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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的羈絆就是眼前這人了。

若能長眠於此,倒也不失一個好結果。

心若有歸處,同生共死皆可。

當然,能成功活著更好,畢竟前不久才立了flag說要帶他回家。

裴葉原地盤膝,掐訣引出元神。

器靈天工咕噥著這倆禍害,掐訣輔助幫助裴葉入了自家主人的夢。不知過了多久,她感覺輕飄飄的身軀逐漸有了重量,冰涼的空氣也泛起懶懶暖意,晴光落在眼皮上,讓她意識逐漸清醒。

一睜眼,置身一處熟悉的世外山穀。

百花爭奇鬥豔,草叢茂密,無數長相怪異的小動物在草地翻滾嬉鬨。

穀中溪水潺潺,空氣花香彌漫。

那些小動物對裴葉視而不見,她在穀中逛了逛,走至溪邊淗了一捧水,真實的觸?感讓人懷疑這並非夢境而是現實。四處張望也沒找到目標,在瀑布下遊不遠處挑了塊黑白二色巨石,坐下脫鞋。

雙足還未浸入水中。

一隻修長的男人手掌搭上她肩頭。

裴葉沒回頭,繼續將足尖沒入水中,忽略肩膀處加重的力道以及紊亂的呼吸節奏。

她笑著揚手將鞋子丟得遠遠的。

“哎,鞋被水帶走了……”

來人半晌才乾澀著聲音道:“……可我看到了……是你丟的。”

裴葉挑眉:“你說什麼?”

“不,是水卷走的……”來人輕聲改口。

裴葉聞言撲哧笑出聲,拍了拍身側位置。

來人小心翼翼在她身側蹲下,雙手抱膝,下巴抵著膝蓋,歪頭看向裴葉,熟悉的煙灰色眸子寫著忐忑和驚喜。他維持這個姿勢看了許久,久到裴葉懷疑自己再繼續泡腳,雙腳會凍廢的時候,他小心翼翼,手指一根一根挪到裴葉衣袖處,又一根根蜷起,攥緊一個角。

聲音輕飄飄如柳絮般,又似夢境虛渺。

他道:“你終於回來看我啦。”

裴葉心中咚的一聲,被什麼捶了一下。

今天有事請個假,隻有一章_:3」∠_

第1251章 回家(二)

裴葉忍不住側過身,麵向這個渾身都寫著小心翼翼的青年,一向糙慣了的她懷疑自個兒在後者眼中是不是一尊脆弱的琉璃娃娃,她笑了笑,眉目柔和得幾乎能化開:“為什麼這麼說?”

青年垂下眼瞼沒回答,隻是手指輕輕摳著她的衣袖。

裴葉又問:“難道說,‘我’一直都沒來看過你嗎?”

這個空間是青年的夢境,因其修為境界,他對夢境擁有著絕對的控製權。隻要是他希望的,不管是作古多少年的人、多麼不合理的事物,統統會順應他的思想,滿足他的一切渴求。

他的夢境之中,為什麼會沒有“自己”?

青年依舊垂首不語,半晌才聲如蚊呐般輕聲說:“……沒有,一次都沒有……”

說著他抬起眼,直視視線水平比他高一些的裴葉雙眸,一字一句,似委屈似控訴又似不解一般,小聲道:“萬妖穀我找遍了,每一處都去過,全都沒有你……你也不曾來看我……”

“……但如果是你想看我的話,我便在。”裴葉上身微微前傾,額頭貼上對方乖順垂在額角的發絲,透過發絲感觸到後者微涼體溫,雙目溫柔而堅定地勾著他,“你看,我這不就來了麼?”

“不一樣。”青年低聲解釋。

“什麼不一樣?”裴葉笑著問他。

“我想見你而見到的你,那是假的。”青年煙灰色的眸子亮了亮,語調摻雜著無法忽視的喜悅,仿佛字字句句都夾雜著蜜糖,落入耳中便能使人口齒生津,“但你不是,所以你是真的。”

器靈天工說他是瘋了,但瘋了不意味著傻了。

真真假假他還是能清楚區分的。這個世界不會有他相見的人,所以當她真正出現的時候,他便知道這人是真的回來了。隻是出現得實在突然,讓他手足無措,生怕是自己的心魔作祟。

裴葉也想到這層。

“為什麼不擔心是心魔呢?”

“因為不一樣。”青年再三確認,確信裴葉沒有離開或者消失的意思,膽子才大了些,手指一根一根順著她的袖擺,慢慢挪到她手臂,輕聲而堅定,“心魔永遠模擬不出你的萬分之一。”

即便在外人眼中近乎一人,但在他眼中永遠破綻百出。

是真是假,他一眼就認出來了。

“你閉上眼睛,彆這麼看我。”

裴葉挪開些許,抬手輕覆在他眼前,擋住他的視線。隨著她的動作,青年渾身一僵,似在這一瞬,化身一尊動彈不得的石像,泛酸喉舌有痙攣錯覺,他聲音艱澀:“你、你要走了?”

為什麼不讓他看?

另一隻垂落身側的手緩緩攥起,克製亟待爆發的恐懼。

裴葉恰到好處地安撫:“不是,我不走,我隻是想減輕一些負罪感,是我不好……”

一向揣著本缺字少詞的人生字典走天下的裴葉,頭一次品味到“後悔”二字的苦澀。

倘若決定後果由她一力承擔,不牽連旁人,莫說失憶被修羅場包圍,即便是在經曆一次魂飛魄散她都不眨眼。偏偏為她決定買單的人多了一個。她便後悔了,後悔之餘更多的是心疼。

青年越是這麼看著她,負罪感越能壓得她喘不過氣。

本不該如此的。

青年眨了眨眼睛,濃密纖長的睫毛刮著她的手心,微癢透過掌心直竄心臟。

“不。”他抬手覆住裴葉的手,安撫般輕輕拍打,“你是最好的。”

裴葉莫名好氣又好笑。

“你是傻的嗎?”

這麼多個世界下來,她已經默認不管她怎麼折騰,眼前這人一直都在——不是在遊戲小屋安靜地過著小日子,便是在新的世界,笑%e5%90%9f%e5%90%9f與她重逢——隻待清算完前塵舊事,屆時他們什麼地方去不得?為了自由的未來,當下受點拘束也是值得的。進入夢境前,她都認為值得。

進入夢境,她才知道自己錯得離譜。

明明夢境由眼前這人掌控,一花一草、一木一石都為他而生,偏偏沒有一個他想要的“妖皇”。不是不能有,是他拒絕有。這便意味著他強行與外界斷了羈絆,對生也沒有絲毫留戀。

裴葉這人想法執拗,她認為一個人若是與人世沒了羈絆、失去依戀,即便有能耐與天同壽,這種活著也僅僅是活著,滋味寡淡如涼白開,活著與死亡並無本質上的區彆。

是她的決定“殺”了青年,讓他自困夢境這麼多年。

可這本不該是他付出的代價。

失憶代價應該由她全權承受!她亦有信心,即便自己失去所有記憶,但隻要能遇到這人,哪怕自己是生鐵轉世也會緩慢開竅,而不是剝奪她的記憶,又讓他記憶停留在最痛苦的節點。

殺人誅心,一誅殺二人。

裴葉收回自己的手,正對上青年溫柔含笑的眸子,笑意融化眸色帶來的冷漠感。

“隻會傻笑嗎?”裴葉看他還維持著蹲姿,輕歎,“小腿不麻?”

青年道:“我開心,多看會兒。”

“但我的腳泡冷水凍得要抽筋了,你不覺得該做點什麼?”裴葉張開雙臂,眼神示意他。

青年秒懂,就著蹲姿,一手抄過裴葉膝蓋窩,一手繞過肩頭,輕輕鬆鬆便抱了起來。幾個起躍,除了心跳聲便隻剩風聲在耳邊呼嘯,很快便來到萬妖穀妖皇殿主殿,坐在鋪著厚實絨毛和各色寶石的王座之上。說是妖皇殿,以如今的審美來看,還挺簡陋,但架不住戰利品多。*思*兔*在*線*閱*讀*

裴葉身子一歪,倚靠著王座扶手,四處觀察記憶模糊的老巢。

不得不說,七殿下的夢境真的厲害,各處細節都真實得看不出破綻。

也從側麵說明,他對這裡記憶有多深刻。

正想著,七殿下不知從哪兒扯來兩截木頭,三兩下砍成一雙木鞋,鞋麵鑲刻靈石那種。

裴葉記得妖皇挺喜歡用這種木頭磨牙齒???

雖是木鞋,但刻上陣紋,質地會變得靈活柔軟。

套上試了試,不大不小剛剛好。

裴葉斜著躺在王座上,熟練從王座裡邊兒掏出柔軟的毛絨抱枕墊在腦後,睡姿四仰八叉,怎麼舒服怎麼擺。伸了個懶腰,她視線往熟悉反向一轉,果然對上一雙熟悉溫柔的眸子。

“就對上你視線的那一瞬,我差點以為一切都是夢……”

她不曾轉世為第二世的人族,更不曾被局勢逼迫走到魂飛魄散的絕境,也不曾成為習慣壓抑情緒、將喜怒哀樂都壓在心底任其發酵或腐爛的裴葉,而是住在萬妖穀妖皇殿的妖皇。

對於妖皇而言,最幸福的事情就是躺在這張柔軟王座上,睡到自然醒,醒來有最新鮮最愛吃的食物,大妖小妖住在她庇護的地方安生過日子,幼崽們吵吵鬨鬨挑釁長者耐心底線。

而她,稍稍扭頭就能看到七殿下坐在她伸伸手就能夠到的一角,前者或含笑看她,或溫聲喊她,或逗她開心,或講些奇聞異事,或低頭看著似乎怎麼都處理不完的俗事,或跟她抱怨哪個族哪個族又乾了什麼給他添了多少麻煩……她深知自己的實力跟處理政務水平成反比,七殿下不在她自己硬著頭皮處理妖族的雞毛蒜皮,七殿下在就抓他幫自己處理……

任憑上古大陸其他萬族鬥得天翻地覆,萬妖穀四季如春,花開不敗,終年歡聲笑語。

凶名在外的妖皇,其實隻想待在老巢,當妖族幼崽都能爬上頭上,抓著短毛蕩秋千的鹹魚。

七殿下:“這裡就是夢。”

裴葉搖搖頭:“不一樣,夢歸夢,但你我是真的啊。”

是夢啊。

因此妖皇殿才會清清冷冷,以後也不會再有妖族分不出勝負,互掐著過來找她見證誰強誰弱,也不會再有妖族幼崽偷偷跳到她懷中,就等著她醒來嚇她一跳……全都成了曆史。

七殿下垂下眼瞼,左手裹著裴葉右手,似要通過這個動作拂去她心頭沾染的陰霾。

裴葉往王座裡邊兒挪了挪,另一隻手拍拍空餘地盤。

“來來來,七殿下一塊兒午睡。”

七殿下看著裴葉:“我不需要睡眠。”

也耽誤他看人,閉上眼睛,他能少看多少眼?

“那你也得躺下來,能有人讓我抱著我乾嘛不抱著?多虧啊。”裴葉比妖皇好一點兒的地方在於,妖皇隻做不說而她裴葉兩手都抓,能說騷話也能動手動腳,“七殿下聞著依舊可口。”

“但你這一世似乎是人族了,人族好像食葷居多?”

裴葉默了默,說道:“不,人族講究,葷素搭配才能營養均衡。”

說來也有些奇怪。

先前跟七殿下捅破窗戶紙,二人同住一屋也會找借口蓋著棉被純聊天。儘管她嘴上說得硬氣,但心裡卻虛得很。理智知道有那麼回事,可身體卻提不起任何衝動——

明明有合法的人能啃,還是個大美人,腦子裡也有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