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嬿婉及良時 初雲之初 4331 字 6個月前

她尋死,莫說是剪刀之類的尖銳之物,連鋒利些的銀簪都沒敢留下。

然而人若有死誌,如何能留得住。

那日楚王進宮,她匆匆過去,聖上不知是說了些什麼,將人逼得狠了,不管不顧,一頭撞到宮柱上,虧得楚王拉的及時,不然,人怕是當場就沒了。

瞧一眼床上人影愈發消瘦的麵頰,陳嬤嬤歎了口氣。

真真是冤孽。

“好端端的,嬤嬤歎氣做什麼。”她正有些出神,錦書卻在這時醒了,雙目合著,如此道。

“夫人醒了?”那藥還溫著,陳嬤嬤端起碗過去,溫聲道:“您喝一口?”

錦書麵色淡淡,被宮人扶著,勉強坐起身來,接過那隻玉碗,一飲而儘。

暮雨正在邊上候著,手中玉碟裡是蜜餞,見她喝完,忙不迭呈上去。

錦書似乎笑了一下,隨手取了一顆,送到嘴裡去。

醇厚的甜。

“二十九了,”靠在軟枕上,她目光往外頭瞥,忽的道:“明日便是年關。”

“是呀,”陳嬤嬤小心打量她神情,試探著道:“夫人喜歡吃什麼餡兒的餃子?奴婢吩咐小廚房,叫他們準備。”

“三鮮的吧,”錦書無甚興致,隨口道:“往年裡,我吃的都是這種。”

“噯,”陳嬤嬤溫聲道:“小廚房的手藝,天下沒有第二份,夫人嘗過之後,一定會喜歡的。”

宮裡菜式多是出自禦膳房,品類多,花樣也繁,精細程度雖高,卻也不是頂尖,所以各宮貴人們,但凡有身份的,便會自己設個小廚房,聖上的含元殿裡,自然更不會缺。

錦書心中鬱結,倒也不至於要同陳嬤嬤撒氣,畢竟大家都是可憐人,何苦為難彼此,她這樣殷勤,少不得要應兩聲。

如此坐了一會兒,她額頭便有些疼,眉梢微蹙,正待伸手,叫宮人扶著自己躺下,一隻手卻先一步伸過來,半攬著她腰身,叫她靠在自己懷裡。

原是聖上來了。

“前朝出了點事,朕過來的晚些,”聖上低頭瞧著她,目光溫柔,滿是關切:“有沒有按時用藥?傷口可還疼嗎?”

“還是有點疼,”錦書淡淡道:“太醫來瞧,說是再過一月,方才能好轉。”

她原先是不怎麼理會聖上的,便是說話,也多是聖上在唱獨角戲時,隱含譏誚幾句,這會兒竟能心平氣和的回話,叫周遭幾個人都有些訝異。

聖上也有些受寵若驚,隨即再想到她是為何這般柔順,心底不免一黯,叫她在自己懷裡靠的更近些,他示意其餘人退下,方才道:“臨近年關,你大概也掛念家中親眷,再過幾日,朕叫姚軒進宮,你跟他說說話?”

錦書眼底露出幾分喜意,隨即又黯然散開:“已死之人,再見還有什麼意思。”

“血脈總是在的,”聖上道:“你難道竟不惦記他?”

“也好,”錦書眼睫緩緩一眨,微微笑道:“那便謝過聖上了。”

“小事罷了,何足掛齒。”那日之後,聖上頭一次見她笑,一時之間,竟有些怔怔。

將那份不自在掩飾過去,他方才道:“你既留在宮中,原先名字自是不能再用,朕為你重取一個,好不好?”

也是。

錦書驀然一痛,作為二皇子妃的姚氏已經死了,從前的名字,便是留著,也沒什麼用處。

“聖上做主就是,”她半垂眼瞼,道:“我是沒有異議的。”

“便姓柳吧,”聖上打量她神情,又道:“你生的這樣婀娜,姓柳,倒也合適。”

“哦,”錦書有一搭沒一搭的應著:“那名字是?”

“叫依依吧,”聖上手指輕柔拂過她眉眼:“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

錦書似乎有些累,輕輕出一口氣,道:“那就這樣定了吧。”

“你不喜歡?”聖上察覺她疲憊,有些心疼的瞧一眼她額頭傷處,小意道:“若是有喜歡的,你自己定也成。”

“沒有,”錦書道:“聖上提的就很好,就這樣吧。”

聖上於是笑了一笑,低聲喚她:“依依?”

錦書睜開眼,目光淡然無瀾:“怎麼了?”

“也沒什麼,”聖上定定瞧著她,低下頭去,試探著親了親她唇,見她沒躲,笑意愈發溫柔:“朕隻是想叫叫你。”

錦書笑了一笑,沒說話。

“名字換了,也該有個名分,”聖上握住她手指,道:“朕降旨,定下來吧?”

錦書沒問聖上打算給她什麼名分,隻是合上眼,有些疲憊的道:“皆由聖上裁定便是。”

“安心睡吧,朕就在這兒陪著,”她這樣柔婉,反倒愈發叫聖上憐愛,小心扶著她身子躺下,他柔聲道:“你是朕掌中寶,決計舍不得委屈的。”

她大概乏的厲害,那藥中又有催眠成分,就這麼一會兒功夫,竟合著眼,睡著了。

自然也沒有再應聲。

聖上將她抱在懷裡,仔細打量她眉眼,越看越覺愛的厲害,湊過身去,小心避開她傷口,在她額上親了一親,目光繾綣。

第二日便是年關,賢妃作為後宮位分最高之人,少不得要早起操持。

隻不過,她自己也極享受這份忙碌就是了。

這日晚間,宮中會舉辦盛大的宴席,以慶年節,出嫁的公主與駙馬一道返宮,外出建府的皇子也將回宮齊聚,更不必說宗室諸王,皇家中人齊聚一堂,委實喧盛。

賢妃是愛出頭的性子,這會兒趙王得誌,她也愈發張揚,晚宴是戌時啟,可早在申時,她便打發宮人幫著梳妝,務必要求隆重才好。

“那支鳳簪呢?”高椎髻梳的貴氣令人,賢妃對鏡四顧,又向身邊人道:“去取過來。”

宮人們有意討彩兒,嘴上話比蜜還甜:“娘娘不佩鳳簪也有貴像,莫說是七鳳的簪子,他日福氣到了,九鳳也是囊中之物。”

曆來中宮可用九尾鳳簪,貴妃可用七尾鳳簪,四妃之中其餘三者,卻隻能用五尾鳳簪,涇渭分明。

隻是賢妃與徐妃畢竟皆是出身大家,當初雖做了聖上側妃,先帝卻也有意彌補,所以二人入府之後,賜的都是七尾鳳簪。

先帝賞的東西,本身就是一份體麵,更不必說那裡頭的意味,賢妃信手將那支鳳簪扶正,對鏡觀量一會兒,正待說話,卻見自己身邊嬤嬤腳下虛晃著入內,麵上訝異驚駭之情未掩。

“怎麼了?”賢妃心情正好,見狀眉尾一揚:“年關在即,嬤嬤怎麼苦著臉?”

“娘娘,”那嬤嬤幾乎將一口銀牙咬碎,僵立一會兒,勉強道:“聖上……聖上……”

“聖上怎麼了?”賢妃神情一肅:“含元殿出事了?”

“並無,隻是,”那嬤嬤有些為難,頓了頓,方才道:“聖上昨夜,幸了一個宮人……”

“聖上春秋鼎盛,收用幾個女人,有什麼稀奇,”賢妃手上動作先是一滯,隨即淡淡一挑眉:“嬤嬤這般失色,想來,那宮人很有些了不得的地方。”

“老奴聽聞,那宮人姓柳,生的玉容花貌好不動人,聖上瞧了一眼,便相中了,當晚就帶回含元殿去,成了好事,”在賢妃愈發冷銳的目光之下,嬤嬤繼續道:“聖上極是寵愛那柳氏,受用過一回,就要給她位分……”

賢妃跟隨聖上多年,早就過了同小姑娘爭風吃醋的年紀,隻要彆觸及到她的利益,彆被聖上獨寵,她也不是不能容人,然而這柳氏,一出現就接連犯了兩個要命忌諱,委實不能不叫她忌憚。

含元殿是什麼地方?

天子居所,便是皇後,都不得擅入,且沒有資格留宿過夜的。

更不必說,柳氏承恩一日,聖上便要給她位分。

一個小門小戶出來的賤婢,她也配?

聖上並非流連女色之人,這些年來,宮妃也皆是此前王府中的,收用宮人,真還是頭一遭。

“我隻怕,柳氏不僅生得一副玉容花貌,還有一副**身子,”賢妃語氣帶酸,淡淡譏誚:“不然,怎麼將聖上糊弄的五迷三道?”

這話說的有點粗俗,嬤嬤在邊上賠笑,沒敢吭聲。⑦本⑦作⑦品⑦由⑦思⑦兔⑦在⑦線⑦閱⑦讀⑦網⑦友⑦整⑦理⑦上⑦傳⑦

出了這麼一檔子事兒,賢妃好容易得來的好心情沒了一半兒,,低頭瞧了瞧自己修剪整齊的指甲,道:“給了什麼位分?”

嬤嬤麵色難看,訥訥不語。

“呀,看起來位分還不低。”賢妃於是道:“才人?”

嬤嬤為難的搖頭。

“哦,”賢妃於是又道:“美人?”

嬤嬤依舊搖頭。

“再往上,就是三品婕妤了,”賢妃似笑非笑,神情愈發淡漠:“難不成,聖上這樣寵她,給了婕妤位分?”

“不是,”那嬤嬤的舌頭似乎被貓咬掉了一截,好半晌,方才道:“聖上降旨,冊柳氏……為正一品貴妃。”

☆、第118章 胖子

臨近九月, 先前沈氏叛逆一事過去, 長安轉而風平浪靜,重又歌舞升平起來。

在皇後崛起之前,賢妃蕭氏縱橫後宮多年,任誰也沒想到,這樣的人物, 一夕之間說沒就沒了, 連帶著自己兒子, 都被奪爵圈禁。

如此一來,後宮妃嬪們倒是格外安分起來, 卻也方便了錦書, 省下好些心力。

八月二十一日那天,柳彤雲足月生產, 誕下了姚家這一輩的嫡長孫, 隨即便遣人往宮中去,給錦書報喜。

錦書是親眼瞧著兩個弟弟長大的, 見胞弟有了子息,也是歡喜, 提筆寫信後,又打賞好些東西, 叫人帶著往姚家去。

“承熙, 你有小表弟了,”她抱著自己胖嘟嘟的兒子,道:“等他再大些, 就叫進宮來陪你玩兒,好不好?”

承熙黑亮的眼珠轉了轉,很認真的點了點頭。

“太子殿下漸大,愈發明事,”大公主今日回宮,少不得要來錦書這兒走一趟,見狀不由笑了:“再過兩年,就該開蒙讀書了。”

“還早呢,”錦書一麵給他剝鬆子吃,又低聲問大公主:“成婚小半年,有消息沒有?”

“娘娘,”大公主有些羞赧:“哪有直接這麼問的。”

“怎麼,已經有了?”錦書沒聽她反駁,便有幾分估量,倒是有點驚喜:“多久了?”

大公主麵頰隱約泛紅,好一會兒,才期期艾艾道:“我約莫著有了,還沒叫太醫瞧過呢。”

“這樣的事情怎麼好瞞著,”錦書擺擺手,示意紅葉:“去叫個太醫來。”

德妃同錦書關係親近,大公主又秉性溫柔,她自然沒有打壓的意思。

再者,因為前番沈氏之事,燕王趙王被圈禁,聖上表麵雲淡風輕,心底未必不會難過,這樣的關頭,有個好消息衝一下,也是好事。

甘露殿傳召,太醫院自然不敢推諉,沒多久,紅葉便帶著太醫過來,給大公主診脈之後,果然有了兩個月的身孕。

笑著同麵色羞怯的大公主說了幾句,錦書便打發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