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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她降落 李暮夕 4427 字 6個月前

像話。

傅南期帶她上的是三樓。上去後,人明顯比下麵少了很多,規格卻似乎更高了。

她一路亦步亦趨,生怕跟丟了他。後來進了道八棱的玻璃門。門後,有道屏風略略格擋,裡麵的光線不甚亮堂。溫淩抬頭一看,花鳥蟲魚,色彩豔麗卻搭配雅致,相得益彰,竟是手工蘇繡。

溫淩記得,這種錦緞,稍微一小寸就要上萬。

屏風後擺了張方幾,幾人正圍著打牌,三三兩兩說著笑,聲音清越而磊落,雜而不亂,竟不顯得吵鬨。

“坐啊。”他領她去了最裡麵。

溫淩如坐針氈地蹲下去,一會兒看看這兒,一會兒又看看那邊。不過,這幫人除了傅南期進來那一刻靜了會兒,紛紛招呼,下一秒又各做各的去了。

溫淩一開始還有些拘謹,很快就安定下來,有些好奇地四處觀望。

傅南期在跟一個穿皮夾克的男人說話,看側臉,有些眼熟。注意到她的視線,那人回了下頭,對她笑了一下。

溫淩認出來,這人是那個信通大老板,叫蘇什麼的。

“蘇總好。”她忙道。

“你好。”蘇聞舟下巴朝傅南期抬一抬,“跟這位哥哥做事兒,是不是特累?一毛不拔鐵公雞,但凡涉及工作上的事情,沒有他不認真的,一針一線都要較真。”

“不是的,傅總很好,對我們都很關照。”話說完她就覺得自己特傻,人家隻是閒來一句調侃,她卻在這兒認認真真地替他解釋,當真煞風景得很。

果然,傅南期朝這邊瞥一眼,在她麵上多停了片刻,眸光微轉,不知是覺得她傻還是想到了彆的。

蘇聞舟拿肩膀頂身邊人:“彆看這位哥哥斯斯文文的,其實一肚子壞水兒。小姑娘,小心著點兒,彆著了他的道。”

溫淩不知道該怎麼接話,訕訕地杵在那兒,像根小標樁。

傅南期睨他一眼:“你今兒話怎麼這麼多?”

蘇聞舟笑笑不再說了。

後來他們去打牌,溫淩就坐在傅南期旁邊。這裡頭人多,地方又跟迷宮似的,她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就迷了路,目光四下一轉後,又往他身邊靠了靠。

仿佛隻有他身邊這一處地方才是安全的。

百無聊賴的,她盯著他手裡的牌。也不知道是什麼材質,牌麵清晰卻是啞光的,他閒閒拿著,好似每次都是信手丟出。但是,但凡他坐莊的,就沒有輸的。

“不來了,沒勁兒。”對麵一人丟了牌,笑罵,“擱誰不知道你算數好似的?次次卡我。”

蘇聞舟抬了下頭,一揚眉:“要不你下次出個千?”

其餘人紛紛爆笑。

溫淩融不進去,可他們都在笑,她不笑好像更加違和,便也扯了兩下嘴角,勉力地附和一二。

冷不防他回頭問她:“嫌無聊?”

兩人隔得近,這一聲像是貼在她耳邊說的,溫淩麵紅耳赤,下意識退遠了點,訥訥道:“……還好。”

他眼中滑過一絲隱晦的笑意。

溫淩還沒捕捉清晰,他已回過了頭。

他的情緒,她向來是難以感知的,隻能通過他難得外露的表情變化,簡單判斷出他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此刻……他應該還是高興的吧。

她呆頭呆腦地想。

但是,經過這一係列的事情,剛才見到傅宴的壞心情已經消失得差不多了。她這人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

離開的時候,已經很晚了。

溫淩掏出手機看時間,都夜半1點了。

她“啊”了一聲,渾然不知時間的飛逝。

回頭,傅南期倒是神色自若,似乎並不覺得在外麵呆這麼晚是件什麼了不得的大事。

溫淩躑躅道:“傅先生……”

傅南期:“大年夜,通宵不是很正常嗎?”

溫淩:“……”好像沒什麼毛病。

走到外麵,因為街道上的熱鬨景象,她很快也忘了這是半夜的事情,從一個攤頭躥到另一個攤頭。

後來,她停在一個猜謎競獎的攤頭,猜了兩次,都輸了。她不信邪,像是被激起了好勝心,一下子掏了張毛爺爺過去。

老板樂開了花,給她開了一局又一局。

十次,她一次都沒算對,垂頭喪氣地回到了他身邊。

傅南期往那攤頭看了眼,輕笑:“知道你為什麼每次都輸嗎?”

溫淩不解地望向他,求一個答案。

傅南期:“看到那色子沒有?每麵9格,就相當於一個三階魔方,每轉動一次,題目都不徑相同。你自己算算這有幾道題多少答案,這麼短的時間內,又能記住多少,算對多少。看著少,其實題目很多。”

溫淩恍然,她這是想當然了。

因小失大,虧大了。

然後,她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抬頭望定他,滿眼的希冀。

傅南期微一挑眉,那一瞬間就明白了她的想法。

不過,他不屑於去玩這種幼稚的遊戲,淡淡轉開了視線,當沒看見她期待的眼神。

溫淩垮下一張臉,走出幾步,人還有些焉噠噠的。

傅南期側頭,頗有些無奈:“等著。”

溫淩愣怔抬頭,他已經走遠,三兩步折返到剛才那兒。她看到他跟那個攤主搭話,遞了錢過去,光屏上色子滾動,題目變換,他微微垂眸思索,旋即抬頭,目光堅定地說了什麼。那攤主的表情跟便秘似的,幾次下來,跟趕瘟神似的把一個禮盒丟給他。

然後,他就單手勾著那禮盒緩緩向她走來。

像踩著月光。

那天他們在市中心漫步到淩晨,天將亮不亮之際,他帶她去了潭拓寺敬香。說是敬香不大恰當,這時候寺門還是緊閉的,萬籟俱寂,山間更無鐘鼓聲。

溫淩在台階上蹦蹦跳跳上上下下,活躍得像隻小猴子似的。

那禮盒中沒有什麼東西,拆開後就一隻破娃娃,她直呼那老板奸商。

這邊這麼大動靜,他隻是抄著手斜倚在不遠處的欄杆上,看著她上躥下跳,眼中隱有笑意。

溫淩跳到台階最後一格時,抬頭朝他望去。明明是個很靜的人,對什麼好似都不上心,不動聲色間,卻有種說不出的況味兒,讓人忍不住把視線投注在他身上。

後來她才知道,那是一種漠視眾生的傲然與自負。

這塵世中的俗人,有多少能被他望入眼中?

溫淩在心底歎息。所以,分手沒多久傅宴就找了下家,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她實在犯不著意難平。

她甚至卑劣地想,也許他們在交往的時候,他還有像這樣的很多“妹妹”。

這麼想,自己都被自己這個想法弄得笑了一下。人就是這樣,一旦不再信任,不再愛,便隻有徒然的幽怨和不甘,也不憚以最壞的惡意來揣測曾經那個枕邊人。

她原以為,她會很容易放下的。

到底是高估自己了。

又或許,她不是放不下,隻是看到他離開自己以後過得這樣好,仍是遊戲人生的漫不經心,全然沒有一絲一毫的傷痛,心裡難免意難平,終究還是意難平。

可是,哪怕是僅有的一點自尊和傲骨,她也要過得比他更好。

有一滴雨落在手背上,她伸手抹去。

接著又有第二滴,“啪嗒”一聲砸開。

原來不是雨,是她眼眶裡流下來的眼淚。

可能實在是不好看,她默默背過了身去,自己伸手胡亂抹了幾下。

傅南期兀自出了會兒神,無意低眸,就看到了這麼一幕。小姑娘抱著膝蓋蹲在那裡偷偷抹眼淚——那模樣,好像還以為他沒瞧見似的。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是個淡漠理智的人,無論是工作還是生活,看得太透,見識得太多,便很少有事情能撥動他的心弦。所以,大多時候情緒內斂,很少見人哭成這樣。

不過,他沒過去,任由她一個人發泄。

約莫過了十幾分鐘,她臉上的眼淚也乾了,他走過去,遞給她一方帕子。

溫淩訥訥地抬頭接過來,發現還是之前那一塊奢侈品手帕,有些糾結,可臉上實在鼻涕眼淚糊的難受,咬牙擦了上去。此刻,心裡想:這算不算是命?-_-!本-_-!作-_-!品-_-!由-_-!思-_-!兔-_-!在-_-!線-_-!閱-_-!讀-_-!網-_-!友-_-!整-_-!理-_-!上-_-!傳-_-!

這塊手帕,還是逃不過被她荼毒的命運。

他確實是個謙謙君子,人際交往間,與人之間的尺度把握地剛剛好,不該問的絕對不多問一句。

“謝謝。”她聲音壓得很低。

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聽見。因為,她沒聽到他的回答。

第一聲撞鐘聲敲響,兩人拾級而下。

傅南期回頭,她已經哭完了,雖然兩隻眼睛還是紅彤彤的,又恢複了那副活力滿滿的樣子。

溫淩感應到他的視線回頭,道:“想哭就哭了。”

“挺好。”

“就是難看了點。”她又抹了把臉,臉上的妝已經花了,白色帕子上,還沾上了眼線。

她索性破罐破摔,也不想拿出手機照了。

反正她什麼模樣他都見過——

“我在您這兒,已經沒有體麵可講。”

傅南期笑了一下,手垂在身側跨下最後一道台階:“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頭發亂得就像鳥窩一樣。”

溫淩挫敗地看了他一眼。搞半天,他已經忘了他們第一次見麵是廈門工廠那次了。

她雖然自詡不是什麼傾國傾城的大美女,好歹也是從小一路被人追到大的校花呀。他連記都記就不住?

可是,看著看著發現,他唇角是微微翹起的。此刻回一下頭,眼中意味分明,多有揶揄。

溫淩:“……”她這是——被涮了?

也對,這人過目不忘,怎會記不得一個人的長相?

那晚之後,他們之間的關係好像近了不少。至少,在溫淩心裡,他可以劃分入“朋友”那一類了。

共度新年,說上去,怎麼著也有點“革命友誼”在裡麵了。

不過,他心裡怎麼想的她就不知道了。

也許是她一廂情願也說不準。但是,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她覺得他至少是不討厭她的。

那天她仗著自己剛哭過,是個弱勢群體的份上,還順杆往上爬地問:“可以跟我說說,你們家的事情嗎?”

他覷她一眼,沒上鉤,反問:“你是想知道傅宴的事情吧。”

溫淩頓時就語塞。

這人實在太敏銳,想糊弄他比登天還難。

她索性承認:“在一起四年,我都不知道他家裡麵什麼情況。如今分手了,想徹底了結。”

好比死刑犯死之前,想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一樣。

執拗地求一個答案。

原以為他不會搭理她,誰知他並不避諱地談起:“我們家的情況比較複雜。”

她豎起耳朵,表情虔誠,猶如即將聆聽“某某大家族秘史”。

他好笑地看她一眼,繼續道:“我父親有過很多女人,不過,隻結過兩次。”

溫淩:“……”就這樣?她覺得自己受到了欺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