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嬿婉及良時 初雲之初 4340 字 6個月前

“噯,”聖上笑著搖頭:“你們娘倆,說的話都一樣。”

既然回到長安,承熙又同此前一般,每日在文苑與武苑之間穿梭,每日時間占的滿滿當當。

這日午間,他獨自對著一本書看了會兒,忽的問一側錦書:“母後,良人是什麼意思?”

聖上近來轉而清閒,這會兒正同錦書相對下棋,聞言便笑了,揶揄的瞧一眼她,同承熙那般,默默等她回答。

良人。

突如其來的,錦書想起聖上曾經同她說過的那句話來。

今夕何夕,見此良人。

麵頰微微有些熱,錦書有些窘迫,先是斜了聖上一眼,方才反問道:“是太傅講的課?居然有這個?”

承熙還小,太傅們又有分寸,不該問他這些才是。

“是《國風》裡麵的,”承熙道:“彼蒼者天,殲我良人。”

錦書鬆口氣,道:“這是秦人緬懷穆公所言,意喻蒼天不公,不留好人。”

“哦,”承熙點頭道:“原是這樣。”

聖上在邊上忍著笑,道:“其實,還有另一個意思。”

承熙奇道:“什麼?”

“不告訴你,”聖上瞧著兒子,不懷好意道:“問你母後去。”

“他還小呢,說這些做什麼,”錦書嗔他一眼,再去說豎著耳朵偷聽的承熙:“忙你的功課去。”

“母後說說嘛,”承熙的好奇心被調動起來,如何能靜得下心,擱下書本,他湊到錦書耳邊去,低聲道:“小點聲說,不叫父皇聽見。”

錦書心中愈發窘迫,麵上卻淡然:“母後不知道。”

承熙明顯不信,隻是知道自己從母後嘴裡得不到什麼,便湊到聖上那兒去撒嬌:“父皇父皇,你跟我說嘛。”

聖上瞧著錦書笑了,倒不遲疑,湊到他耳邊去,低聲說了。

於是承熙靠在聖上懷裡去,父子倆一道瞧著錦書笑。

錦書難得有些不好意思,輕咳一聲,趕著他去做功課了。

阮玉澄往普陀寺上香,臨行前,鄭氏特意去瞧她:“都說那兒的菩薩靈驗,你去拜一拜,求個福氣,也是好事。”

她這句話說的極為含蓄,但阮玉澄卻聽出其中真意,無非是盼著她求個良緣罷了。

“義母好意,我都明白的。”再三拜謝之後,她這樣道。

馬車上有嬌客,行進的不緩不急,恰到好處,阮玉澄挑起車簾,芙蓉美麵向送出來的嬤嬤盈盈一笑,隨即放下。

直到馬車駛出街口,她麵上笑意方才落下,轉為淡漠。

普陀寺的禪房僻靜,花草幽幽,伴著遠處鐘聲,似乎叫人心靈也跟著寧靜下來,隱約肅穆。

她避開歸德大將軍府上侍從耳目,隻帶貼身侍女,往最內一間禪房去,等了一刻鐘,便聽有腳步聲漸近,沉沉的,像是踩在她心裡。

是他。

她撫了撫發髻,麵頰帶笑,迎了出去。

然而,不等她看清麵前人的臉,對方一記耳光便迎頭扇過來,結結實實落在她臉上,叫她幾乎當場呆住。

打的很重,可力氣控製巧妙,並不覺得響,隻是疼。

“……楚王殿下。”顫顫巍巍的伸手,她捂住自己臉頰,如此道。

承安卻不憐香惜玉,隻涼涼的打量她,倏然一笑:“當初那些風聲,是你叫人傳出去的吧?”

阮玉澄一怔,不解道:“什麼風聲?”

“明人不說暗話,我沒心思同你慢慢掰扯,”承安卻不同她分辨,隻是繼續道:“你隻需要知道,我將這筆賬,記在你頭上就是。”

“殿下是說當初你我在京中的流言嗎?”她跪下去,辯解道:“我出身南越,在長安之中,既無人手,也無底蘊,哪裡能做的了這種事?”

“怎麼做這種事,是你要考慮的,我懶得去想,隻是,”承安低頭看她,目光淡漠,隱含譏誚:“阮姑娘,你不會忘了自己身份,真當自己是忠烈之後吧?”

“你父親兩麵三刀,臨時反水,這樣一個狗東西,居然被追封賜爵,當真可笑,”他半蹲下去,平視著她,笑意很冷:“你說,歸德大將軍要是知道,你父親不是為救他而死,相反,是偷雞不成蝕把米,自作自受,他會怎麼對你?”

阮玉澄嘴唇動了動,終於停下自己的辯解,雙目盈盈帶淚:“但憑殿下吩咐,玉澄萬死不辭。”

“老老實實的待在歸德大將軍府上,做一個討人喜歡的義女,其餘的,什麼都不需要管,”承安站起身,道:“那些小動作,統統收起來,這裡是長安,我都不敢說遊刃有餘,更彆說是你。”

“歸德大將軍是皇帝的人,在南越時,本就是用來鉗製你的,”阮玉澄頓了頓,方才道:“殿下……”

她沒有繼續說下去,然而已經足夠叫承安明白她的意思。

“不要動他,”他目光平靜,有些複雜:“直到現在,我都不想要那個位子,畢竟……”

承熙是她的孩子。

“我聽說,你同皇太子感情很好,還聽說,”阮玉澄想起自己此前聽聞,順勢接了下去,了然道:“你曾受過皇後恩惠。”

“確實。”承安麵色如常,不見異態。

“隻是,”阮玉澄輕聲道:“皇帝,怕是未必容得了殿下。”

“那是我跟他的事情,與你無關,做好你的事情便是,”承安不耐煩她的試探,神情有一閃而逝的陰鷙:“人想的太多太美,會死的很難看。”

阮玉澄一個戰栗,有些不自然的笑笑,沒再開口。

承安於是不再理她,轉身離去。

“姑娘,姑娘?”心腹侍女推門進來,見她失神,便喚道:“楚王殿下已經走了。”

“走了,”阮玉澄心不在焉的附和一句:“哦,走了啊。”

窗外的玉蘭樹葉青翠,像是凝了一汪碧泉,她對著看了一會兒,方才回過神來。

許是女人的直覺使然,許是隱約的思慮使然,她總覺得……

他不肯去搶那個位子,並不是因為愛護幼弟,感激皇後,而是另有原因。

究竟是為什麼呢。

☆、第124章 南巡

深冬臘月, 天氣轉涼, 聖上政事繁忙,深夜才回宮歇息。

許是吹了風的緣故,錦書半夜起身時才發現,他竟燒了起來,趕忙起身穿衣, 喚人去請太醫來。

太醫診脈之後, 說是聖上近來太過操勞, 受寒所致,需得好生將養, 錦書聽了, 難得的強硬一次,吩咐人將聖上麵前奏疏清走, 暫且叫幾位老臣看顧, 親自守著聖上照顧。

聖上原本還想說什麼的,承熙卻跑過去, 拉著他衣袖,擔憂的瞧著他, 雖然什麼都沒說,但已經足夠叫他心軟。

靠回軟枕上, 他瞧著妻兒, 順從的留在這裡養病。

承熙很不放心父皇,又怕他跟自己一樣嫌藥苦偷偷倒掉,便帶了自己功課到病床前, 一麵寫,一麵監督,可他畢竟太小,好容易熬到深夜,字寫到一半,便伏在案上,靜悄悄的睡著了。

聖上有點心疼,又覺得欣慰,過去給他披上衣裳,親自抱著到隔間去睡,拉上被子之後,又在小兒子麵前靜坐,細細打量他眉眼。

不知不覺,居然過了這麼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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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書端著藥過去,正待喚他,聖上便先一步示意她輕聲,緩緩出了隔間,才道:“叫他睡會兒吧,小孩子總是熬夜,對身子不好。”

“小孩子熬夜不好,成人熬夜也不好,”錦書歎口氣,將他按回塌上去,道:“七郎比承熙大那麼多,怎麼同他一樣不知道這點?”

“好好好,”聖上一貫順著她,這會兒也不例外,接過那藥碗,微笑道:“朕都依你便是。”

錦書在一邊,見他將碗中藥液一飲而儘,默默接回空碗,卻沒離去,隻是柔聲道:“至親夫妻,本就是一體,七郎若是心裡有事,也彆悶著,同我說一說,好不好?”

聖上先是一怔,隨即笑了,伸出手去拉她。

錦書順勢伏到他懷裡去,一如從前。

“憐憐啊,”聖上輕輕喚她,手指溫柔的撫過她長發:“你總是這樣聰慧。”

錦書莞爾,想起太醫令那日隱約露出的遲疑,笑意卻有些澀:“有時候,寧願自己笨一點。”

“這樣就很好,”聖上湊過身去,親%e5%90%bb她麵頰:“再過些時日,朕帶你下江南,走一走吧。”

錦書奇道:“微服私訪?”

“不,”聖上道:“光明正大。”

“朕未曾登基時,也曾走南訪北,隻是多半為朝政,從沒細看,登基之後,更沒有閒暇離京,”他道:“趁這關頭,四下裡走一走,其實也很好。”

“好,”錦書溫柔的應道:“我都聽七郎的。”

第二日清晨,承熙醒的很早,揉了揉眼睛,臉都顧不得洗,就跑到裡間去瞧父皇,見他這會兒還安詳睡著,才鬆口氣,躡手躡腳到外邊去洗漱。

“母後,你眼睛怎麼腫了?”半路遇見母後,他這樣問。

“昨夜睡得太晚,難免這樣,”錦書摸摸他臉頰,催促道:“去洗把臉,用過早膳,便往文苑去吧,何公今日過來,彆叫老人家久等。”

“嗯。”聖上病著,承熙唯恐他擔心,格外乖巧。

在外人看來,聖上這一次,不過是尋常小疾,將養半月便好,聖上自己也是這樣表現的,不過十幾日,便神色如常,繼續操持國事。

唯有錦書瞧著他,不時心有憂意,隻是見他不提,方才勉強按下

來年一月中旬,聖上便在前朝提了南巡之事,他登基這些年,既沒苛求民賦,也沒大興土木,朝臣對於這位天子頗為敬慕,隻當他是前去巡牧國土,卻沒多想,待到聖上將朝政安置妥當,便不再說話。

唯有何公在單獨覲見時,說了幾句異議。

“聖上帶皇後南巡,老臣不好說什麼,隻是將太子一並帶走,難免使得人心浮動,”何公勸道:“臣子終究是臣子,遠不能替代皇家,帝都無人,委實……”

南巡的名單裡,皇後太子自是不必說的,另外居然也有楚王魏王,乃至於未出嫁的三公主,這就叫何公有點詫異了。

然而詫異歸詫異,天子家事,他自然不好插嘴,隻是,從朝局考慮,他卻也希望將太子留下,以防萬一。

“何公安心,朕有分寸的,此次出巡,長安必定無恙。”聖上目光有一閃而逝的感傷:“承熙蒙何公照看,是他的福氣,朕總算可以安心。”

三朝老臣,絕非浪得虛名。

何公在他隱約晦暗的麵色中察覺到什麼,思及聖上前些時日那場病,悚然一驚:“……聖上。”

南巡之事傳出去,少不得受人矚目,好在聖上勤政,素無惡名,倒也沒人給扣個勞民傷財的帽子。

錦書早聽他說過這事兒,倒不稀奇,反倒是承熙,歡天喜地的跑過去問她:“母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