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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邊極熱,隻剩下陣陣仿佛撕裂般的痛,幾近無法呼吸。

“我去……”餘故裡喃喃道,轉身的時候腳步居然顯得有些踉蹌,扶了一把旁邊的牆才站穩,“我去找她。”

說完,也不管後麵老人的挽留,餘故裡便衝進了密密麻麻雨幕裡。

冬日的毛毛細雨像霧氣似的,下了沒一會兒,卻格外的貼人,浸入衣服每一個可以入侵的孔縫中,涼的讓人心驚。

餘故裡悶頭往外走了會兒,卻意外的發現那個師傅還在。

見她出來,那師傅高興的按了按喇叭,“哎,姑娘,這呢!我送你回去吧!”

餘故裡愣了愣。

師傅挺得意,沒看出她的不對,打開了車燈說:“我瞅著這邊車位一個車沒有,想著在這等你一會兒呢,等你一會兒不出來我再走,還真讓我等著了哈!”

餘故裡一頓,看了眼福利院前畫出來的那些個停車位,勉強笑了笑說:“謝謝。”

她上了車,師傅問她去哪。

餘故裡也不知道去哪。

車窗上還有她顯得十分迷茫的臉,餘故裡忽然想,要是她沒有失憶就好了。

剛才的老人顯然認識她,想必那位不幸逝去的院長也認識她。

如果沒有失憶,她肯定能知道白清竹在哪。

餘故裡道:“先上主路吧,我問問她在哪。”

“得。”師傅道。

餘故裡剛要打白清竹的電話,餘光卻看到了定位係統的app,她一愣,下一秒就打開了——她來之前給越越買的那塊手表帶定位,現在的距離還在可以控製的範圍內!

“西郊……”餘故裡眯著眼睛看了下,說道:“師傅,去西郊陵園。”

師傅在紅綠燈口刹了車,滿臉古怪的回頭看著說:“這大晚上的,你去那地方做什麼?”

餘故裡做了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出來,“家裡長輩去世了……我剛得到消息,最後一麵兒都沒能碰上。”

師傅一愣,卻沒再說什麼,綠燈亮起,重新開了車。

*

晚上太黑,正片陵園上空每隔一段爐就會有一個白色的燈,似乎是為了給這些亡魂留一點光。

餘故裡迎著這點光亮往裡走,眼中能看得到這一片片灰黑色的墓碑整齊排列,有些碑前有花,零零落落的散在各處。

她不知道老院長的碑在哪,更不知道在這一片這麼大的陵園裡要怎麼找到白清竹。

她不想在這種時候讓手機鈴吵到白清竹……或許很矯情,可她這時候就是這麼執拗的想著的。

於是餘故裡隻能悶頭走。

冰冷的寒風穿透了她身上的衣服,從喉嚨灌進肺腑,整個人透涼。

她都尚且如此了,白清竹呢?

餘故裡眼眶疼的發熱,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終於在園區儘頭,看到了一大一小兩個人影。

白清竹沉默的跪著,身上沒穿外套,隻剩下一件單薄的毛衣,旁邊有一個被大衣和各種毯子裡三層外三層團團包住,隻露出了個腦袋的越越,正目不轉睛的盯著不遠處的手機屏幕,看動畫片看的正香。

手機發出的聲音,是這片陵園中唯一的,還屬於人間的喧囂了。

即便是這樣。

即便是這樣,白清竹都還是把越越照顧的很好。

餘故裡忽然鬆懈了下來。

像是一個行在沙漠中的旅人終於發現了綠洲,又像是荒草叢生的廢土上看到一束放肆生長的花,餘故裡大口喘著氣,唇角笑著,眼眶卻紅了。

餘故裡慢慢的走到了白清竹身邊。

白清竹沒有動,維持著餘故裡來時的樣子。

她麵色蒼白,像是哭過,雙眼紅的可怕,仿佛帶血,可臉上又沒有淚痕。

餘故裡沉默的在她身旁一起跪下了。

雙膝觸碰到刺骨的地麵時,她又再一次的感受到今天的氣溫究竟有多低,僅僅片刻的功夫,涼意就似乎通過皮膚,一層層的順著脈絡爬到了全身。

餘故裡耳邊響起了骨骼扭動時才會響起的聲音。

是白清竹先有了動作。

“彆跪地上……”白清竹聲音沙啞,字字像是硬擠出來的,“涼。”

餘故裡不肯動,倔強的看著她,“你跪了多久了?”

白清竹搖了搖頭,不知道是在說不記得了,還是在說沒多久。

餘故裡抓住了她的手,這才發覺,白清竹的手已經凍得發紫,根本連合攏都做不到了,剛才轉過來的時候,甚至沒能抓住她的手腕,隻是用胳膊在把她往上抬。

她喉嚨一陣阻塞,眼淚不知怎麼的就瞬間湧上了眼眶,卻始終不知道該說什麼。

越越不知道什麼時候把動畫片悄悄的關掉了。

這個小朋友一向很懂事,可憐巴巴的看著餘故裡和白清竹,去很懂事的沒有開口打擾,隻把脖子又往那個由衣服和毯子組成的蛋殼裡又縮了縮。

餘故裡抿了抿唇,把自己大衣解開,隨後把白清竹擁在了懷裡。

不過幾秒的功夫,她就覺得她像是揣進懷裡了一個萬年冰塊。

白清竹老早就已經凍透了,被她抱進懷裡的時候,身上還一直在發抖,可她自己卻似乎完全無所覺一樣。

“我都知道了。”餘故裡手指用力交握在了一起,輕聲說道。

白清竹埋在她懷裡,細細的嗅了嗅餘故裡身上的氣味,僵硬了很久的身體終於有所緩和,額頭在她肩頭蹭了蹭。

“你還想在這裡陪多久?”餘故裡輕聲說道。

白清竹又搖了搖頭,聲音依然啞著,“我隻是有些事情想不通。”

餘故裡道:“你願意說說嗎?”

白清竹靜了一會兒。

她的頭是側著貼在餘故裡%e8%83%b8`前的,目光盯著碑上那列文字不停的看,仔細看去,卻不難看出她雙眼是無神的。

“我這輩子,沒有多少人對我好過,但凡有的,我都會想儘辦法會回報。”白清竹喃喃道:“院長曾經說,孤兒院的孩子最怕生病,吃不起藥,看不起病,孤兒院剛成立那陣子,最苦的時候,有的孩子病了,就自己找一個沒人找得到的山溝去等死……她經常把這個事情告訴我們聽,為了讓我們好好吃飯,好好長大。”

“所以我後來成了醫生,她還說,如果能有一個醫生能願意解答患者的問題,那說不定能從很多方麵直接救很多患者的命……所以我每隔一段時間就會趁著假期出去義診,會跟著醫院組織的活動下鄉義診,會回來給他們定期做身體檢查……”白清竹身體逐漸不那麼抖了,聲音卻更迷茫的說:“可為什麼呢?”

餘故裡把一隻手貼在了白清竹的脖頸。

這個動作也來的很突然,可她就是忽然這麼想到了,又這麼做了。

白清竹說:“院長已經過世了快兩個月了。可他們全都瞞著我……我上周覺得不對,他們說院長身體不好在住院調養,期間給我發了語音安慰,我信以為真……結果那是他們用變聲器騙我的。”

“他們說院長好好地,但是為了福利院的發展和孩子們需要的費用愁的吃不下飯,睡不好覺,這才把身體拖垮了……我就信了。”白清竹說:“如果不是這一次我跟著你回來,如果不是來的突然,沒有來得及和院長說,可能他們會一直瞞著我……”

白清竹慢慢的抬起頭,看著餘故裡說:“為什麼啊?”

餘故裡定定的看著白清竹,隻覺得現在的白清竹看上去格外的脆弱,仿佛風一吹就要倒了一樣。

她想起剛才福利院聽到的那些事,和從門縫中看到的偷偷扒著門框往外看的孩子們,閉了閉眼,努力的保持住了最後一絲理智,低聲說道:“他們情有可原,可其心可恨。”

白清竹不是想不清楚這一點。

她在醫院工作,做了這麼多年的醫生,曾經跟餘故裡甚至說過‘醫院這地方,集齊了天下所有的悲歡離合,哭的、笑的、鬨得、瘋的、麻木的都有,滿臉風霜疲憊不堪的也有,充滿期待最後失望痛哭的也有。’這句話。-思-兔-在-線-閱-讀-

她對人看得透徹,對感情和生死離彆更看的通……

可事情沒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時候,才能成為一個最冷靜的看客。

白清竹現在身在其中,硬生生的撐到了現在,能不發瘋已經很不容易了。

餘故裡抿抿唇,說道:“我願意相信培養你長大的地方不會有什麼沽名釣譽的貪財的人,在那種地方,還能做得出貪汙的事兒的,那就隻是畜生。我也相信院長手下不會容許有這樣的人出現,姑且相信他們真的是擔心那些孩子們……可他們不該騙你。”

親手養到大的孩子,為什麼他們就不願意相信白清竹的本性呢?

用這種事情去瞞著白清竹,卻還在事發後吵了一個十分莫名其妙的架,可誰都沒去反思過,當初為什麼要去騙她。

白清竹不是不能接受院長的死亡,是不能接受這些人這麼欺騙她。

以至於,她連院長最後一麵都沒能見上……再次相見的時候,甚至隻能麵對一個冰冷冷的墓碑,和笑的毫無溫度,卻又如同記憶中和睦的一個黑白照片。

那是撫養她長大的老人,更是陪伴了白清竹從小到大的唯一的一個親人……更是她僅剩在這個世界上的唯一的一個親人了。

院長的存在,在白清竹心裡是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替代的。

所以她才會這麼的無法接受。

白清竹的脖子仿佛終於失去了支撐沉重頭顱的能力,軟噠噠的把頭埋在了餘故裡的肩膀上。

餘故裡讓她靠著,努力挺直了背讓她能靠的舒服,能感受到自己的肩胛骨抵住了什麼軟軟的東西。

不多時,從肩頭就傳來了陣陣的濕意。

餘故裡一頓,心下歎了一口氣。

她把手放在了白清竹的後背輕撫著,心想,哭吧,哭出來雖然好不了,可發泄一下,起碼不會這麼累了。

作者有話要說:  來啦,這一章內容比較多又連貫,有點靠狀態,不想中間斷層,所以想著寫完再發……結果就到現在。

水平問題,我的原因。

希望大家看的儘興,鞠躬。

第四十四章

陵園空空蕩蕩, 除了他們三個之外沒有彆的活物,氣氛顯得十分壓抑。

然而比之更為壓抑的,是白清竹即便是到了這時候, 也還都是沒有聲音的在哭。

她隻是把頭埋在了餘故裡頸間,默默的流著眼淚,滾燙熾熱,燙的餘故裡肩膀像是被火灼。

餘故裡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直到越越麵前的手機裡的動漫跳了好幾集, 她重新覺得白清竹身上終於被她暖的多了一點點熱氣, 才察覺肩頭一輕,是白清竹從她肩膀抬起了頭。

白清竹本來膚色就極白,某些光色下甚至會白到晃眼的那種,現在哭過, 顯得一雙眼睛周圈格外的紅,看著讓人心疼的不行。

餘故裡放開了點手, 剛要往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