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嬿婉及良時 初雲之初 4341 字 6個月前

領。

她既然敢這樣講,必然有自信楊休不叛。

再則,先帝隱瞞住朝臣,同時將南北兩軍統領收入彀中,也必然有壓製住他們的能力。

既然如此,呂望鼓動楊休起事,隻怕雷聲大雨點小,真刀真槍對上,怕會反戈一擊。

先帝畢竟是先帝,老謀深算,是他輸了一籌。

承安在心底輕輕歎口氣,終於正色起來:“所以,娘娘叫我來說這些,又是什麼意思?”

“方才幾位臣工說的很是,”錦書道:“大周經不起折騰了,所以長安之內,能不流血,還是不流為好。”

“我需要一個人,去將那些雜事理順,安撫將那些叛逆,”她目光有一閃而逝的譏誚:“楚王便很合適。”

這不是一份容易做的差事,但這會兒,他並沒有什麼更好的選擇。

定定的看她一會兒,承安低頭道:“是。”

“當然,也不會叫你白白出力,”錦書似笑非笑道:“新帝登基,加恩天下,楚王勞苦功高,可享雙王俸,居於諸王之首。”

雙王俸聽起來美妙,可實際上,不過多幾分銀錢罷了,到了他這會兒,哪裡會缺這些?

至於諸王之首……

他本就是先帝現存長子,太子登基,僅剩下一個魏王,自然無法同他爭鋒。

說的恩重,實際上,卻也隻是好聽罷了。

承安笑意微苦,卻並沒有提起異議,心底歎息一聲,麵色不露異樣。

他本就是跪在地上,現下卻膝行兩步,往正中去深深叩首:“臣楚王承安,敬問天子聖安,太後千歲。”

錦書沒有應聲,隻微微垂下眼去,承熙則正色道:“楚王請起。”

該說的都說了,承安也不停留,深深看這對母子一眼,頷首示禮,退將出去,一路往宮門去,向禁軍要了馬,一路往北軍駐地去。

呂望人在北軍,其餘幾位親近楚王的將領也在,他一靠近,便被迎入。

這等時候,容不得半分拖遝,承安直入軍帳,去尋呂望,屏退眾人,麵露急色,道:“先生何以令人如此,豈非害我?”

“殿下入宮去沒多久,宮中便有異樣,南軍更有詭動,我如何不憂心?偏生宮中封鎖消息,更加令人心慌。”

呂望見他無事,先是大喜,回他話後,又生疑竇:“殿下自宮中歸,往此地來,竟不曾受過盤查?還是說……”

他眉頭微動:“宮中已亂?”

“我無事,”承安謝過他關切,隨即道:“前因後果我已知曉,阮氏狂悖,假我之名行事,我已經命人將她擒拿,聽候處置。”

“阮氏?”呂望先是一怔,隨即歎道:“竟因一婦人,生出這些事來!”

她說幾句假話倒是輕巧,然而許多人卻因這幾句話,將身家性命押上賭桌!

“她是該死,”承安眼底陰翳一閃而逝:“陷我於不義之地,更叫這麼多人身處險境。”

呂望頭腦轉的飛快,聯係楚王平安自皇宮歸來,便知他隻怕已經同宮中達成協議,正待問上一問,卻聽楚王先一步道:“先去見過幾位將軍,穩定大局。”

“確實應該。”楚王無恙離宮,這也預示著太子即將登基,等到新帝繼位,對於這些在他登基前夜生事之人,心中如何做想,不言而喻。

呂望一夜沒睡,可諸事繁多,並不覺累,頭腦之中反倒愈見清明,示意楚王先行,他隨從在後,瞥見軍帳外篝火時,似是炸雷一般,頭腦中忽的閃過一個念頭。

這想法來的太過猝不及防,竟叫他趔趄一步,險些站立不穩。

承安回頭看他,關切道:“先生如何?”

冬月天寒地凍,呂望卻覺自己背上生了一層薄汗,濕膩膩的,勉強道:“我無礙。”

“先生許是累到了,”承安定定看了他一看,道:“還是回帳內歇息吧。”

拒絕的話尚未出口,呂望便一個戰栗,仰麵摔倒,嘴唇微動,尚且發出一陣令人膽寒的咯吱聲。

承安拔劍出鞘,夜色中一道寒光,徑直將他喉嚨削開。

站在原地良久,直到那湧出的血不再泛著熱氣,他在將劍收回鞘中。

“真可惜,”承安低聲道:“本來,你不用死的。”

呂望是很聰明,但太過聰明,就叫人討厭了。

新帝登基前夜的異動,最終還是被掩蓋下去,就像是沒人知道楚王府死了一個幕僚似的,無聲無息的終結。

而承安,也在天色將明時,回到了王府。

阮玉澄傷的厲害,正躺在塌上,麵白如紙,秀娘坐在她床邊垂淚,自責道:“都怪我,若不是因為我,你也不會……”

“關您什麼事兒呢,”阮玉澄勉強露出一個笑容,淒然而又秀婉:“不過是我運道不好,才撞見那幾個賊人罷了,誰知道您就被關在那附近呢。”

秀娘被人拘住,卻沒有被即刻帶走,在一座空落落的王府裡找個屋子將人關住,委實是太容易了。

看守她的人偷偷潛出去,可巧被阮玉澄撞上,尖叫一聲之後,方才引了人來,順勢將她救出。

秀娘總覺得阮玉澄是受了無妄之災,心中愧疚,見她躺在塌上氣若遊絲,更是可憐。

承安便在這時過來,先看一眼秀娘,見她無礙,方才轉向阮玉澄,道:“委屈你了。”

阮玉澄癡癡看著他,原本蒼白的麵頰,浮現出一抹紅,秀娘看得出阮玉澄心思,不好久留,尋個由頭,避了出去。

內室隻留了他們兩人,氣息似乎都旖旎起來,承安低頭看她,語氣是從未有過的柔和:“傷的重嗎?”

阮玉澄微垂眼睫,似是羞怯,聲音低低的:“不重。”

“怎麼不重?”承安道:“我聽太醫說,隻要再重些,你命都沒了。”

阮玉澄微帶笑意,憔悴之中,愈發惹人憐愛:“算我運道好罷,堪堪逃過一劫。”

“是啊,”承安看著她笑,道:“你沒死,真可惜。”

阮玉澄原本已經打算恰到好處的靠他近些,趁熱打鐵,叫自己同他關係更進一步,卻不想承安說出這樣一句話來,人看著他,竟怔住了。

“你沒聽錯,”承安笑%e5%90%9f%e5%90%9f的看著她,一字字重複道:“我說,你沒死,真可惜。”

阮玉澄眼底晦暗一閃,隨即轉為淒然:“楚王殿下,你這是何意?”

“皇家誕下雙生子,乃是不詳之兆,大周雖沒有這些講究,南越卻有,”承安笑的溫和,低下`身去,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她,似是惡魔:“你胞弟是皇子,當然沒有舍棄的道理,所以隻好委屈你,是不是?”

阮玉澄原本浮現幾分紅暈的麵色,霎時僵冷下去。

“按照南越風俗,你原該被溺死,然而你母親不忍,偷偷尋一個女嬰李代桃僵,卻將你交給親信撫養,”承安笑著看她,道:“當初,你名義上的父親對周軍陽奉陰違,暗中送信給南越,其實,是受你吩咐吧?”

阮玉澄像是被迎頭潑了一盆冷水,很快就結成冰一般,從心口裡冒著涼氣兒。

“你,”她舌頭好像也被凍住了:“你早就知道了?”

承安原本麵上帶笑,此刻卻陰鬱下來,答非所問道:“你跟著我,想伺機報複,謀取大周,這無可厚非,可你知道嗎?”

“你毀了我許久以來的籌謀,”他目光陰鷙:“原本,我不會這麼早將一切暴露出來的。”

“果然,”阮玉澄豁然開朗:“你當初說自己無意皇位,全都是假的。”

“什麼兄弟情深,什麼顧念舊恩,不過是騙鬼的!”思及國破家亡的慘狀,她誇張的大笑一聲:“你亡了南越,備不住有一日,也會亡了大周,等著吧,總會有這一天的!”

“兄弟情深是真的,顧念舊恩也是真的,”承安也笑了,低頭去看自己的手,忽的一笑:“隻有不惦記皇位那句,是假的。”

阮玉澄譏誚道:“事已至此,何必惺惺作態?”

“我想過從承熙手裡去爭搶皇位,但我沒想過殺他,甚至於,還會再將皇位還給他,”承安目光有些空泛,看向不知名的地方,似是出神:“反正,我也不會有兒子,便是搶到了,也沒人傳續。”①思①兔①網①文①檔①共①享①與①在①線①閱①讀①

後一句話他說的輕不可聞,阮玉澄同他近在咫尺,卻也不曾聽清。

她心性敏[gǎn],女人的直覺也告訴她,那裡麵潛藏著一個足夠吸引人的秘密。

承安似乎看出她心事來,微微一笑,道:“想知道嗎?”

阮玉澄麵露忌憚之色,卻未做聲。

承安笑了一笑,低下頭去,湊近她耳邊:“其實,一直以來,我都……”

他的聲音實在太低,即使是貼近阮玉澄耳側,也叫她聽不分明,下意識的往那邊湊了一湊。

承安卻忽的大笑出聲,像是見了一出滑稽戲一般,在她麵露驚駭時,漠然劃開她喉管。

“到地底下,去問鬼吧。”拿那把沾血的匕首拍拍阮玉澄扭曲的臉,他這樣道。

此時旭日微升,東方隱約露出一線光亮,叫這片混沌天地明朗起來。

承安走到門口去,聽見宮中傳來的肅穆鐘聲,在這座曆經百年的古都中傳的很遠很遠。

新帝登基大典在即,諸臣該往含元殿去,跪拜新君了。

低下頭去,他發出短促的一聲笑,信手將手中匕首扔了,帶了侍從,翻身上馬,一路往帝國權利巔峰的宮城中去。

☆、第143章 登基

大周屬水德, 服色尚黑,天子龍袍上玄下赤, 另有蔽膝、佩綬、赤舄, 上飾日、月、星辰、山、龍、華蟲、黼、黻、藻、火、宗彝、米粉十二章紋。

錦書曾經無數次侍奉聖上穿衣,但現在, 已經不會再有那樣的機會了。

今日之後,連“聖上”這個稱呼, 都將屬於彆人。

聖上此前病重時, 便有交付天下與承熙之意,早早吩咐尚宮局準備,衣袍用具便宜,這會兒倒是恰好能用到。

錦書一夜未眠, 第二日天還未亮, 便往承熙那兒去, 將他喚醒,親自為他更衣。

從此之後, 他們前麵再沒有人能遮風擋雨, 隻能彼此慰藉,相互支撐。

而今日, 也注定將被他們永遠銘記。

先帝駕崩三日,新帝該往含元殿去受眾臣朝拜, 登基稱帝了。

錦書輕輕拂過安吉絲製成的袍服, 轉眼去看承熙, 目光感傷, 隱約期許:“偌大的天下,即將擔在你肩上了,會很辛苦。”

在她的記憶裡,他似乎還是剛出生時候的小娃娃,胖胖的,軟軟的,愛撒嬌,還很貪吃,有時候跟她生氣,就找父皇護著,縮在父皇懷裡不理人。

不知不覺的,竟也這樣大了。

承熙這夜其實也沒能睡多久,精神卻不萎靡,抬頭看向母後,震聲道:“我不怕。”

“那就好,”錦書輕輕笑了,手指穿過十二毓珠,最後撫摸兒子的麵頰:“去跟幾位老臣說說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