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嬿婉及良時 初雲之初 4363 字 6個月前

避開:“臣惶恐。”

南北兩軍素有積怨,隻是上麵有聖上壓著,自然無礙,隻是出了一點小小改動,卻使得本應該平緩進行的新帝交接儀式生了錯漏。

正是午夜,天黑沉沉的,瞧不見一絲光亮。

阮玉澄手中提了一盞燈,亮盈盈的,補了月亮的缺。

侍女跟在她身後,見左右無人,方才小心翼翼道:“姑娘,那個女人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阮玉澄輕描淡寫道:“殺了吧,反正她也不喜歡我,留著也沒什麼用。”

“可是繡姨她,”侍女被她平靜語氣說的膽寒,躊躇道:“跟楚王殿下的關係可不一般,若是被楚王殿下知道,那……”

“誰告訴你,非得叫他知道?”阮玉澄唇邊帶著一絲笑,溫柔而恬淡:“死人是不會說話的,繡姨一死,誰又能說給他聽?”

侍女尚且有些遲疑不定,阮玉澄腳下卻忽的踩到什麼,一個不穩,身子歪倒,手中提的燈籠都滾到一邊兒去了。

“姑娘!”侍女吃了一驚,趕忙去攙扶:“您沒事兒吧?”

後一句話還沒說完,她的聲音便停了,活像是被人捏住了喉嚨,將剩下兩個字兒堵住了一樣。

阮玉澄手中匕首既準又狠的刺中她心窩,叫她再說不出什麼話來。

她死的很快。

阮玉澄低低的笑了一聲,既短促,又危險,那把匕首被她拔出,隨即捅到自己小腹。

那個位置拿捏的很好,不會死,但看起來卻很危險,即使沒事兒,也會叫人覺得那是死裡逃生。

沒人知道看起來溫柔秀婉的阮玉澄知道這些,就像沒人知道,她並不是所謂的阮玉澄一樣。

踉踉蹌蹌向前幾步,她淒聲叫道:“快來人,有刺客!”

趙公往北軍去時,卻是晚了一步,他也是老臣,素來頗有名望,雖然無人為難,但還沒能入內,話都沒說,便被客客氣氣的請了出去。

北軍把控外城,同其餘幾個楚王舊部聯合,已有逼宮之像,南軍箭在弦上,防備著即將迎來的惡鬥,一旦長安戰起,天下隻怕就要亂了。

更不必說,匈奴還在北方虎視眈眈,內憂外患,委實叫人憂慮。

何公聽趙公說了,麵沉如霜,半晌,方才道:“叫宮城禁衛戒備,衛戍皇城。”

這便是有開戰之意了。

“不可,”趙公勸道:“外有強敵,內部再開戰,隻會內耗國力,令賊子取笑。”

“不然呢?”何公道:“北軍既然敢在這時機起事,便有叛逆之心,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

“我不是反對誅殺此等叛賊,”趙公苦口婆心:“隻是先帝新喪,外有強敵,大周經不起動蕩了。”

李公麵色冷肅:“趙公以為如何?”

“一時之間,我也無計可施,”趙公搖頭歎道:“他們既然起事,便是拿身家性命去賭,絕不是許諾再不計較便能了事的。”

“那怎麼著,”李公道:“看著他們攻陷皇城,置若罔聞?”

他們在那兒說話,這會兒終於停口,一直未曾開口的陳公環視一周,忽的跪地,向皇後與太子道:“臣有一言,萬死難恕,但請殿下與娘娘一聽。”

錦書心頭沉沉:“陳公請講。”

陳公頓首道:“他們此番起事,是為楚王,想要安撫,說難也難,說易也易,倘若叫楚王登基……”

“放肆!”他這話還沒說完,何公勃然變色,手中茶盞擲地,怒道:“楚王不過庶孽,先帝有嫡長子在,生前冊立東宮,明旨傳位,如何輪得到他!”

“不妥,”趙公也搖頭道:“太子殿下乃是先帝嫡長子,倘若叫楚王繼位,卻將太子置之何地?萬萬不可。”

“緩兵之計罷了,”陳公道:“楚王繼位,即可安撫北軍諸將,不致使他們生有異心,大周也可全心全意度過難關。”

“至於太子殿下,”他看一眼皇後與太子,道:“何妨立皇太弟。”

“天下沒有這樣的道理,”何公冷冷道:“為叫一群逆臣寬心,竟使得皇位空移,豈是人臣所能為?”

陳公靜默不語,顯然也認可這話。

一時間,前殿內安靜起來。

“叫楚王過來,”錦書握住承熙手,道:“咱們聽聽他怎麼說。”

承安雖被拘禁,卻未定罪,倒也沒吃到什麼苦頭,被內侍引著入內,聽人將方才所言說了,麵露異色:“太子尚在,先帝遺旨存留,哪有叫我繼位的道理。”

錦書淡淡一笑:“這麼說,你自己沒這個意思了?”

承安低頭道:“我何德何能。”

“的確,”錦書垂下眼睫,冷冷道:“你是不配。”

這句話帶了幾分□□味兒,不隻是承安,隻要是生有耳朵的便能聽出來,何公本就不讚同這事兒,自然不會開口說話,趙公也是一樣。

陳公早知自己方才所說已經觸及皇家嗣位傳承的根本利益,眼見皇後冷淡,嘴唇微動,卻沒再度開口。

錦書淡淡一笑,轉頭去看陳公與承安,道:“二位不會想逼死我們孤兒寡母吧?”

陳公唯有頓首:“臣惶恐。”

承安也低頭道:“不敢。”

前殿氣氛正是凝滯,邊關急報卻在這時到了。

薛廷伍尚未趕赴前線,匈奴卻雙線作戰,一路取河西道,一路往關內道來,劍鋒直指長安!

一聽這消息,便是一直穩坐釣魚台的陳公都有轉瞬色變,幾位老臣麵麵相覷,卻未說話。

隻是幾日功夫,偌大家國,竟有風雨飄搖之態。

“都先退下,”錦書環視一圈,帶著承熙進了內室:“楚王過來。”

另外幾人微微變色,承安卻很平靜,輕輕應一聲是,隨之跟了過去。

承熙年紀還小,這幾日經事卻多,沒了父皇在他前麵遮風擋雨,他似乎一夜之間成長起來。

錦書看一眼他消瘦下去的麵頰,道:“你怎麼想?”

承熙微楞:“母後問的是?”

“方才陳公說的,對事不對人,”錦書溫和道:“願意嗎?”

“不願意,”承熙毫不猶豫:“這是父皇留下,再三叫我守住的。”

錦書微微笑了,承安低著頭,沒有動作。

“楚王兄,”承熙看向下首承安,輕輕道:“我知道父皇不喜歡你——當然,你也不喜歡父皇,我能夠理解你們彼此,但是卻沒有辦法站在你那邊。”

“父皇對我很好,哪怕他做過許多不恰當的事,我依舊會站在他那邊,”想起已經離世的父皇,承熙眼睛紅了,卻沒有落淚,父皇走了,他就該儘力撐起這片天,至少,叫母後不要那麼辛苦:“他不是十全十美,但對於我來說,是最好的父親,沒有任何對不住我的地方。”

“父皇留給我的,我想保留住,也不想讓。”

承安聽他說完,始終靜默,錦書卻笑了,向他招招手,道:“過來。”

承熙乖乖的走了過去,錦書伸手過去,將他抱住了。

“你呀,剛出生的時候,還沒有我胳膊長,現在卻這麼大了,”輕輕撫了撫兒子肩膀,她語氣感慨,隱約感傷:“你父皇見了,會很歡喜的。”

承熙心底一痛,伏在母後肩頭,悶悶的應了一聲。

“大周經不起波折了,”錦書依舊抱著他,緩緩道:“沒有什麼比家國一統更重要,母後希望你能明白這一點。”

承熙年紀雖小,卻是在聖上身邊,在含元殿長大的,聽母後這樣講,心中便生出幾分預感來,微微一頓,他靠在母後肩上,什麼都沒有講,隻重重點頭。

“承安,”錦書看向他,道:“跪下。”

承安默不作聲的看她一眼,斂起一拜,屈膝跪地。

“假使你登基稱帝,”她一字字問的慎重:“是否能叫長安泰平?”

承安下頜收緊,抬頭看她,目光微燙:“能。”

“好,”錦書又道:“是否能平定外患?”

“當年便不怕他,”承安道:“今日怕他作甚?”

錦書淡淡笑了:“既然如此,我便同你約法三章。”

承安眼睫微垂,隨即又抬起:“請講。”

“第一,冊承熙為皇太弟,八年為約,等他十五歲那年,你退位還政。”

承安點頭道:“可。”◇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第二,你登基後,不得裁撤任何先帝所置輔臣,不得染指南軍與禁軍,先帝心腹將領不得擅動……”

接連三個不得,絕對算不得寬裕,對於任何一個新帝而言,都太過苛刻。

然而承安並未變色,隻道:“皇位本就該由太子繼承,娘娘所保留的,也是現有的,自然可以。”

“先不急,”錦書道:“我還沒說完。”

她目光微冷,直直落在他麵上:“第三,我是大行皇帝的皇後,新朝名正言順的太後,皇太弟年幼,我要代行監國之權。”

☆、第142章 赴死

監國之權。

這是任何一個君主, 都不能容忍的。

承安也不例外。

抬眼去看她, 他沒有言語。

錦書似乎沒瞧見他轉為凝滯的神情, 自若道:“是不是覺得很苛刻?”

承安垂下眼瞼,望著腳下地毯, 似是出神。

“看起來,”半晌,他方才道:“娘娘是不打算同我談了。”

錦書眼底露出幾分譏諷:“我早就說過,你不配。”

承安輕輕笑了一笑,沒有開口。

“雖然你將自己摘得乾淨,但我還是不覺得你無辜, ”錦書淡淡道:“反倒是有些自以為占儘先機的人, 滿心得意, 卻不知自己已經入人彀中。”

承安眉頭微動, 隨即舒展開:“娘娘好像一點兒都不怕。”

錦書反問他:“我為什麼要怕?”

“哦, 我想起來了,”她語氣輕快起來, 夜色中竟有些笑意:“北軍正同南軍對峙,還另有幾位將軍,再過一會兒, 備不住, 連長安都會起兵禍, 我是死是活都不一定呢。”

承安心底似乎停了艘船, 船底破了個洞, 有冷水緩緩倒灌進去, 一寸寸往下沉。

他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要開口,然而到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出來。

輸了就是輸了。

她沒有叫承熙退卻,叫自己登基的意思,方才那些話,也隻是順水推舟,試探他心思罷了。

備不住,連這個提議,本身都是一場預謀。

隻是他心緒亂了,她話說的恰到好處,他沒有察覺到。

雖然最終結果還沒有揭曉,但看她神情姿態,顯然另有所恃,穩如泰山。

她素來謹慎,不會玩兒空城計這種危險的遊戲。

錦書也不打算跟他打啞謎,叫承熙到另一側坐下,緩緩道:“楊休,也是先帝的人。”

承安心頭猛地一跳,先是訝異,隨即是悵然,終於恢複平靜。

原來如此。

楊休,便是現任北軍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