”

阿香目光一暗,然語氣輕鬆,說了句:“軍營裡糧草有限,不養沒用的人。”

薑黎心底的涼意更重,還要再說什麼,那帳門忽叫人打了起來。這是來叫她的,那士兵微低著頭,目光擦過帳門看著她說:“梳洗過了麼?沈將軍讓你過去。”

薑黎噎下嘴裡的話,起身從床上起來。穿上床邊的對臉灰布棉鞋,一麵往帳門邊去,一麵說:“來了。”

走到帳門邊,薑黎不自禁回頭掃了一眼帳裡,瞧著這些女人們塗脂抹粉、說笑打鬨,忽而,心底頓生無限悲涼。

第5章 淩虐

主帳內,一盞油燈並兩支蠟燭散著並不算濃烈的白光。照到青衣男子身上折個影兒,暈出淺淺的光圈。

薑黎進了帳蓬,目光碰觸案邊的沈翼一下,便儘數回收到眼底。才剛洗澡的時候阿香給她擦胰子,又說了許多教導的話。她當阿香絮叨,不再徒勞與她爭辯,也不與她說自己和沈翼之間這難纏的關係。倘或能真如阿香那般說的,倒也能活得輕鬆些。換了彆個大約都是成的,她隻當以前那個薑家大小姐死了。偏麵對沈翼不能,在他麵前,在他滿帶譏嘲的目光裡,她撂不下`身為薑家大小姐原本有的驕傲,也撂不下世家大族小姐原該有的臉麵。

相同的,沈翼對她也沒有如常的態度。他要的隻是羞辱她,在這些行為中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