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嬿婉及良時 初雲之初 4353 字 6個月前

腰。

不像他,什麼都沒有,隻能叫她跟著自己低眉順眼,逢人便先低頭。

雖然這樣安慰自己,可心裡還是很難過。

大概是先行飲過酒的緣故,總覺得眼眶裡辣辣的,像是有什麼要不受控製的流出來。

他……還是很想她。

內殿裡人聲鼎沸,端的熱鬨,待到內侍唱喏聲傳來,方才齊齊安靜下來,一道起身,恭敬向聖上與貴妃示禮。

聖上帶著錦書往上首去坐了,方才示意眾人起身,態度倒是和煦。

一眾人聽聞那位貴妃過來,心裡早像是貓爪子撓一樣,這會兒有了機會,雖不敢直視,卻也不免偷眼拿餘光去看,想見見究竟是何等美人,竟叫聖上這樣愛憐,乃至虛設六宮。

隻是在看了幾眼之後,他們便齊齊低下頭去,不再抬首。

並不是忽然明白規矩,而是借此遮掩自己心中驚詫。

這位柳貴妃,分明同此前的二皇子妃生的一般模樣!

再想到二皇子妃前腳病逝,後腳聖上就添新寵,許多人心中登時了然,目光隱晦的在楚王身上一掃,便麵上帶笑,隻做不知一般,同聖上敬酒說笑。

天子強占兒媳,這是醜聞嗎?

毋庸置疑,當然是。

然而在聖上將一切處理妥當,叫人挑不出毛病時,也沒人會高風亮節,非要直諫,叫聖上給個交代。

玄宗奪了壽王妃後,楊氏家族飛黃騰達後,可沒人跳出來說什麼悖逆倫常,吹捧的不照樣是成群結隊?

認死理的人確有,但絕不會存在於依附於聖上的宗室,乃至於身處後宮的妃妾。

再者,人皆有私,都愛聽奉承話,世間有真心喜歡聽人進諫的君主嗎?

未必。

堯舜禹相讓,被世人稱頌,然而《竹書記年》載:“堯之末年,徳衰,為舜所囚”。

《韓非子說疑篇》:“舜逼堯,禹逼舜,湯放桀,武王伐紂,此四王者,人臣弑其君者也,而天下譽之。”

便是因善於納諫聞名的太宗,也在魏征死後,下令推毀自己為其所作碑石,解除衡山公主與其子的婚約。

天子也是人,也會心有不豫,即使礙於外界原因暫且忍了,到最後,是一笑泯恩仇的可能性大,還是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的可能性大?

被一個心懷仇恨,且完全有能力將仇人玩弄於鼓掌之間的人記恨上,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劉邦入魯時,齊魯儒生為項羽披麻戴孝,惡心到了劉氏天子,一直到文帝時,除去勇於跪婖的叔孫通,朝堂上都沒幾個出身儒生的兩千石。

歸根結底,隻要沒傷害到自己的切身利益,就沒人願意出頭,去撞聖上這個硬釘子。

到時候真頭破血流了,可沒人會同情。

錦書此前是二皇子妃,不受重視,隻能坐在偏一些的位置,直到今日,隨同聖上一道坐在上首才發現,原來當人坐的高了,能將底下人神情瞧的一清二楚。

那些眼底潛藏的諂%e5%aa%9a討好,嫉妒暗恨,統統無所遁形。

那些失意人的惆悵傷懷,也遮不住分毫。

她沒有去看承安,承安也沒看她,連餘光都沒有看過彼此,像是陌生人一樣。

這是對彼此最好的保護,他明白,她也明白。

隻是忽然之間,錦書覺得有點可笑。

本應該是最親近的人,可到了這會兒,連說句話,眼神交彙都是罪過,當真滑稽。

隻是,那已經不是她該想的事情了。

淡淡一笑,錦書目光順勢往自己此前慣常坐的位置掃了一眼,卻瞧見了此前的三皇子妃,這會兒的趙王妃楊氏。

四目相對,二人都有些怔然,到最後,還是錦書先行舉杯,向楊氏致意。

楊氏微微一笑,倒沒什麼不自在,同樣舉杯,一道飲了。

半年不見,她清減好些,一眼看過去,竟比錦書還要單薄些,麵色也不見好。

聖上將這一幕瞧在眼裡,淡淡道:“先前蕭家曾有鼓動前朝,冊立趙王為儲之意,儀國公不肯與之呼應,致使楊氏見惡於賢妃母子,日子不太好過……哦,承庭先前還納了一個側妃,是他母家表妹……”

原來如此。

錦書同楊氏關係不壞,可這事兒上,卻是無能為力。

雖是貴妃,壓住賢妃一頭,也不好越過正經婆母去說什麼的。

隻能暗暗歎息一聲。

看一眼楊氏萎靡神情,她向聖上道:“從前,我坐在那兒的時候,臉上什麼神情,聖上是不是都看的到?”

“看得到,”聖上飲一杯酒,緩緩道:“你不喜歡說話,偶然間才附和彆人幾句,大多時候都再聽,眼睫低垂,表麵溫柔,內裡卻有種淡淡的嘲諷,連笑起來的模樣,都帶著冷淡。”

錦書輕輕笑了一聲,伸手去拿酒壺,自己斟酒,一飲而儘:“聖上瞧的倒仔細。”

“那倒也不是,”聖上看著她,語氣溫和:“你大概不知道,當你靜靜坐在那裡時,總叫人覺得安謐清冷,同周遭歡切格格不入,讓朕情不自禁的,想過去抱抱你。”

他這句話說的平和,卻彆有一種柔情,許是那杯酒太烈,錦書竟從中聽出溫情脈脈來,怔怔瞧著他,人有些愣住了。

聖上托著腮笑,借著桌案遮掩去勾她手心兒,揶揄道:“怎麼,發現朕生的俊,眼睛都轉不動了?”

錦書搖頭去笑,卻不說話。

這日的宮宴過了,錦書這身份便算了過了明路,不管底下宮嬪和宗親私下如何議論紛紛,但明麵上,都得恭恭敬敬的稱一聲“貴妃”,隨即行禮。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平淡中似無波瀾,錦書原本還有些憂心楊氏,哪知七夕後沒幾天,她便被診出了身孕。

不管賢妃與趙王是否喜歡這個王妃,她懷的都是正經嫡出,無論嫡子還是嫡女,皆是意義非凡,不看僧麵看佛麵,楊氏的日子總會好過些。

錦書暗歎她有福氣,吩咐人送了份厚禮過去,算是全了彼此情麵。

直到七月十五,中元節這日。

宮宴一如既往的遍是歡聲,因是中元,更會徹夜不息。

錦書身子弱,難以久熬,待到深夜時候,雖是燈火通明,卻也有些禁受不住,瞧一眼底下言笑晏晏的宗親宮嬪們,暗自欽佩。

聖上年富力強,熬一夜倒不在乎什麼,見她連連打哈欠,倒是心疼:“你若覺得疲憊,便先回去歇著吧,免得傷神。”

“再等等吧,”錦書看著底下漏壺,道:“好歹過了子時。”

聖上見她堅持,也就沒再多說,示意她隨時都可離去,便轉過頭,同臨江王說話去了。

內殿裡人聲徐徐,舞樂啟奏,倒是熱鬨,錦書撐著額,勉強聽了一會兒,忽的發現少了個人:“趙王妃呢?”

“大概是出去了吧,”她身邊宮人道:“人太多了,奴婢也沒注意。”

宮宴持續時間頗長,今晚更是徹夜不休,若是有人熬不住,外出更衣歇息也是有的,更不必說楊氏有孕之初,正是難熬時候,錦書聽了一聽,也就沒有再問。

如此過了子時,她便生了去意,起身預備離去。

雖是夏日,晚間卻也有些涼,聖上替她將披風帶子係好,吩咐掌燈宮人仔細些,好生送她回去。

錦書淡淡應了一聲,正待離去,身子卻忽然僵住了。

不知什麼時候,承安的位置竟也空了。

他生性沉穩,從不會落人話柄,聖上這會兒正看他不順眼,怎麼會早早離席?

男人畢竟不同於女人,事情沒那麼多。

餘光掃一眼久久未歸的楊氏席位,錦書心裡忽的生出一種不祥之感。

“怎麼了?”聖上隱約有些醉意,見她不動,溫聲道。

“坐的久了,腳有些麻,”錦書沒有將心中疑竇說出,向他一笑,道:“這就走了。”

聖上輕輕應了一聲:“路上小心些,早點睡。”

扶著宮人的手,錦書一路出了承明殿,前邊六個宮人提燈,將前路映照的一片清明,然而她一顆心,卻漸漸沉了下去。①思①兔①文①檔①共①享①與①線①上①閱①讀①

夜色之中,她回首去看承明殿,卻覺那像是一隻長開巨口的凶獸,大半個身子都隱藏在黑暗中,將獵物咬住,撕碎。

可是這時候,她什麼都不能說,也不能做。

身邊宮人會幫她,也會聽從她吩咐,但若是聖上起意去查,絕對隱瞞不過。

到時候,隻會害了承安。

滿腹心事,她回了含元殿,早有宮人用香薰球滾過床褥,她梳洗之後躺進去,隻覺溫暖馨香。

可心裡的涼,是沒有辦法被消弭掉的。

承安,千萬千萬不要出事。

心裡鬱結,她這晚睡得並不安穩,反複了大半個時辰,方才起了幾分睡意,然而沒過多久,便有腳步聲在外邊響起,即使被刻意壓製,落在寂靜夜色裡,動靜也格外大。

錦書心中那股不祥之感愈發濃烈,坐起身,輕輕喚人進來。

“外邊怎麼這樣吵,”她輕聲問:“出事了?”

暮雨神情隱約有些猶豫,頓了頓,方才道:“承明殿,出事了。”

錦書心頭猝然一跳,勉強叫自己平靜下來,道:“什麼事?”

“娘娘還是在這兒歇著吧,”暮雨歎口氣,溫柔道:“風高露重,仔細身子。”

這句話似乎有什麼深意在,然而在這關頭,隻能叫錦書心中擔憂之意愈甚:“到底怎麼了,你直言便是。”

“娘娘,”暮雨躊躇一會兒,終於道:“趙王妃沒了,死的難堪……”

什麼樣的死法,才能被說是死的難堪?

錦書的心一下子被揪了起來。

“有人看見,”暮雨看著她,有些不忍:“楚王殿下從她死去的屋裡出去。”

☆、第130章 前世(十七)

承安?怎麼會牽扯到他身上?

錦書心亂如麻, 一時之間, 竟也找不到絲毫頭緒。

“宮宴如何?”頓了好一會兒,她才問暮雨:“還在繼續嗎?”

“出了這檔子事兒,當然不能繼續,”暮雨有些擔憂的看著她,道:“聖上隨便找了由頭, 叫眾人散了, 這會兒, 承明殿裡應該沒幾個人在。”

暮雨同陳嬤嬤一道,都是聖上指給錦書的, 原本就是含元殿女官, 知道的消息,準確性應當很高。

再者……

錦書心頭一陣陣發冷, 聖上未嘗沒有借她的嘴, 跟自己說些什麼的意思。

“……趙王妃,”錦書嘴巴裡有點發苦, 想起此前不久含笑同她舉杯的楊氏,心裡莫名有些難過:“是怎麼去的?”

“這事兒不好聽, 娘娘彆理會,”暮雨見她唇色同麵頰一般發白, 唯恐嚇著這位貴妃, 給自己生了麻煩,真心實意的勸了一句:“其中又牽涉到楚王殿下,您更不該過問的。”

“說吧, ”錦書靠在軟枕上,扶著額,有些倦怠的道:“你在我身邊這樣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