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嬿婉及良時 初雲之初 4284 字 6個月前

家權,卻是切切實實的從張氏手裡拿走,分給幾個管事打理了。

姚家總管年歲不小,經驗閱曆都不缺,程家來的兩個嬤嬤再邊上幫著協理,如此過上一段時間,等到姚軒娶妻,柳彤雲進門之後,便能順理成章的轉到她手裡去。

叫兩個出身程家的嬤嬤協理,或多或少的,表明了姚望態度。

錦書聽得這消息時,是歸寧第二日的午膳時分。

姚望知曉分寸,也不拖延,定了主意之後,便吩咐人送了消息進宮,叫她知道,也是示好。

聖上坐在她身側,見她唇畔露出幾分笑意,隱約微涼,倒是順口一問:“怎麼了?”

“沒什麼,”錦書低頭喝湯,捏住湯匙的手指細長如玉:“母親病了,父親怕我憂心,送信來說一聲。”

她同繼母關係並不和睦,隻是病了,何必多此一舉,送信過來呢。

聖上是聰明人,聞弦音而知雅意,笑了一笑,沒有再提。

春闈本是定在二月的,隻是今年天氣冷的異常,考場裡為防夾帶東西,又不許學子們穿厚衣棉袍,當真坐在裡麵考上幾日,身子怕是都要熬壞。

為此,早在一月末,便有官員上疏,請求將春闈延後,以待天氣轉暖。

這本也是好事,聖上通情達理,自無不應的道理,便將春闈的日子挪到三月中,萬物回蘇的時候。

姚軒便是要在這日下場,試一試身手如何。

錦書將近五個月的身孕,肚子很明顯的見出隆起,腹中孩子也動的越發厲害,淘氣的很。

她是極有耐心的性子,遇事也不急切,每當它在裡邊動,便停下手上的動作,極溫柔的在腹上撫摸一會兒。

大概是感覺到了母親柔和的思緒,它也會乖上大半個時辰,方才再一次試探著動彈。

隱隱約約的,似乎是個男孩子。

若是個女孩子,皮成這樣子,還怎麼嫁人呢。

有時候,她也這樣想。

聖上這個做父親的,對著她腹中孩子時,那種難掩的歡喜與期待並不比她少,眉宇間的慈愛更甚。

這樣溫柔相處的時光裡,他們似乎同世間所有的夫妻一般,對於彼此骨肉單純的期許,日日相處下去,彼此之間即使不言語,情意卻也是日漸加深的。

“如何,”聖上今日不朝,起的也晚些,躺在床上懶洋洋的枕著自己臂,笑著問她:“擔不擔心?”

“有什麼好擔心的,”今日春闈開始,這會兒姚軒怕是已經到了考場外,等著入場了,錦書靠在他懷裡,輕聲道:“這是他自己的路,彆人幫不了什麼,也不必去幫。”

“你倒豁達,”聖上笑微微說了一句,便低頭去看她肚子,語氣親昵:“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

月份漸漸大了,錦書胃口也見好,一日三餐之外,總會額外用些點心湯飲,早晚各有一次,今日二人都起的晚了,早膳也不曾用,聖上方才有此一問。

“不餓,隻是覺得困,”錦書伏在他懷裡,眼睛半合,懶懶的打盹兒:“七郎彆說話了,咱們再躺會。”

“早先見你時,倒還勤勉,現下可倒好,”聖上不無揶揄:“自己偷懶也就算了,還拉著朕一道……”

錦書困得睜不開眼,聽他這樣調侃,不由伸手在他肩上打了一下,似是嗔怪,卻不言語。

聖上悶悶的笑,看她確是倦的很,也就不再說話,隻摟緊了她,隨之合眼,一道睡了。

姚軒下場考試,心中有所期待的不僅僅是姚家人與錦書,柳家人也是如此。

他與柳彤雲已有婚約,婚期則是未定。

倘若今歲中了進士,兩家便商討彩禮嫁妝,往來禮單,準備他們的婚事,若是未曾中,卻得等上一年了。

柳夫人端著茶往書房去時,便見柳無書正低頭翻書,見她來了,問了一句:“彤雲呢?”

“在佛堂呢,”柳夫人道:“姚軒今日下場,她不安心,早早便過去了。”

“小兒女,”柳無書笑道:“關心則亂。”

“夫君覺得,姚軒有幾成火候?”柳夫人關心女兒,不免要問:“可能進士及第?”

“包票誰也不敢打,可若是叫我說,有八成幾率是能的,”柳無書道:“曆來的成績都擺著,才氣也是有的,雖然年輕,可是人卻不輕浮,不中才是奇怪呢。”

“那倒是好事一樁,”柳夫人先是含笑,隨即麵染愁意:“先前彤雲不鬆口,不想選婿,我們還暗自憂心,現下選了夫婿,指不定沒多久就會嫁過去,反倒舍不得了。”

“做父母的都是這般心思,夫人如此,我也不例外,”柳無書是男子,想的要更加深些,搖頭歎道:“姚軒若是高中,隨即便是殿試,那可不比春闈,真心想摻水的話,可就容易多了。”

春闈是經了幾百年的,從最開始的漏洞頻出,到現下的糊名、謄抄之後再交由考官檢閱,作弊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相對而言,總是公平的。

可到了殿試,那可就完全不一樣了。

聖上親自考校,官宦勳貴出身的士子們見多了大場麵,自是不怵,加之家中父輩提點,刻意言及聖上性情喜好,不免會占個先機。

隻是說歸說,這些人也隻能早做準備,以防萬一罷了。

可是,倘若聖上有意放水,又該如何?

姚軒是皇後的胞弟,素來親近,要知道,皇後這會兒懷著身孕,正是聖上的心尖子呐。

若是姚軒真能高中,聖上為了搏美人歡心,放一下水,其實也不奇怪。

——不服氣?

有本事,你也有個深受寵愛的皇後姐姐啊。

“姚軒年紀畢竟太小,若真是點了狀元,便是有真才實學,隻怕會被人詬病。”

“不過也無妨,他若真有本事,總能叫人刮目相看。”柳夫人搖頭失笑,道:“夫君想的倒好,備不住彤雲有福氣,能做個狀元夫人呢。”

“我不過信口胡猜罷了,哪有這麼容易,”柳無書麵色複雜:“若真是點了狀元,那按照前番約定,婚事便會落到今年年尾去……”

柳夫人與他夫妻多年,人也聰慧,瞬間明白過來,他未儘之意是什麼。

——那時候,皇後腹中之子瓜熟蒂落,怕是已經降生了。

中宮所生,先天便是嫡出,無論男女,都足夠叫人心神大亂。

到時候,朝堂上怕是要不太平了。

這樣想的不僅僅是柳無書與柳夫人,更多人在注目於姚軒下場的同時,也將目光對準了皇後日漸隆起的肚子,或憂慮或擔心或期待,不一而足。

聖上還沒有嫡出子女,若是生下來,照皇後現下的得寵模樣,還不定會怎樣呢。

這份複雜的心緒在長安勳貴中流傳極廣,宮闈之內更是不可抑製的生出種種風言風語,錦書懶得搭理這些閒事,隻安心養胎,日子倒也過得安謐。

春闈不過幾日,眨眼便過了,至於放榜,卻還得等上一些時日。

姚軒考完之後倒是不曾著涼,歸家後喝了一盞薑湯,倒頭便睡,第二日中午方才轉醒,將自己答案大略謄寫出來,一份送到姚望那裡去,另一份則差人送去柳家了。

那二人見了,都說未失水準,若無大礙,中榜是沒有問題的。

錦書在宮中聽到消息,也是暗自歡喜。

她這個弟弟行事穩當,不是十拿九穩的事情,是不會去做的,隻是究竟未曾放榜,她也不曾張揚。

承安每日往文苑去上課,隔一日往武苑去修習騎射,下午時分到她跟前來習字。

他不是喜歡說話的性子,每每見了她,除去問安之外,也極少言談。④思④兔④網④

今日也不知是怎麼了,對著她打量一會兒,他忽的道:“怎麼這樣高興。”

錦書先是詫異,隨即笑了:“你如何看出來的?”

“我也說不出來,”承安道:“隻是心裡麵這樣覺得。”

“哦。”錦書應了一聲,便低頭去吃麵前那碟春素芳卷,不再說話了。

承安等了一等,手中墨筆懸停,直到一滴墨悄然落下時,方才有些沉不住氣。

眼睫輕輕閃動一下,他道:“你還沒有說呢。”

日光安謐,透過素影紗進了內殿,極是柔和靜好。

錦書坐在軟凳上,抬眼看他:“說什麼?”

承安看著她,頓了頓,方才道:“說……你為什麼這樣高興。”

“高興就是高興,哪裡有那麼多為什麼?”錦書將指尖剩的那塊兒點心送進唇裡,咽下之後,方才淡淡道:“二殿下,你今日為什麼非得刨根問底?”

她從來不叫他二殿下,真的叫的時候,往往就是要開始諷刺他了。

承安被她輕描淡寫幾句話問的語滯,定定看她一會兒,見她無意再說,不由抿了抿唇,終於低下頭,寫字去了。

錦書不動聲色的將那碟點心吃完,方才站起身來,到他身後去了。

她有孕五月,胎氣雖穩當,卻也得仔細照料,聖上格外謹慎,早早吩咐人在內殿鋪了厚厚的地毯,便是摔了,也不會傷到,人踏在上邊,也不出聲響。

承安坐的端正,心卻是浮躁的,想起她方才漫不經心敷衍人的模樣與春蔥般白嫩的指尖,就覺得心頭有一把火在燒,莫名其妙的叫人心亂。

一時之間,竟連她走近了都不曾察覺。

“寫的真醜,”錦書到他麵前去,將他手底下那張宣紙抽出,凝神看了看,道:“難為你的太傅們,每日都對著你這筆爛字看,也不嫌眼睛疼。”

她這話說的有些難聽,倒也是實話。

相對於課業而言,承安的字,確實寫的不好。

隻是,對於一個十幾年沒人教的而而言,能夠寫成現下這般模樣,其實已經很好了。

是她要求的太高。

承安嘴唇動了動,大抵是想要解釋兩句,隻是到最後,終究沒有出口。

“你想說什麼?”錦書斜他一眼,信手將那張紙團起來扔到紙簍去:“說你沒跟人學過,近來才撿起來,現下已經很好了?”

承安側目去看那團被扔進紙簍的紙,有些難為情的彆過頭去,沒有回答。

“這跟我有什麼關係。”錦書緩緩一笑,平靜的道:“我隻知道現在你的字一團亂草,至於你之前有沒有學過,是不是被人教過,這都是你自己的事情,不關我事。”

承安在形形□□的眼光中過了這麼多年,聽過許多難聽的,也見過許多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