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嬿婉及良時 初雲之初 4297 字 6個月前

浩大, 隻是聖上沒發話, 終究是名不正言不順。

加之他這場病來得突然,萬一去了, 賢妃可就要抓瞎了。

論長, 三皇子前頭還有承安,論貴, 蕭家雖強,四皇子與六皇子的母家卻也並非泛泛之輩。

要是搶占先機, 控製宮闈, 若是聖上屆時好轉, 蕭家與賢妃母子怕是要完蛋了;但若是什麼都不做,一個不好,就會坐以待斃,如此一想,真真是左右為難。

三皇子這會兒雖然占據幾分優勢,但爭儲之事風雲變幻難言,一個不小心便要改天換地,哪個敢又真的大意呢。

消息既然送過來,承安與錦書也不遲疑,換了素淨衣裳,便一道往含元殿去了。

他們接到消息不算晚,卻也不算早,到的時候內殿裡已經烏泱泱跪了一地人。

錦書打眼去看,便見那些位分低些的宮嬪正跪在那兒,位分高的幾個則拉著自己兒女,一道站在床頭,憂心忡忡的望著內裡床榻。

虧得宮中規矩嚴謹,一眾人在此,卻隻聞賢妃聲音,不然,非得鬨翻天不成。

不欲在這時候凸顯出來,夫妻二人對視一眼,便隨意找個不顯眼的位置,將自己隱藏起來。

賢妃麵色不太好看,蹙著眉,目光憂慮,正在前頭同太醫院院判說話。

“聖上這病來得突然,委實凶險,虧得寧海總管發現及時,才沒生出禍端,”想起自己剛來時聖上的情狀,院判也是捏一把汗,道:“臣已經吩咐人去煎藥,喝幾貼下去,夜裡發了汗就好了。”

“那就好,”賢妃接連念了幾聲佛,也是鬆一口氣:“有勞院判多多費心。”

“娘娘說哪兒的話,應儘之分罷了。”院判也被這次的事端嚇住了,不放心叫彆人煎藥,同賢妃說了一聲,便告罪退下,親自盯著去了。

賢妃聽聞聖上並無大礙,放鬆之餘,也有了功夫去瞧底下心思各異的宮嬪,隻看了一眼,目光便不善起來。

郝美人沒瞧見賢妃不豫神情,拿帕子擦了淚,楚楚道:“聖上有恙,正是嬪妾們該當儘心的時候,賢妃姐姐諸事繁多,這裡便交給嬪妾們照料吧。”

想得美。

賢妃瞧她一雙眼珠子不安分的轉,心中便覺厭惡,如何不知她在打什麼主意。

無非是想著小意侍奉,趁機在聖上心裡留個名罷了。

一個低門出身的賤婢,她也配。

“太醫說了,聖上需要靜養,”冷冷在她身上一掃,賢妃皮笑肉不笑的道:“各自約束好自己的皇子公主,散了吧。”

底下宮嬪們對視幾眼,皆在對方眼底瞧見了不願,跪著的依舊跪在地上,站在一邊兒的也沒有動身,竟是同賢妃耗上了。

郝美人那會兒鼓起勇氣第一個開口,心知已經開罪賢妃,這會兒不得到什麼好處,如何也不甘心,再度道:“嬪妾們都走了,聖上豈不是沒人照顧?怎麼叫人放心的下。”

“你這番心思倒是體貼,隻可惜用錯了地方,”賢妃哼一聲,目光微涼:“含元殿的宮人內侍這樣多,哪一個伺候不成?再則……”

她先是轉目看一眼三皇子夫妻,以目示意,方才去瞧承安與錦書:“承安與承庭都已成家娶妻,也到了該儘孝的時候,他們在這兒守著,總比一群女人家留下哭哭啼啼要好得多。”

承安又不瞎,自然瞧得見賢妃遞給承庭的那眼色,更明白自己這會兒隻是一個搭頭。

——為了叫承庭展示自己孝心的一個搭頭。

果不其然,他還沒吭聲,承庭新娶的王妃楊氏便上前一步,屈膝道:“百善孝為先,為人兒女,侍奉尊長,自是應當。”

這話叫承庭說,用意未免太過明顯,楊氏雖是他王妃,但從她嘴裡說出來,好歹也是蒙了一層遮羞布的。

眾人眼見賢妃母子一唱一和,顯然早有主意,也不想真的同她撕破臉,恨恨的扯著手中帕子,依依不舍的離去了。

賢妃這才轉向承安與錦書,歎道:“聖上如此,委實叫人難以安心。”說著,還掉了幾滴鱷魚的眼淚。

她說話的功夫,三皇子夫妻便主人家一般的吩咐周遭內侍備水備飯,麵麵俱到,錦書冷眼瞧著,就缺聖上轉醒,敲鑼打鼓唱一場大戲了。

承安心下哂然,知道賢妃不願叫自己夫妻插手,倒是不氣,左右他同聖上關係平平,也沒這個興致去儘孝。

如此一來,便順水推舟道:“三弟仔細,弟妹行事周到,我們夫妻便躲個懶,吩咐內侍們做點雜物便是。”

賢妃見他上道,心中點頭,口中卻道:“皆是儘孝,哪有優劣之分。”

承安笑了一笑,隨口說幾句,敷衍了過去。

這裡畢竟是含元殿,是天子居所,莫說他們這些小輩,便是賢妃,都沒資格稱一聲主子,承安瞧著三皇子與楊氏忙裡忙外,將一眾侍從使喚的團團轉,暗自搖頭不已。

然而,這夫妻二人的勁頭,也隻是持續了一日罷了。

第二日的時候,聖上依舊沒有轉醒,賢妃便有些慌了,叫太醫院院判過來瞧,說是正常現象,不必憂心。

賢妃見他說的信誓旦旦,擺手叫他出去,勉強安心下來。

宮中並不是她的一言堂,需得她親自安排的事情也很多,瞧一眼兒子兒媳,叮囑幾句,便匆匆往披香殿去了。

三皇子與楊氏,一個是天家皇子,自有備受寵愛,一個是國公嫡女,嬌養閨閣的千金小姐,哪一個都不是能吃苦耐勞的,第一日倒還熬得過去,等到第二日晚間,便有些無精打采了。

不過也是,隨便這個人熬上兩日一夜不睡,都有些挺不住。

楊氏倒是體貼,叫三皇子先往隔間去歇一歇,自己獨自守著,有事便叫他。

三皇子困得眼睛都有些睜不開,猶疑一會兒,終究還是應了。

楊氏嘴上說的利落,然而也不是金剛不壞之身,臨近午夜,便有些熬不住了,纖手掩口打個哈欠,向一側承安夫妻歉然道:“皇兄皇嫂,我守了兩日,實在乏得很……”

她畢竟是女眷,承安不好回話,錦書聞弦音而知雅意:“若是乏了,便先去歇會兒,這兒有我們呢。”

楊氏再三謝了他們,才被宮人攙著歇息去了。

“這夫妻倆啊。”周圍還有內侍守著,不定會透出什麼風去,所以承安說了個開頭,就微妙的停住,隻搖搖頭,就作罷了。

“也不容易。”錦書則道。

已經是十月,天氣早早轉涼,到了晚間,更有寒霜漫漫,冷氣侵人,虧得內殿備了暖爐,才不覺難熬。

半個時辰的空暇到了,內侍們照例奉了熱水過來,錦書試了水溫,覺得無礙時,方才擰了帕子,疊好放到聖上額頭,指尖觸及到時,不覺一愣。

承安對她情緒十分敏[gǎn],隨即問道:“怎麼了?”

“好像燒起來了,該叫院判來瞧瞧。”錦書手指觸了觸,又收回:“寧海總管呢?”

“在藥房,親自盯著熬藥呢。” 承安看一眼天色,道:“還是我走一趟太醫院吧,你在這兒守著,我去去就來。”

承安走了,錦書自然將注意力轉到聖上那兒,燈光暈黃,可終究不如白日清楚明了,這會兒細看,才能瞧出聖上麵色隱約泛紅,大抵是燒熱興起,要發汗了。

“再去備溫水來,”錦書在家時,曾經照顧過生病的弟弟,知道應該如何對待,向一側內侍道:“快些。”

承安既然請院判去了,其餘人自然也不能忽視,錦書叫人去給賢妃和寧海總管送信,想了想,又叫人去將三皇子夫妻請過來。

藥房離這裡最近,寧海總管也是第一個過來的。

“怎麼回事?”他麵上尤有驚惶,急匆匆湊上前去瞧:“聖上無礙吧?”

“應該沒事兒,”錦書解釋道:“先前院判便說過,發熱之後,出一通汗便會大好。”

“謝天謝地,”寧海總管鬆口氣:“可算過去了。”

“誰說不是呢。”錦書微微一笑,將乾淨帕子擰出來,又伸手去取聖上額頭上那塊,想要替換下來。

許是聖上額頭太燙,她在溫水中浸過的手指落下,竟叫他眉頭動了動。

寧海總管在邊上眼巴巴的守著,見狀隻當他要醒了,趕忙輕聲喚了一聲:“聖上?”◆思◆兔◆在◆線◆閱◆讀◆

然而聖上眼睛依舊閉著,麵色沉沉,似乎方才隻是他們的錯覺一般。

錦書心頭湧起一股莫名,叫她隱生幾分擔憂,將那塊巾帕擱在聖上額上,便縮手回去,想退回一邊兒去。

誰知,聖上卻在這時伸手,握住了她手掌。

他的手很燙,倒顯得錦書溫熱的手指泛涼,叫她情不自禁打個戰。

這事情來的突然,便是寧海總管也怔了一下,去看聖上時,卻見他眼睛閉合,仍未轉醒,方才那動作,大抵是下意識的反應。

不知怎的,錦書悄悄鬆一口氣,正待將手抽出時,卻覺他手指用力,似是不欲叫她掙脫一般,捏的愈發緊了。

就在這轉瞬的功夫,聖上竟醒了,一言不發,隻一雙黑目定定看著她,幽深莫測。

他沉默著,錦書不知該說什麼,寧海總管就更加不會開口了。

難言的靜默過去,錦書思緒複雜,用力將自己手指自他掌心抽出。

聖上沒有再像此前一般挽留,隻是一動不動,任她柔膩手指一寸寸離去後,方才道:“什麼時辰了?”

錦書站在原地,沉默著沒開口。

寧海總管在邊上看著,猝不及防想起那本被聖上翻的起邊的《崤山錄》來,心頭登時一片驚濤駭浪,隻是他經事多,勉強按下,道:“回聖上,剛剛過了子時。”

“哦,”聖上隨口應了一聲,也不知有沒有往心裡記,躺了一會兒,忽的側身去看錦書,輕輕道:“你怎麼在這兒?”

錦書心頭亂糟糟的,下意識的不想回話,寧海總管不易察覺的瞧一眼聖上神色,在心底歎口氣,主動開口,說了此番原委。

“原是這樣,”聖上目光落在她低垂的眼睫上,緩緩道:“辛苦你了。”

“兒臣惶恐,”錦書終於找回了自己聲音,澀澀的道:“三皇弟夫妻勞累更多,父皇便是誇讚,也該落到他們身上才是。”

聖上似乎笑了一下,又似乎是迷離燈影下,叫人生出的錯覺。

“但是,”目光一寸寸的在她麵頰盤桓,他道:“朕醒來之後,見到的人,卻是你。”

錦書勉強笑了一笑,沒有做聲。

“回去歇著吧,你也累了。”

她久久沒有做聲,聖上也不強求,隻是微微笑著,說了句他們初次相見時,便同她說過的話:“見你這樣戰戰兢兢……”

輕輕咳了一聲,他接了下去:“朕也於心不忍。”

☆、第112章 前世(六)

一直到回到自己宮裡, 錦書的手都是冷的。

“怎麼了?”承安看她麵色發白, 神情怔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