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嬿婉及良時 初雲之初 4319 字 6個月前

“娘娘!”齊美人白著臉跪下,顫聲道:“嬪妾在自己宮裡住的久了,已然習慣,貿然搬過去,也怕吵了賢妃姐姐,不敢受娘娘美意。”

早知今日,當初又何必非要逞一時口舌之快。

錦書垂眼看她,長長的眼睫在白皙麵容上留下兩痕陰影,靜謐極了。

“求仁得仁罷了,”她目光似是殿外微冷的風,緩緩道:“這是你應得的。”

齊美人麵如死灰,離了水的魚一樣,瞬間萎靡下去,其餘人小心的對視一眼,暗自小心起來。

這場覲見持續了半個多時辰,等到錦書麵露疲色時,諸妃便識趣的告退了。

“還真是有點累,”錦書伸手取下繁複的朱釵,又摘了耳畔珊瑚耳墜,對鏡吩咐道:“備水去,我要淨麵。”

紅芳應聲出去,紅葉卻留在身邊,幫著她將繁複的發髻解開,用犀角梳將它們順開,小意侍奉。

“天都快黑了,”掃一眼梅枝狀的連體宮燈,她輕聲笑道:“娘娘今日,怕是累著了。”

錦書也不避諱,半靠在椅子上,懶洋洋的順頭發:“儀禮林林總總的折騰了大半日,後邊還要同這些牛鬼蛇神說話,怎麼會不累?”

紅葉在側笑道:“這可是前所未有的榮耀,娘娘雖嫌累,彆人想要,還沒有呢。”

她的嘴巴倒是甜,錦書看她一眼,正待說話,便見紅芳腳步匆匆的入內來,麵色已然失了沉靜。

“娘娘,”不等她開口問,紅芳便白著臉驚聲道:“聖上往李婕妤那裡去了!”

“胡說!”紅葉麵色大變:“娘娘今日冊封大喜,聖上怎麼會往李婕妤那裡去?”

不說錦書素來得寵,便是不得寵的,在冊封當日,聖上也會給個臉麵,過去坐一坐的。

“奴婢哪裡敢說謊,”紅芳急的臉都紅了:“是真的,還有人看見了呢。”

“好了,”錦書麵色紋絲不變,甚至還慵懶的打個哈欠:“我要的水呢?”

紅芳被她問的一愣,低下頭,期期艾艾:“奴婢一聽這消息,哪裡還顧得了彆的……”

“去,”錦書搖頭失笑: “再備一盆來。”

“娘娘!”紅芳還沒說話,紅葉便先急了:“您怎麼一點兒都……”

“李婕妤也是聖上的女人,聖上即便是過去,也無可指摘。”

“再者,”錦書有條不紊的梳理長發,緩緩道:“腿是生在聖上身上的,他高興往哪裡去,我還能管得著不成?”

紅葉尤且遲疑,又有些擔憂:“可是……”

“沒什麼好可是的,我也沒有如你們想的一般強顏歡笑。”

錦書懶洋洋的看看她們,道:“將自己下半生全然寄托在彆人身上,本來就很愚蠢。”

“好了,”對著鏡中的自己一笑,她漫不經心道:“備水去。”

☆、第32章 前生

紅芳紅葉, 以及甘露殿貼身侍奉的宮人, 皆是寧海總管親自選的,被摻進沙子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宮中又不比其他地方,奴才若是過了明路,哪怕主子去了, 也不會再有什麼好的前程,錦書但凡不去做些謀朝篡位之事,主仆之間就必然是一條心的。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她們自然也盼著錦書得寵,自己也隨之水漲船高。

“娘娘不必傷懷, ”紅葉同錦書相處的多些, 情分也深些,怕她心中難過,便溫言勸慰:“備不住是李婕妤那裡出了什麼事,聖上才過去的。”

“紅葉姐姐說得對,”紅芳亦是隨之道:“誰不知聖上最是恩寵娘娘, 說的難聽些,便是情意淡去, 也得有個時間過渡呢,如何會這般突然?可見是有事的。”

錦書感念她們好意, 微微一笑,卻也不曾多說,隻散了頭發, 吩咐人傳膳過來。

“娘娘,”紅芳有些遲疑,小心翼翼的問:“不等聖上了嗎?”

往常的慣例,聖上都會過來用晚膳,隨後留宿的。

“等什麼等,”錦書笑著斜她一眼,燭光下明眸多情:“該來的總會來,不該來的,等也等不到,聖上若是久久不來,我還得生挨著,滴水不進不成?”

“也是。”紅芳見她看得開,也鬆一口氣,退出去吩咐人傳膳。

貴妃是後宮第一人,禦膳房自是不敢怠慢,每日糕點不住的送,還差了七八個廚子往甘露殿去,每日小意伺候。

今日儀典的時辰,隻消稍加打聽,便能夠知曉,小廚房裡再估計著時間,早早便備好了晚膳,吩咐一聲,便呈到了內殿裡。

清拌蟹肉、枸杞杠糟雞、燴鴨絲、什錦套腸兒、冬瓜蒸排骨、水晶肘子、煨羊肉等等,以及各色蜜餞乾果,各式點心糕餅。

廚房裡的人知道貴妃今日冊封大喜,更是用了十二分的氣力,辦得儘善儘美,務必要討個好彩,幾十個碟子歸規整整的擺在案上,個個精致,無不細巧。

錦書獨自坐在案前,神色如常,仍有閒情逸致的拿手中湯匙攪了攪玉碗中的百合雪梨湯。

紅葉與紅芳對視一眼,不覺有些擔憂。

“娘娘。”紅芳怕她心裡難過,正待開口勸說幾句,卻見紅葉向她搖頭,示意她停口。

錦書被她喚了一聲,正抬頭去看:“怎麼了?”

這話音剛落,不待紅芳回話,便聽外頭內侍安和的聲音響起:“娘娘,聖上過來了。”

紅芳與紅葉一聽這話,麵上便有喜意湧出,錦書自己倒是淡淡的,將手中玉碗放下,起身迎了出去。

聖上麵色如常,隻是眼底有些陰鬱之色,見她出來,臉色微暖,握住她手,帶著進了內殿,愛憐道:“外麵冷,你穿的單薄,出來做什麼。”

“規矩不可廢。”錦書笑著答道。

聖上聽得一笑,捏了捏她手指,進內殿一看,不覺微怔。

“朕還沒過來呢,怎麼就先用上了?”他低頭看她,低聲道:“竟也不知道等朕。”

“沒有,”錦書隻來得及用了幾口百合雪梨湯,連筷子都不曾動,便順理成章的解釋道:“在等聖上呢。”

“哦,”聖上目光在桌上一掃,也不多言,隻拉著她到案前,挨著坐下後,低聲道:“承頤病了,朕去看了看她。”

“三公主病了?可嚴重嗎?”錦書麵有擔憂,心下卻不以為然。

聖上膝下有六子三女,皇長子早夭,皇五子年幼病逝,現下存世的,也隻是四子三女罷了。

三公主承頤為婕妤李氏所出,方才兩歲。

錦書今日見諸妃時,李婕妤也在其中,衣著素淨,人也文靜,出自詩書傳家的名門,看起來當真有些不食人間煙火的才女風韻。

隻可惜,也隻是看起來罷了。

自己今日冊封貴妃,晚上三公主便病了,巴巴的請了聖上過去,豈不是光明正大的打自己的臉?

會咬人的狗不叫,果真有它的道理在。

說什麼三公主病了,想來也不過是虛言。

然而這一次,錦書卻猜錯了。

“確實嚴重,”聖上取了勺子,親自盛湯給她,溫言道:“朕將她挪到永延殿去了,那裡暖和點,吩咐太醫令過去照看,才過來見你。”

將湯碗遞給她,聖上低聲問:“——沒跟朕生氣吧?”

錦書本以為三公主病了是李婕妤惹出來的噱頭,現下一聽,倒是不好下定論了。

聖上精明仔細,絕不是能輕而易舉糊弄的。

錦書卻是不知這一層,搖了搖頭,她含笑道:“三公主是聖上親女,掛心也是尋常,我有什麼好生氣的。”

寧海總管沉默的立在聖上身後,聞聽他這樣言說,心下不由悚然,小心翼翼的看一眼貴妃,重又低下頭。‖思‖兔‖網‖

三公主的確是病了,卻也隻是尋常風寒,不至於要挪到永延殿去照看,將她同生母隔開,交給彆人照看。

更不至於因此問罪李婕妤,從三品婕妤,直接貶為七品禦女。

說到底,聖上還不是氣惱李氏借機生事,下貴妃的臉麵?

總不過是愛憐貴妃,在後宮中為她立威罷了。

隻是不知為何,竟不曾將這一層乾係,說與貴妃聽。

聖上隻盯著錦書看,也不知在想些什麼,如此過了一會兒,終於笑道:“本應該早些過來的,卻耽誤了這般久,叫憐憐委屈,是朕的不是,先自罰三杯,好不好?”

“聖上並非有意,哪裡用得著罰。”

“三公主病了,”錦書側身為他布菜,著意寬慰:“聖上今日怕是憂心,還是用點東西,早些休息為上。”

聖上有些慵懶的靠在椅上,對著她凝神細看,等她側首來看,方才淡淡一笑:“好。”

這頓晚膳吃的不鹹不淡,也叫錦書心有些沉,壓了什麼東西一樣,悶悶的,有些喘不過氣來。

聖上麵色沉沉,極少言語,若說是高興,同往日相比卻更顯默然,若說是生氣,卻依舊伸手為她夾菜,極是溫柔。

錦書覺察出他心中不虞,更是連連飲酒,隻是他既不開口,她也不曾深究,隻低頭用膳,細致的品麵前那盞湯。

紅葉心思比紅芳細些,感覺出聖上同貴妃哪裡不對勁,卻也說不上來,往常時候她還敢笑著打趣一二,今晚始終沉默如一尊石像,不發一言。

錦書早已散了發,隻取一支玉簪,將滿頭青絲鬆鬆挽就,燭光之下,竟分不出是那玉簪更加瑩潤,還是那玉麵更勝幾分淑美。

聖上接連飲了許多,不免有了幾分醉意,停筷之後,對著她看一會兒,忽的一笑。

專注的看著她,他低聲喚道:“——憐憐。”

錦書有些不明所以,卻還是應了:“噯。”

聖上卻沒有說彆的,隻再度開口,一聲接一聲的喚她。

“憐憐,憐憐,憐憐……”

錦書聽他這樣一次次的喚自己,隻當他是醉了,去看他眼睛時,卻是極為清明,心中訝異不覺更深一層。

“聖上,”她輕輕開口:“這是怎麼……”

這一句話還未曾說完,聖上便猛地伸臂,將她攔腰抱起,徑自往寢殿裡去,扔到塌上去了。

她發髻本就挽的鬆垮,側倒之後,便將亂不亂的散開了。

錦書撐著塌,半支起身來,愕然道:“——聖上?”

他卻立在床前,隔著一段旖旎的燭光,不動聲色的叫目光在她麵上凝住,一言不發。

內殿的帷幔散下,夜明珠的華光與連枝宮燈的耀目,皆被阻隔在外。

聖上背光而立,錦書有些慌亂的抬起頭,甚至於看不清他麵上神情,更不必說他無聲收緊的下頜。

接下裡的大半個時辰裡,他們再也沒說過話,隻有男女間情動的喘熄聲中,夾雜起女子嬌婉的低%e5%90%9f,不時的在重重織錦的帷幕中響起,帶著夜的旖旎與月光的荼蘼,繾綣至極。

在錦書麵前,聖上一直是溫情脈脈的,即使是此前同她賭氣,也從沒舍得說過什麼重話,更不曾動過她一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