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嬿婉及良時 初雲之初 4341 字 6個月前

“算了,”他低聲道:“還是回去吧。”

他轉過身,回到文苑裡他的書房,安靜的坐了下去。

這個時候,聖上必然在那裡守著,他這個名不正言不順的庶子,過去做什麼。

既幫不上什麼忙,身份又尷尬,還是算了。

那內侍是他身邊人,見這位素來沉穩的二殿下麵露憂悒,目光一轉,便想到彆處去了。

他此前是寄養在皇後名下的,算是占了半個中宮嫡子的名頭,可是這會兒,倘若皇後生下嫡子,有了自己的骨肉,這位二殿下還不定會有多窘迫呢。

好容易入了聖上的眼,如此一來,隻怕要又一次被忽視了。

這種話心裡想想還行,他一個奴才,卻不能宣之於口,目光憂慮的看一看承安,這內侍便同他一般安靜下來,不再言語了。

“——殿下。”

打破這種沉鬱的是甘露殿傳來的消息,來傳信的內侍小心打量著他神情,輕聲道:“皇後娘娘已然生產,於今夜戌時四刻誕下皇七子。”

原來是皇子。

承安心中一動,說不出是歡喜還是失落,頓了頓,方才道:“皇後娘娘,可安好嗎?”

“都好,”內侍回稟道:“娘娘鳳體安泰,小殿下也無礙。”

“是嗎,”那內侍離他極近,這一瞬,竟在他語氣中聽出幾分如釋重負來:“聖上他……必然很歡喜吧。”

“這是自然,聖上當即便下旨,要大赦天下呢。”

也是,承安在心裡想,他那樣愛重她,這樣恩寵,並不奇怪。

而這些東西,都是現在的他不能給她的。

所以說,他自嘲的一笑——她覺得自己是小孩子,其實也沒錯。

“走吧,”他道:“我們回去。”

“殿下,”那內侍小心的問:“咱們去看看皇後娘娘?”

“這樣晚了,皇後怕是已經睡下,”承安搖搖頭,道:“我去了反倒尷尬,還是明日吧。”

“是。”那內侍應了一聲,不再說話了。

八月初九的夜晚,空氣中隱約帶著幾分涼。

十五才圓滿的月亮,今夜隻半遮半掩的露出半痕眉黛,清皎皎的,徑自散著冷暉。

錦書畢竟是頭一次生產,人也疲累,看過孩子,同聖上說幾句話,便合眼睡下了。

新生的小皇子躺在繈褓裡,一雙眼睛合著,小嘴微張,同他身邊的母親一般,睡得沉沉的。

聖上低頭將她們看了又看,心中柔意如何也掩蓋不住,終於低下頭,依次親了親他們麵頰,目光柔和似水。

承安親自提著燈,寂靜的夜色中,步子邁的穩而緩,身後的內侍看著他,總覺得有一種說不出的孤寂彌漫。

隻不過半刻鐘的距離,卻是截然不同的境地,同一夜空下,竟孕育出這樣南轅北轍的心緒來。

世間際遇奇妙,不過如此。

☆、第69章 秦王

第二日, 錦書起身時,外邊天色已經大亮, 臨近巳時末了。

“憐憐醒了?”聖上穿戴整齊,正坐在床側守著她, 關切問道:“餓不餓, 要不要用點東西?”

“隨便來點便是,”錦書長長的歇了一夜,精神倒好許多,不去問膳食如何,隻轉了轉目光,有些急切的問道:“孩子呢?”

“被%e4%b9%b3母抱去喂奶了,”聖上彎下腰, 仔細的為她掖了掖被角, 笑意溫和:“等會就過來。”

“昨夜他睡得早, 朕又怕掌燈之後傷到他眼睛, 也沒仔細看,方才抱了抱才發現,還停重的。”

“都好, ”錦書昨夜疲累, 內殿光線也弱,瞧的自然不如聖上仔細:“這是我們的骨肉, 怎樣都好。”

“憐憐說的是。”聖上這會兒正歡喜,她說什麼都應,笑著點了點頭, 便聽腳步聲近了。

內殿的簾子被掀起,為首的%e4%b9%b3母抱著一個小繈褓過來,含笑問安:“小殿下睜眼了,聖上與娘娘看看吧。”

“睜眼了?”聖上麵露驚喜,站起身,過去接了自己的小兒子,低頭在他麵容上仔細瞧。

錦書半躺在床上,目露關切,他又抱著過去與她看,誌得意滿道:“朕昨夜說承熙生的像朕,你還不信,這會兒再看,可還說得出二話嗎?”

錦書伸臂過去,作勢要抱,卻被聖上輕輕攔住了:“你這會兒還累著,他身子又軟,仔細傷到了,朕抱著你看便是。”說完,便坐下`身去,將臂彎中的承熙放的低些,叫錦書細看。

新生的小皇子經了一夜,麵上的紅意已然散去,一張白嫩嫩的小臉稚嫩而柔軟。

眼睫很長,眼珠黑亮,被聖上抱著,他也沒哭,等到被放在床上,察覺到一個陰影覆蓋下來時,才輕輕眨了眨眼睛。

真乖。

錦書盯著他眉眼看了又看,終於微微一笑。

聖上說的一點兒不錯,這孩子確實像他。

無論是眉眼,亦或是挺直的鼻子,都如出一轍。

她目光中全然是母親特有的溫柔,將那個小人兒看了又看,他也抬著眼睛看她,目光怔怔的,小模樣有點呆。

錦書一顆心都軟了,伸手撫了撫他眉頭,很愛憐的親了親他小手。

軟軟的,嫩嫩的,她幾乎不想錯開眼了。

承熙還太小了,小到隻能依據本能行事,雖然不知道母親的意味,可九個多月的相處,使得他本能的親近錦書。

往母親身邊隱約湊了湊,他合上眼,又一次睡下了。

“太醫怎麼說,”錦書愛憐的看著他,輕聲問聖上:“他身子好嗎?早幾日生產,對他有沒有影響?”

“好得很,”聖上溫聲道:“他是足月,又不是早產,太醫哪裡能在他身上挑出毛病,倒是憐憐……”

他將錦書□□在外邊的手送回被子中,道:“昨日生產耗費功夫,需得好生將養,太醫囑咐,千萬不要沾水受涼,年輕時疏忽,老來會難過的。”

“好,”錦書滿心柔情,順從的躺了回去:“我都聽七郎的。”

守在外邊的宮人將時機拿捏的恰到好處,聽得帝後一番話語終結,入內呈了清淡膳食與錦書,聖上也沒叫她起身,親自照顧她用飯。

“昨日承熙降生,”他探了探粥的溫度,緩緩喂給她:“朕歡喜的很,下旨大赦天下了。”

“哦,”錦書張嘴吃下,方才道:“七郎自己做主便是,同我說了做什麼。”

聖上手一停,略微有些詫異:“朕以為,你會嫌朕此舉太過大張旗鼓呢。”

“為自己的親生骨肉慶賀,這有什麼好詬病的,”錦書一笑置之:“七郎以為我是何等迂腐之人?”

“是朕想左了,行不行?”聖上笑意柔和,也不計較,隻是伸手去觸碰她眼睫:“對不住憐憐了。”

他總是這樣,在自己麵前,從不在意什麼君王的臉麵,隻當自己是世間的尋常男子,也會在心愛的妻子麵前低頭。

得夫如此,夫複何求。

錦書心頭暖融融的,正待說什麼,卻被外邊寧海總管的聲音打斷了。

“聖上,”他輕聲回稟道:“二殿下過來探望,可要叫他進來?”

錦書這會兒還躺著,也未梳妝,本是不想見外人的,聽寧海總管這樣講,下意識的便要拒絕,話剛到嘴邊,卻聽聖上開口了。

他說:“叫他進來吧。”↑思↑兔↑在↑線↑閱↑讀↑

聖上既不在意,也先一步開口,錦書自然不好說什麼,垂下眼睫去看睡著的承熙,沒說話。

承安穩步進了內殿,目不斜視,麵色平和,絲毫不顯異態:“昨夜回宮時,便聽聞皇後娘娘誕下七弟的消息,隻是夜色已深,不好攪擾,所以未曾前來探望,望請父皇見諒。”

“有心了,”聖上側身去看他,捏著承熙的一隻小手,隨口問道:“功課可還好嗎?”

“還好,”他問的敷衍,承安答得也不仔細,應了一聲便將話題轉到彆處去了:“聽說七弟身體安康,也很像父皇,國得嫡子,正是喜事一樁。”

“確實,”說起新生的小兒子來,聖上麵上笑意便添了幾分:“諸皇子中,他是最像朕的。”

這話叫人聽著,就有點戳心窩了,尤其是在承安這個兒子麵前。

錦書在邊上不好插話,隻伸手輕輕碰了碰他手背,輕輕搖頭。

承安瞥見她動作,抿著唇笑了笑,沒說話。

“過來看看他吧,”聖上於是不再提那一茬,隻往邊上靠了靠,留出一點兒位置來,招呼承安道:“說起來,他也要叫你一聲兄長的。”

承安恭敬的應了聲“是”,上前幾步,走到承熙麵前去,垂目打量他五官。

確實很像聖上,除去額頭與下巴,幾乎找不到與她相近的地方。

——血緣這東西,果然是奇妙。

像是被浸了醋的針紮了一般,他心裡有點酸,還有點疼。

兩種滋味交加在一起,到最後,他也說不出究竟是什麼感受了。

“好了,”錦書見氣氛如此,莫名覺得有些彆扭,對承安道:“你們是兄弟,又是同住一個屋簷下,見得時候還多著呢,文苑還有課業,你早些過去吧,彆叫太傅久等。”

錦書說的話,聖上是極少反駁的,聞言也笑了,擺擺手道:“去吧。”

承安低頭應了,默不作聲的退了出去。

聖上這一朝,承熙還是頭一個嫡子,身份自是非比尋常。

洗三這日,不僅僅闔宮歡慶,更是請了宗室中人前來,一道行宴慶祝。

“小殿下天庭飽滿,肖似聖上,一見便是有福氣的,”臨邑王妃年過五十,同後宮妃嬪又沒什麼乾係,樂得說幾句好話討聖上歡心:“臣婦見著,也覺得愛的不行呢。”

“誰說不是,”另一個宗婦隨之附和:“皇後娘娘便是有福氣的,同聖上一道有了咱們七皇子,哪裡會是福薄之人?”

聖上心知這是客套話,聽得卻也高興,連連示意內侍斟酒,歡欣之意溢於言表,對於這位新生皇子的珍愛,更是十分明顯。

錦書還在月子裡,自然不會出席宮宴。

賢妃是皇後之下最高位者,這樣的場合,不得不撐著病體盛裝出席,然而隻聽了幾句話,便叫她好容易拿胭脂掩飾住的麵孔重新泛白,幾乎要捏不住手中精致小巧的酒杯。

聖上待皇後如何眾人都是瞧得見的,也沒人敢在這關頭尋晦氣。

宗室身份敏[gǎn],更不敢私下牽連嬪妃,是以看出聖上喜歡那個,便刻意奉承幾句,求個安穩。

至於嬪妃們,在一次次的試探之中,早就被消磨掉了早先的雄心壯誌,更不敢在這關頭做出頭的椽子。

唯一會支持賢妃的靜儀長公主還病著,一雙兒女也未曾入宮,到了這會兒,賢妃四顧一番,竟是孤立無援了。

“娘娘是沒看見,賢妃娘娘的臉色有多難看,”洗三這日,是紅葉在邊上看著的,回甘露殿之後,繪聲繪色的學給錦書瞧:“臉上那麼厚的粉,都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