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秒,才輕聲問:“我臉色不好?”
“那倒沒有。”
“看不出來?”
“……嗯。”
白思思應得心虛:當然看得出來。
林青鴉平日裡皮膚白,唇色也淡,除了戲台頭麵外從來不施粉黛,遠看高山白雪,近看也像支不染塵的白薔薇。
哪像今天……
白思思沒忍住,又偏過頭偷偷瞧了一眼。
大約是病裡發熱,長羽絨服又偎得緊,那張美人臉的白皙裡被勻抹開一層淡粉,唇色也點了朱紅似的豔。
茶色瞳子起了霧,將濕未濕,朦朧又勾人。
不能看不能看。
再看要彎。
白思思自我警醒地扭過臉。
乘電梯上到三樓,禮賓介紹道:“如果客人無私人團隊準備,那我們影樓在化妝前是有一套全套護膚和美發護理流程的。”
林青鴉點頭:“聽你們安排。”
“好的,林小姐這邊請。”
“嗯。”
美容護理的過程枯燥而漫長,時間滴滴答答地過去一個小時,林青鴉這邊才結束了麵部護理,轉向美發護理室。
做頭發護理的是個健談的小姑娘,撈起林青鴉的烏黑長直的頭發就愛不釋手,感慨誇讚了好一會兒,才開始用銀箔給林青鴉的長發上護理膏。
膏體帶著薰衣草的清香,淡淡彌散在空氣中,催人欲困。
護理膏吸收需要一個小時的時間,白思思等得無聊,按捺不住自來熟的本性,跑去跟小姑娘聊天。
剛巧這個年輕的小護理師也是個活潑脾氣,加上職業接觸,她了解不少娛樂圈裡的八卦,難得碰見白思思這麼一個意氣相投的同好,胡侃起來沒邊兒。
兩人越說越興奮,隻差當場結成異姓姐妹。
中途話趕話,白思思提起昆劇團招惹上成湯集團的事情。
“唐亦嘛,我知道他,”護理師小姑娘說,“他的事這兩天傳得可開了,早上同事還和我聊呢。”
“嗯?”白思思嗅到八卦氣息,頓時起意,“他的什麼事?”
“就前兩天,好像是正月初十,孫家的大小姐在旌華酒店頂樓套房裡把她未婚夫和小三捉奸在床,然後兩家婚約掰了。”
“這和唐亦有什麼關係?”
“妙就妙在,捉奸的人上去後搞錯房間,撞去唐亦眼皮子底下了!”
“……喔哦。”
想起之前在昆劇團裡見唐亦的兩次,白思思打了個激靈,回神後她同情地問:“那他們估計得出師未捷身先死了吧?”
“沒有。”
“咦?”
“聽回來的人說,那晚唐亦根本顧不上他們——他在房間裡藏了個女人呢。”
“??”
短暫的沉默裡。
兩人對視,然後眼底迸出相近的八卦之光——
“虞瑤?”
“虞瑤!”
達成共識的兩人興奮極了。
護理師激動地壓著聲:“我猜也是虞瑤!那天晚上酒店樓下就是唐亦專程捧她的歌舞團辦的慈善晚會,除了她還能有誰?”
“英雄所見略同!”
“唉,虞瑤這次真是飛上枝頭了啊。”
“你難道還喜歡那瘋子啊?彆,他可太可怕了我給你講,眼神凶起來都像要吃人的!”
“凶點瘋點有什麼?都說他是成湯集團的唯一繼承人,跟著他就算撈不上名分,那也是一輩子吃穿不愁——所以圈裡那堆想攀高枝的麻雀們,現在都羨慕死虞瑤了!”
“嗯……”
作為近距離接觸過唐亦的人,白思思深知這瘋子冰山一角的瘋勁兒就有多可怕。
她對小護理師這話顯然不敢苟同,扯開幾句話後,兩人的注意力又轉到彆的八卦事上了。
薰衣草香氣混在溫暖的房間。
林青鴉闔眼躺在按摩椅裡,耳邊嘈雜的議論聲漸漸遠了,蒸汽眼罩下的黑暗引誘著思緒沉墜,又有感冒帶來的昏沉。
她很快就陷進半夢半醒。
朦朧夢境,她聽見白思思的聲音在她耳旁時遠時近。
“角兒,聽說樓下XX影帝來了,我們去看看,十分鐘內就回來……你頭發護理還要一刻鐘,彆亂動哇……”
“……”
林青鴉忘記自己是否回應了。
昏暗徹底落進安靜裡。
不知道過去多久後。
“吱——”
護理室的房門被人推開。
擋簾後投下修長的陰影,那人在簾後停了一兩秒,拂開垂簾,緩步走進房間裡。
林青鴉被模糊的腳步聲勾回意識。
蓋在眼睛上的蒸汽眼罩還暖暖的,讓她有點留戀。昏暗中的腳步聲在她躺著的按摩椅後停下來。
林青鴉下頜輕抬了抬。
被病態染得豔紅的唇瓣輕輕開闔,聲音也透著病裡荏弱:“思思……頭發上的護理膏可以了,請護理師幫我洗掉吧。”
停下的身影一僵。
那雙幽黑的眼被情緒衝得險些潰堤,長卷的眼睫一顫,近狼狽地壓下眼去。
那人喉結滾動著,攥緊垂在身側的手,冷白指背上血管微微繃起。
死寂數秒。
“……思思?”
林青鴉支起身,正想摘掉遮擋視線的蒸汽眼罩時,她垂在按摩椅後的長發一輕。
有人撈起了它。
捧進掌心裡。
又停了一兩秒,懸在一側的花灑被人拿起,不太熟練的動作撞出幾聲低低的金屬輕鳴。
“沙拉拉。”
細密的水聲響起。
來人動作小心而溫柔,輕揉著林青鴉過腰及%e8%87%80的烏黑長發,活動著花灑慢慢衝洗。
細小的泡沫被淋下發梢,破碎在修長而骨節分明的掌中。
烏黑的發滑過冷白的指縫間,在反差強烈到勾人的對比色裡,被一點點細致梳理。
那人一語未發。
林青鴉卻覺著這安靜也莫名熟悉,叫人心寧。
不知道是這溫暖安靜還是感冒藥的藥力作祟,她再次闔上眼,在身後那人的侍候裡昏昏睡過去。
直至房門推開。
嬉笑入耳。
“不愧是影帝,也太帥了吧?這次能拿到簽名多虧你啦!等哪天你休息,我請你吃大餐!”
“行,說好了哦。”
“當然,我白思思說話一言九鼎!”
“……”
門前的垂簾拂開,白思思笑嘻嘻地轉過臉:“角兒,你看我給你拿到什——麼……”
尾聲扭得九曲十八彎。
簾子下的兩個女孩前後僵住。
在她們麵前不遠處,蓋著薄毯的林青鴉躺在傾斜的按摩椅上。而在椅旁,修長挺拔的男人穿著拽鬆了領帶的襯衫和筆挺的西褲,淩亂不羈的卷發垂在他冷白的額角。
他那雙漆黑的眸子半垂著,側顏神情懶散又認真,梳著手裡的……
林青鴉的長發。
而似乎直到此刻,那人才終於舍得從他手裡的長發上挪開眼神,側回身轉向房門。
他冷淡淡地抬了眉眼。
美人正顏。
他眼瞳又黑又深。解開了幾顆扣子的襯衫領間,鎖骨到頸部的線條淩厲漂亮。
但最刺眼,還是那條血紅的刺青。
——
唐亦。
白思思和小護理師在呆滯得漿糊一樣的大腦裡捋出這個可怕的事實,不等她們想通麵前這離譜到詭異的一幕到底是什麼情況。
被驚醒的林青鴉戴著蒸汽眼罩,茫然地朝門口轉了轉臉。
“思思?”
“……角兒。”
在對麵那人一秒就變得不善的冷漠眼神裡,白思思顫聲接了。
林青鴉輕聲問:“你怎麼才回來,護理師都來好久了。”
護理師?
白思思:“……”
誰???
第19章 褻瀆↓思↓兔↓網↓
白思思實在無法把“護理師”這三個字和眼前的男人掛上鉤。
而且她覺得這不能怪她。
因為傻站在她旁邊的小護理師顯然也做不到。
於是兩個人就那麼呆若木雞地懵著,沒一個人去接林青鴉的話。
感冒藥力和薰衣草香氣帶來的困乏已近消散,林青鴉的意識從混沌裡回來,她終於察覺到什麼異樣。
林青鴉扶住按摩椅邊緣,上身支起來一點,她輕聲問:“思思,和你一起回來的是護理師嗎?”
儘管那雙漆黑的眼已經懶洋洋地落回去,但白思思還是驚魂甫定,她盯著那道清瘦側影,聲音有點抖。
“應該……是?”
影樓的護理師和護理室都是一對一服務。
如果護理師是剛回來,那……
林青鴉一怔,抬手要去掀蒸汽眼罩。
“戴著。”
被花灑淋出的熱水蒸蔚,那人半垂著眼,聲音散漫輕啞。
烏黑的長發在他指間被撥弄,沙沙的水聲也沒有停下。
“毓……”
林青鴉輕咬住唇,才止了那個差一點就脫口的名字,她細白的手指遲疑了幾秒,從沒有脫掉的眼罩旁垂回來。
“唐先生。”
“——”
唐亦眼皮一跳。
手裡的花灑跟著僵了下。
幾秒後他壓下眼,喉結滾出一聲輕嗤:“躺回去。”
林青鴉:“讓護理師過來吧。”
“怎麼,小觀音是嫌我的服務……”尾音裡一笑,被他拿得又低又騷氣,“不夠好?”
林青鴉輕歎:“這是護理師的工作。”
“我是啊,今天剛入職,”唐亦一撩眼,側身望向垂簾前還石化狀態的兩人,“……是吧?”
對著瘋子那個轉過來就立刻變得戾氣煞人的眼神,小護理師怎麼也說不出個“不”字。
唐亦得逞地轉回去:“你看,她默認了。”
林青鴉不語。
唐亦聲音裡笑意沉下一線:“我讓你躺回去。”
“……”
在叫白思思捏了一把汗的僵持下,林青鴉終於放軟了腰,慢慢仰回按摩椅上。
唐亦眼神鬆下,開口卻是輕嘲:“不給我一點發難的機會?”
林青鴉輕抿著唇。
她唇色仍比平常豔一些,隻是大約半上午滴水未進,覆了一層薄霜似的,讓人想起枝頭壓了白雪的花蕾。
唐亦的視線沒了顧忌,貪饜又沉溺地看著。
像要把人用眼神吃下去。
最後一點泡沫被衝乾淨。
回神的小護理師拿著新毛巾,局促不安地上前:“我來……”
“吧”字夭折在唐亦瞥來的冷冰冰的一眼裡。
那隻修長好看的手伸到小護理師麵前,美人眼已經懶洋洋地耷回去,細細描摹著林青鴉的長發:“毛巾給我。”
“哦哦,好。”
小助理把毛巾放上去,最快速度溜回白思思身旁。
白思思木著臉,目不斜視地壓低聲:“你這也太慫了,這可是你的工作啊。”
“你不慫,你上。”
白思思沉默幾秒:“我總覺得他對我格外有敵意,還是算了。”
“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