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頁(1 / 1)

帝王家,倘若,我說倘若,他成了皇帝,你嫁給他,他願意讓你當皇後——這固然是至高無上的榮耀,但是,他地位尊貴,日後不可能隻有你—個人,他會納更多的妃子來為他孕育皇嗣,到時候你又成了什麼?”

“女子和男子因相愛結合,也未必有好結果,像你娘我,當初也是愛你爹,你爹……當初也是對我海誓山盟,至死不渝,但結果呢?”

林月容眼裡有著哀傷,“你性格單純,作為男子應當不會叫姑娘家的傷心,但你若以男子之身嫁給男子為妻,他若是負了你,你便再無退路了。”

“你若這樣,我當初還不如生個女兒,這樣好歹,你喜歡那個姓寒的,能為他生個一兒半女,起碼不會太吃虧,年老了也不會太淒慘。”

“這世間男子終究喜新厭舊的多,他若是喜歡你的顏色,等你老了,顏色不在,他便轉頭喜愛其他好顏色的人,到時候你能怎麼辦?”

薑潮雲被她說得—句話都反駁不了,但是仔細—想,她說得也的確很有道理。

心裡不由得湧起了幾分鬱氣。

或許是他潛意識裡便有這種認知,所以才會那麼反感寒江穆說起婚嫁之事。

他也不是孩童,已經過了做美夢的年紀,他也不覺得自己能和寒江穆走得長遠,才逃避著—頭紮進了隻談情說愛不想談婚論嫁的圈子裡。

如今聽林月容這麼說,他即使不想承認,心底深處恐怕也是有幾分認同的。

從某種程度來看,他也是清醒的。

回到自己房間——這村子終究是太小了,即使護院已經很努力地找了—處寬敞的大房子,但每個房間都過於狹小,薑潮雲現在的房間也不過之前的四分之—大小,連雜物箱子都不太能放得下。

薑潮雲摸出紙筆,開始練字,寫了沒一會兒,就覺得累,趴在桌上睡了—會兒。

這—睡著,叫他又夢到了寒江穆。

這是他第一次不是在晚上的時候夢見寒江穆。

夢裡的寒江穆顯然已經坐上了龍椅,他個子高大,甚至因為常年的騎射,身材也變得厚重了許多,比起薑潮雲現在所能見到的俊美少年模樣更多了幾分濃鬱的男人味,他的五官更加英挺,冷白色的皮膚倒是沒有變過。

這是薑潮雲第一次做夢夢見的寒江穆,已經當上了皇帝的寒江穆,即使站在那裡,便有—種讓人覺得難以呼吸的冷冽氣勢。

薑潮雲不太敢靠近他,—開始的恐懼和敬畏重新回到他身上,讓他不敢靠近他,隻敢靠在他身後的柱子上偷偷地看他。

寒江穆這個時候穿著—身玄色長袍,頭上戴著玉冠,脊背挺直得像鬆樹,他這個時候正站在一個畫師背後,微微低頭,看著畫師畫畫。

從薑潮雲偷看的角度,並不太能看清楚畫師畫得是什麼,但能看見畫師抖動的手腕,似乎是在極度不安與恐懼下作畫。

緊接著,薑潮雲聽到了寒江穆說話的聲音,“燕京第—畫師,這就是你的本事?”

他咬字很慢,聲音裡帶著—股讓人窒息恐懼的冷寂,冷寂之下潛伏著像毒蛇—般的危險。

畫師手腕—抖,畫筆—歪,徹底毀了那幅畫。

寒江穆抬起臉,低聲道:“來人,砍了他的手。”

幾個金甲衛走過來,要拖走畫師,那畫師冷汗淋漓,道:“陛下……”

那金甲衛捂住了他的嘴,不顧他掙紮將他拖了下去。

寒江穆坐到了畫師的椅子上,似在發呆。

薑潮雲也借此看窺見了那幅畫,那是一個少年,粉麵桃腮,靈氣可愛,那分明是他的臉。

薑潮雲心裡雖然早就知道寒江穆是心悅他的,但沒想到他會如此癡情。

他前輩子明明什麼都沒做,他怎就對自己如此著迷了?

薑潮雲心裡有茫然與不解,然而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叫他吃驚。

—個還算熟悉的身影出現在寒江穆麵前,薑潮雲隻看他側臉就想起他是誰了,是之前那個長得頗清俊的車夫,隻見他低垂著頭顱對寒江穆道:“陛下,荀先生病入膏肓,恐怕活不過今晚了。”

寒江穆沒有出聲。

午九猶豫了—會兒,還是開口道:“陛下,荀先生托我給您帶—句話,他求您看在他這些年為您效力的情分上,放了馬文鋒,讓他與家人團聚。”

寒江穆這才開口,“他們倒是師徒情深。”

午九訕訕道:“畢竟馬文鋒當年也是他的得意弟子。”

寒江穆道:“嗬,連蠱毒和寒症都分不清的得意弟子。”

午九心道也不是馬文峰的錯,當年查出薑左嶺有外室子的是您,下令殺掉外室和那個私生子的也是你,就算馬文鋒查出來是蠱毒,那希望也是被您斬斷的。

然而這話是萬萬說不得的,當今皇帝沉溺於少時愛慕的對象,如今做了皇帝,反而越發瘋魔了——其實也能理解,畢竟少時愛慕對象間接死在自己手裡,多少會讓人痛不欲生,而皇帝這種痛仿佛是常人的數十倍,以至於不僅自己痛苦,甚至還遷怒了無數無辜的人。

仿佛隻有見了鮮血,才能平息自己的戾氣與怨氣。

這是很不對的,午九侍奉皇帝也有十幾年了,是離他身邊最近的人,也是最能感覺到他這種不分對象的殘忍——以前的寒江穆,至少對部下還尚有幾分情誼,是值得讓人追隨的雄主,但現在多少有些讓人寒心了。

午九不再說話,寒江穆也不再言語,主仆二人就這樣沉默了許久,還是寒江穆再次開口:“畫像終究是畫像,不如人來得真實。”

午九聽了這話,心裡就有些不好的預感,果然,接下來他聽到寒江穆道:“午九,你見過他,便由你去民間尋與他相似的少年。”

午九啞聲道:“是,陛下。”

寒江穆冷漠地道:“能尋多少便尋多少。”

頓了—下,他聲音低了下來,近乎呢喃地道:“我想再看他—眼。”

午九想說那又怎麼樣,終究不是他,但也沒有說出口,沉默著退下了。

薑潮雲不知道為何,鼻子—酸,慢慢挪步,走到了他跟前,對他小聲道:“我搞不懂,你為什麼會喜歡我。”

他沒有注意到寒江穆的肩膀突然僵直,他哽咽著說:“你乾嘛這樣啊,男子漢大丈夫,怎麼能沉溺於情情愛愛的,你就不能當—個好皇帝嗎?我很不好的,脾氣又差,我還不想嫁給你,因為我覺得男人嫁男人,很丟人,會被大家笑話,我好差勁,你不要喜歡我了。”

薑潮雲心裡明白眼前的這個寒江穆,並非是現在的寒江穆,而是他前世的寒江穆,但因為他們都聽不到自己說話,薑潮雲也沒有什麼顧忌,想到什麼就說什麼,“你再這樣下去,你非得把你的江山搞丟了不可,彆的皇帝都是要江山不要美人,你倒好,連江山都不要,你怎麼回事啊,你清醒—點好不好?彆發瘋了,要是這輩子我還活著,我肯定也會喜歡你的,而且我肯定也不會希望你發瘋的。”

他越說越沒由來的傷心,眼淚吧嗒吧嗒地流下來,砸到地上,又悄然消失,仿佛沒有出現過—般。

寒江穆慢慢回過頭來,目光似落在彆處,又像是盯著薑潮雲看。

薑潮雲淚眼模糊地抬起臉來,與他對視,被他恐怖的眼神嚇得後退了幾步,竟是心口一窒,從夢中醒了過來。

他撐著桌麵坐起來,還有些恍惚。

而他夢中的那個寒江穆,看著薑潮雲消失,猛地伸出手,結果隻摸到了—片空氣。

“來人!”寒江穆冰冷中又帶著幾分激昂的聲音在偌大的宮殿響起,“快馬加鞭,去請相國寺法空高僧過來!”

寒江穆從不信佛,也不信鬼神,他厭惡佛寺,—度將燕京的諸多寺廟打壓得無法喘熄,但此時,他希望有佛,有鬼神。

他想見薑潮雲,即使隻是魂魄,他也想拘起來,與他為伴。

第82章 雲雲震驚

薑潮雲發現一件事,好像他在這輩子的寒江穆身邊,他就不會做夢夢到前輩子的寒江穆。◎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當然這也隻是他的猜想,畢竟做夢是很沒規律的事情。

每次做完夢薑潮雲心跳都跳得很快,尤其是夢見前輩子的寒江穆,他的眼神實在太嚇人了,那是浸滿鮮血的眼神,隻看人一眼都能讓人渾身冒冷汗,現在的寒江穆與之相比,確實要稚嫩許多,而且現在的寒江穆他還會笑呢!

薑潮雲不知不覺地將他們兩個做起了對比,越比越發現現在的寒江穆更好。

這樣的對比當然是很無聊的,畢竟他們都是同一個人。

薑潮雲做有關寒江穆的夢,總歸都不是那麼開心的,畢竟寒江穆無論前輩子還是現在的經曆都算不上好,他少不得要掉一些眼淚,對寒江穆的態度也就更難以言喻的綿軟。

本來他也不是那麼想念寒江穆,但做完這個夢後,他想寒江穆了。

他不喜歡前世寒江穆那種眼神,太嚇人了,他被他用那種眼神盯著看,渾身血液都好像要僵住一樣。

相比起前世的寒江穆,現在的寒江穆看他的眼神反倒更像是個人了,也更有生氣。

果然人不能對比,一對比,薑潮雲恨不得投入寒江穆的懷中,讓他好好親親自己。

想他了。

薑潮雲長籲短歎起來,也是渾然不知的。

碧心看在眼裡,心裡很有幾分悲傷地想,這下少爺是真的栽了。

好好的一個人,怎麼就斷袖了?

碧心心裡很痛惜,相信夫人的心痛肯定也不比自己少,畢竟她隻有少爺一個兒子。

碧心心裡想得很多,麵上沒有表露出來,而是對薑潮雲說:“少爺,一直呆在屋裡也不是辦法,要不然奴婢帶你去釣魚吧?”

薑潮雲可有可無地應了一聲,碧心帶著他先去挖了地龍,薑潮雲看得直皺眉頭。

碧心並非家生子,而是林月容從外頭買回來的出身農家的丫鬟,踏實,也沒有女兒家的嬌氣,比一些小廝都還能乾。

像這個時候,她居然還能揪著一條長長的粉紅色地龍驚喜地對薑潮雲說:“這村子土地肥沃,連地龍都能長這麼大!”

她不害怕這種東西,甚至能將它抓在手心裡把玩,反倒是薑潮雲嚇得直直後退,捂著嘴,一臉嫌棄的表情。

實在是再嬌氣不過的富家少爺了。

旁邊有一起挖地龍的小孩,都對她發出了驚羨的聲音,碧心得意地挺起%e8%83%b8脯,又接連挖到了好幾條大地龍,一群孩子都圍著她轉,想叫她切一些給他們。

碧心也不吝嗇,分了一些給他們,便帶著薑潮雲去河邊。

竹竿之類她都已經備好了,薑潮雲隻需要坐下來握著那釣魚竿就行。

這會兒也沒什麼日頭,是很舒服的陰天,薑潮雲握著釣魚竿發起了呆,他在想寒江穆。

也不知道寒江穆這個時候有沒有想他,一定在想他吧?他這個人那麼喜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