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嬿婉及良時 初雲之初 4337 字 6個月前

些潮,便先回屋了。

進去掃了一眼,錦書就察覺到靠牆的空置抽屜被拉開一點,似乎是有意提示什麼,過去將它全數拉開,才看見裡麵的那盒胭脂。

隻是尋常宮人們用的那種,並不是什麼好的成色,宮廷製式的琉璃盒上有一枝桃花灼灼,裡麵是胭脂色的瑩潤膏體。

錦書自己也分到過一盒,隻是習慣不著妝,所以少用。

倒是那些出身平平的宮人,對這盒胭脂很是珍愛。

她將胭脂的蓋子合上,便看見底下壓著的字條,這些時日過去,他的字似乎寫的更好了些。

我不會再來了,還有……謝謝你。

莫名的,錦書歎了口氣。

日子過得飛快,不知不覺間,便到了七夕。

錦書入宮時,尚且是三月初,這會兒卻是到了七月,委實稱得上是日月匆匆。

七夕是獨屬於有情人的繾綣,於彆人而言或許是觸手可及的浪漫,似錦書這般深宮中的女子,卻是遠在天邊的孤星。

許是體諒這些尋常女子的心緒,每到這日,宮中便會分發紅綢結成的精致緞花,算是與民同樂一回,雖然無甚大用,卻也是個慰藉。

大多數宮人對此皆是暗暗歡喜,錦書自己倒是淡淡的。

一朵緞花,便是再美,也不過是水中月鏡中花,終究隻是虛幻,有什麼意思呢。

一群宮人興衝衝的去領了,難得的活潑起來,低聲說笑著返回住處時,錦書才往分發緞花的女官那兒去。

那女官相貌平平,笑容卻溫柔,遞給她一朵之後,道:“你生的這樣好看,等到出宮,肯定會遇見自己的有情郎。”

錦書笑著謝她:“借你吉言。”

已經是傍晚時分,天色微醺,昏暗中更見映襯出兩側路徑上的澄紅宮燈,一眼望過去,有種喜氣的暖。

錦書手中捏著那朵緞花,默不作聲的往住處去,卻聽身後有人喚她,回身去看,原是司藥。

“做什麼呢,看你無精打采的,”笑著同她打招呼,司藥道:“我人都過來了,你卻渾然不知。”

錦書入宮之後,每每承蒙司藥關照,想的又非大逆不道之事,倒也不曾瞞她:“入宮小半年,有些想家了。”

“剛剛入宮的時候,我也想,”司藥長長的歎口氣,語氣中有些難言的哀意:“可是,在宮裡呆了一年又一年之後,我卻連家人的麵容……都記不清了。”

錦書被她說的一默,想要開口勸,卻也不知從何說起,終於閉了口,沉默的同她慢慢走。

“你若無事,便隨我一道走一趟吧,”司藥向她示意手上的藥罐,輕歎道:“寧太妃病了,這幾日咳得厲害,今晚點了藥膳用,我一個人倒也無趣,你便陪我走一遭去。”

寧太妃是先帝留下的妃嬪之一,膝下隻有一女,素來是溫和的性子,隻留在宮中禮佛,很少出門。

錦書雖不曾見過她,卻也是聽人提過的,輕輕應了一聲,沉默著跟在司藥身後。

她為自己不小心戳到司藥的傷心事而感到歉意,司藥自己卻毫不在意,笑著將話題岔到了宮中新近傳出的趣事來,徑自笑的開懷,錦書時不時的跟著說兩句,一路下來,氣氛倒也和暢起來。

二人邊走邊說,很快便到了寧太妃獨居的福安宮,許是因為今日七夕,眾人自在些的關係,四下裡一片寂寂,隻有清越的鳥鳴聲,時不時響起。

寧太妃崇信佛教,素日裡皆是閉門專心禮佛,連福安宮周遭也建成觀音菩薩座前的蓮池模樣,極為清雅,佛意十足。

夏日裡本是炎熱,極為難捱,錦書靠近此處之後,卻覺水汽襲人,清涼舒適。

司藥走在前頭,率先脫了繡鞋,端著藥罐,赤腳邁上玉階。

佛經中講,泥土是汙穢之物,不得沾染於淨土,是以才有此般舉止。

錦書頭一遭到福安宮來,難免不知其中規矩,未敢出聲去問,隻同司藥一般脫去繡鞋,赤腳跟了過去。

今日是七夕,《黃帝內經》中說:“男不過儘八八,女不過儘七七,而天地之精氣皆竭矣。”則是將七夕作為女子壽數的一個輪回,是以這日本朝的女子皆不著襪,隻赤足穿鞋,寓意直觸天地精氣,重開輪回。

雖是夏日,玉階上卻仍有些涼,錦書一腳踩上去,不覺微微縮了縮腳趾,又過一會兒,才覺得適應起來。

二人無言的拐過長廊,司藥停下來,低聲道:“老太妃不喜喧鬨,若無吩咐,宮中人幾乎不會現身,你在此等一會兒,我去去便來。”

錦書低聲應一聲是,便留在原地,靜候司藥送完藥膳,與她一道回去。

進宮之後,因著麵上這雙梨渦的緣故,她極少四處走動,素日也隻埋頭於藥房,堪稱足不出戶,現下這般出來走走,也覺周遭宮闕富麗堂皇,金玉生輝,不負天家聲威。

左右四下裡無人,司藥一時半刻也回不來,錦書難得的大了膽子,往走廊的尾端去,撥開花樹的葉子,細看不遠處的蓮池。

夜色微深,月色卻明朗,灑在蓮池之中,襯的一片皎潔,伴著周遭粉色的蓮花,當真明潔雅致。

錦書不覺笑了,卻瞧見蓮池中似有遊魚冒頭,隻是距離有些遠,月光將蓮池映照的波光粼粼,看的有些不清楚。

下意識的,她扶住欄杆,微微仰起頭,往前湊了一湊。

隻這一湊,她心便涼了半截。

不是那魚生的難看,而是借著仰頭的功夫,她瞧見了繪在廊柱上的鳳凰紋路。

鳳凰,曆來是皇後與皇太後等嫡係皇族可用的紋路,絕不會出現在一個太妃的宮殿中。

換言之,此地……根本就不是福安宮。

——她被算計了。

進宮之後,錦書過得太謹慎,以至於隻守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宮中許多地方,都隻是在彆人嘴中聽過幾回。

她隻知道寧太妃喜歡禮佛,福安宮周遭有蓮池,卻也不曾親眼見過。

至於福安宮所處的位置,錦書也知道個大概,可司藥挑的是小路,有說有笑的說著話,自然分了她的心。

她一個進宮幾月、很少出門的人,根本察覺不出二人走到了彆處去。

加上司藥先入為主的說,她是要往福安宮送藥膳的,所以錦書見了蓮池之後,下意識的以為這裡就是福安宮。

立在原地,呆了一會兒,錦書猛地反應過來。

——趕快走!

宮中崇尚佛學,可真的將寢宮建成這模樣的,也隻有寧太妃一人。

這也是錦書這樣謹慎的人,會粗心大意,掉進陷阱的原因。

可除此之外,還有一處的宮闕,也是這樣的製式。

聖上登基之後,為了緬懷生母而建的懷安宮!

錦書叫自己冷靜下來,一顆心卻跳的像是即將衝出%e8%83%b8口一樣,怎麼也靜不下來。

這是聖上為先太後所建宮闕,本就是為了緬懷已逝之人,難怪見不到侍奉的人!

一個宮人貿然跑到先太後的懷安宮裡,本就是大不敬,更不必說,之前在司藥暗示之下,她跟著脫了繡鞋,光著腳走了進來!

若是被人發現,再加上她這幅有些肖似徐妃的相貌,隨即便是傾家之禍!

現在想想,司藥恐怕是崔尚宮的人。

怨不得,之前的月菊能在劉尚宮掌管之下那樣安泰,原來如此!

錦書頭腦轉的飛快,腳下步子也邁的飛快,卻小心翼翼的壓低了聲音,不要引起不必要的注目。

司藥引她過來之後,必然是要將她自己摘出去的,既然如此,在司藥遠離此地之前,她都是安全的。

錦書從沒有像這刻一樣,感激自己那一瞬間升起的好奇心。

若非如此,她就真的沒有半分活路了。

——離開這裡,立即!

☆、聖上

錦書記性很好,繞過走廊,轉了一圈兒之後,便回到了最初的地方。

可是,還不等她鬆一口氣,隻過去一看,心就猛地沉了下去。↑思↑兔↑網↑

司藥的繡鞋不見了,應是被她從彆處繞回來,穿走了。

可是,她的繡鞋…也不見了。

像是有人在心裡敲鼓,鼓點越來越急,催的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錦書心知自己片刻都不能耽誤,卻也不得不耽誤。

宮人們的繡鞋上都留有印記,隻消細驗,便能知曉究竟是誰的。

若是她此刻走了,繡鞋卻在懷安宮裡找出來,一樣是死路一條。

心慌的厲害,頭腦卻出奇的冷靜下來,錦書顧不得一側的石子路硌人,赤腳將可能藏匿繡鞋的地方看了一遍,卻是一無所獲,正心急如焚時,卻忽的反應過來。

此地蓮池環繞,若是藏東西,有什麼會比直接扔進水裡,更加方便?

她心底鬆了又緊,緊了又鬆,忍住落淚的衝動,在岸邊看了一圈兒,沒過多久,便在一叢蓮葉露出的空隙處,找到了自己想要的。

可是……無濟於事。

錦書會水,卻也不能過去撿。

夏日衣衫本就單薄,沾水即透,雖是晚間,但若是遇上了人,她就沒法兒活了。

希望近在眼前,卻無能為力,那滋味委實太難受了。

錦書素來剛強,到了此刻,卻也忍不住有了幾分淚意,既怨,又恨,其中還夾雜著幾分無助與絕望。

癱坐在地上,她抑製不住自己的眼淚,低低的哭了。

她正低頭垂淚,暗自心傷,卻聽不遠處蓮池有水聲傳來,有人淡淡道:“天又沒塌,哭什麼。”

錦書在此處轉了幾圈,也不曾注意到有彆人在,驟然聽得一個陌生男子的聲音,不覺嚇了一跳。

伸手擦了淚,她順著聲音,望向那艘停在蓮池中的烏篷船。

夜色深深,雖有月色,卻也依舊帶著烏蒙蒙的昏暗,看不清晰。

她滿心絕望之中,忽的閃現一絲微光,夜色中搖曳起來,將熄未熄。

烏篷船上的那人卻也不再言語,四下隻有低低的鳴蟲聲不時的響起,二人隔著一池清水,幾株花樹,一時間寂寂無言。

一個浪頭打過來,錦書心中升起的那絲微光,瞬間消失無蹤。

鼻子一酸,她眼淚隱隱將要流出,餘光卻瞥見那烏篷船晃了晃,那人坐到船頭去,背著光,目光在她麵上細看。

她在家的時候,凡事便要做的細致,進了宮也是一樣,一絲不苟之中,叫人挑不出瑕疵。

今日遇到這事,卻是將她平穩的心緒全然打亂了,整個人都隱約帶著幾分頹然。

鬢發微亂,朱釵下傾,春水迷離的眼眸含著淚,像是枝頭將落未落的桃花。

隔著朦朧月色望過去,麵容皎皎,當真動人。

他靜靜看她一會兒,似乎笑了一聲,又似乎沒有。

錦書正有些怔然,便聽“撲通”一聲,那人跳進蓮池,往她繡鞋所在的那從蓮葉處去了。

她不覺呆住了。

他撿了她繡鞋,也不停留,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