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道:“你不是也有了很多新朋友?在國外應該很開心吧?長高了,也變漂亮了。”
她看他一眼,傅宴跟年少時的模樣其實相差不大,隻是,身材拔高了,人也更健壯了,不複從前那麼清瘦。而且,他們之間好像多了說不清道不明的距離感。
隨著年齡和閱曆的增長,好像每個人都有了自己的秘密。她以前覺得自己蠻了解他的,剛回來那一天,還是他過來接的機。重逢第一天,他們也是相談甚歡。隻是,一段時間的接觸下來後,她覺得,她其實並沒有那麼了解他。
……
這個點兒,公司裡已經沒什麼人了。
溫淩抱著膝蓋坐在了台階上,忽然茫然無所適從。
傅宴這次不打電話了,給她發了兩條短信:
【四哥:在哪兒?】
【四哥:這麼晚了,怎麼還不回來?】
溫淩握著手機,心裡五味雜陳。
他是在關心她嗎?還是心虛?
不過,以他的性格,心虛這種東西應該是不存在的。或許,是有些憐憫她吧,也並不吝惜偶爾一點點的溫情。
像他曾經養過的那隻金漸層一樣,雖然性子有些野,老是撓壞他的東西,他對它卻很是寵溺,給買最好的貓糧,讓它住最好的屋子,覺得這種小性子很新奇。可是某一天,那隻貓狠狠撓傷了他的手背,他就不喜歡了。
他能包容那些小小的使壞,覺得可愛,可要是脫離他的掌控,他就不再慣著了。
其實,傅宴的性格很大程度上遺傳到了他那位八麵玲瓏卻狡獪霸道的母親,容貌氣度也是,看到他的第一眼就不會和“貧窮”這種字眼掛鉤,典型的人間富貴花,他往人群裡一站就是最打眼的,聚光燈一樣吸引著周圍人的目光。
他控製欲很強,剛在一起那時候就是,不允許她跟彆的男生說話,就算吵架,他也要時刻知道她在哪裡。
“果然在這裡。”有人在上麵笑道,頭頂隱隱綽綽籠罩下一道高大的陰影。
溫淩抬頭,看到了他。
不過,她沒說話,仍是抱著肩膀。有那麼會兒,她不知道要說什麼。過了會兒,她複又垂下頭,語氣說不上熱絡,也不冷淡,而是問他:“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他停頓了一下,在她身邊屈身坐下:“我在樓上畫夜景,看到你了。”
溫淩猝然抬頭,看向他。所以,她當時的猶豫、難堪……又離開,他全看到了?而今又這麼平靜地在這裡跟她對話。
他坐在逆光裡,她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隻覺得此刻的他有些晦暗莫測,讓人心驚。
她偏過頭,心裡的苦澀像夜色一樣無邊無際地蔓延。
不知是哪一層的員工回來了,頭頂打下一束燈光,兩個人相依的影子徑直投射在地板上。
溫淩靜靜看著,隻覺得很遙遠。
沉默讓兩個人之間的氣氛無來由地凝滯起來。
他在頭頂細細打量著她,似乎是斟酌了很久:“淩淩,我給你換個工作吧。去更好的公司當個管理層不好嗎?興榮這個公司雖然專業性強,但是在渠道、資金方麵都有很大短板,發展有限,你短時間內是沒辦法往上升的,以後跳槽,履曆也不會好看。”
他說得隱晦,溫淩心裡卻跟明鏡似的。
意思是,如果她繼續留在興榮,以目前形勢發展,那就是跟他對著乾。言外之餘,他絕對不會手下留情。
她咬緊牙關,心裡卻越來越酸,說不清什麼滋味。
他永遠都是這樣,話說得漂亮,回旋曲折,可手段一點不軟。
溫淩半晌才回頭看他。
他本就是剛毅俊美的長相,五官線條感很強,此刻篤定微笑的模樣,更有種不容忽視的氣度。
溫淩的一顆心卻不住地跳,不知道是憤怒還是彆的,總之,心神不寧,更有種說不出的憋悶。
“在你眼裡,我的事業是不是就跟小孩子過家家一樣?!”
她轉身欲走,手卻被他從後麵扣住了。
“放手!”
“有話好好說。”
“我跟你沒什麼好說的!”
“那你去哪兒?去找你的許師兄嗎?!”他的語氣沉下來。
溫淩心臟收縮,又是一滯,她狠狠甩開他,忍著淚意快步下了台階。
傅宴麵色驟變:“站住!”
溫淩沒動,背脊僵硬。
“轉回來!”他幾乎是命令般喝道,不容置疑。
半晌,她轉過身來。隔著幾米,兩人遙遙對視,他的臉上已經一點笑容都沒有。明明還是熟悉的那張俊臉,她卻覺得眼前的人無比陌生,仿佛第一天認識一樣。
之前幾次吵架,他是隱忍的,更像是強忍著憤怒,此刻卻是一種她完全陌生的平靜和冷酷。
她下意識後退了一步,心臟狂跳。
他麵色稍緩,走下來,到了近前,伸手拂去落在她肩上的一片樹葉:“有什麼不能好好說的?你非要跟我吵架?”
溫淩心裡像是破了一個洞,不住往外泄露著什麼,空落落的。
她閉了閉眼睛,苦笑:好好說,你就會改變主意嗎?你永遠那麼專/製!驕矜固執、一意孤行!
傅宴長久地望著她,似乎也有所感觸,好是沉默了一陣:“對不起,我剛剛態度不是很好,你彆介意。”
天空滑過流星,遙遠的地平線上,幕色蒙蒙映射白光,像轉瞬即逝的極晝。溫淩低著頭,默然不語。
……
之後沉寂了幾天,溫淩假意看不到公司裡其他人異樣的目光,也儘量忽略茶餘飯後那些議論。
職場中,迎高踩低是常態。許述安也抽空把她叫去了一趟辦公室,讓她沉下心,說他會有辦法。溫淩很感激,心緒稍稍平複了些。
那個禮拜五晚上,有個剛畢業那會兒幫過她忙的學姐給她打來電話,說她漲薪了,請她和許文佳來吃飯,讓她下班後早點過去。
溫淩不疑有他,為了趕時間,還是打車過去的。
一進門,“砰”的一聲,一大蓬彩帶從天而降,落了她滿身。
溫淩邊揭邊笑道:“好在你們還有點良心,沒給我身上砸蛋糕,不然一會兒還要去洗澡洗頭。”
屋內幾人哄笑,紛紛過來幫她清理。
好不容易整理好,溫淩被學姐拉著去了客廳。
玄關和客廳的位置有玻璃擋板,視野有些受阻,這下走到客廳,溫淩看清了沙發上正和許文佳聊天的人,腳步停住了。
她回頭去看學姐。
學姐的表情略有些尷尬,輕咳一聲,卻也沒點破,含糊兩句就把她帶了過去。
她不說破,溫淩倒也沒那麼尷尬,隻是心裡有些不對付,坐下後也是跟傅宴隔了很遠坐著。
明眼人都看得出兩人間有點問題。不過,傅宴表情如常,邊給她剝鬆子吃邊跟許文佳聊著VC方麵的事情,也沒人敢貿然出聲找不自在。
室內氣氛古怪,雖然該笑的笑,該鬨的鬨,幾人不時投來探尋的目光。
溫淩一直垂著頭,吃著他剝來的鬆子,一顆一顆細細品嘗,耳邊聽著他和許文佳侃侃而談,直到時間差不多了,她起身跟學姐道彆。
“不再坐會兒?”
“不了。”她拒絕了學姐假意的挽留,像是沒看到她麵上的為難。
曾經耿直的新聞係才女,現在也能為了結交人脈昧著良心做事,她心裡說不上什麼感覺。
這本無可厚非,隻是,作為其中被騙來的“籌碼”,她心裡多少不太舒服。
偏偏大家跟沒事人一樣,裝作不懂。
走出破舊的樓房,溫淩哈了口氣,揉了揉笑得發僵的臉,覺得自己像小醜一樣可笑。
可是她不能甩袖子離開,她沒那個資本得罪人。‖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她抬頭,一眼就看到了不遠處靠在車門上抽煙的傅宴。他腳下已經堆了不少煙頭,看得出來,站那兒有會兒了。
溫淩走過去,抬頭打量了他會兒,點點頭,微笑:“你什麼時候認識我學姐的?”
他淡笑一下,直接忽略了她語氣裡的嘲諷:“你有一個禮拜沒接我電話了。”
溫淩也笑了一下:“你覺得我們之間這個問題,是我在鬨彆扭嗎?”
他沒說話,臉上的表情漸漸收起,似乎決定了什麼。
深秋的夜風很冷,溫淩望著他,試圖從他臉上找出一點彆樣的情緒,卻隻看到了毫無溫度的漠然。
那時,她心裡便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這個想法,在三天後得到了證實。
還記得那日她去公司述職,剛出徐蓉辦公室張月就冷著臉找到她:“你還有心情在這兒?!”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情了?”溫淩不解。
那時,她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張月氣得跳腳:“紫光科技那邊來話了,說H5項目前景不行,決定撤資,轉而投資任淼負責的T2項目!擦!好像就是那個傅宴的意思!”
她口不擇言,乾脆直呼其名了。
溫淩卻愣住,一度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聽:“……傅宴?你說,是傅宴授意的?”
“不然呢!COO葛亮不就是他的人嘛?!”
溫淩隻覺得晴天霹靂,渾渾噩噩地回到座位上,腦袋裡還空空的,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她掏出手機,想給傅宴打個電話,到底還是沒有打。
……
“我建議你不要去找他。”翌日一塊兒吃飯時,許文佳這麼告誡她。
溫淩垂著頭,沒吭聲,心裡也大抵明白為什麼。傅宴決定的事情,根本沒有轉圜餘地,去找他不過是自取其辱。說到底,他瞧不上她的工作。
許文佳看她一眼,說:“H5是傅鵬禮之前主推的項目,卻是這位傅總所不看好的,我想你也清楚。”
倒不是這項目不好,許文佳之前也有所了解,其實這個項目的前景很可觀,放長遠來講是一個很偉大的項目,但是前期投入太大,周期長,風險高。
這位傅總如今忙著收攏紫光科技的股份,必須快狠準,才能在公司站穩腳跟,絕不能讓董事會抓住任何把柄——這個項目自然就不合適了。
反觀T2,隻是在傳統項目的基礎上加以改進,並沒有太大的革新,風險相對較小,也極容易獲得董事會大多數人的認可,對他鞏固地位極為有利。
捫心自問,換做許文佳自己,在傅宴這個位置上如果要選擇,肯定也是選T2,以保萬無一失。
而且,就算不為項目本身,為了表明態度打壓傅鵬禮和他的餘黨,想必傅宴也不會選擇支持溫淩的H5。
就算他同意,他手底下那幫人估計也不答應。
這就是個態度問題。
傅宴那個人,她接觸得不多,不過多少也了解一些。X三代,出身好,人脈廣,又是金融圈的後起之秀,為人傲慢得很,作風又強硬,一般圈內人都不給麵子。
溫淩雖然是他女朋友,就她這幾年的感受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