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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飽了。”他悶悶地道。

“之前說話不是很大度麼。”薛玉霄無奈一笑,“還勸我不要疏遠他。”

被子蓋過去,連一雙眼睛都不露出來了。

沒有辦法,薛玉霄隻好自行洗漱更衣。她掀開被角,安安靜靜地閉上眼睛,剛閉上,突然感覺到一條冰涼涼的小蛇遊動而來,把她籠罩起來,對方淩亂的青絲墜在發尾上,裡麵夾雜著一絲很淺、很淡的銀發。

薛玉霄從幽暗中睜眼,見氣了一整天的裴郎埋進自己懷裡,展臂把她的腰抱得緊緊的,說了一句:“……我把他當好弟弟,他居然真的惦記我的妻主。”

“……”

“你不許跟他有什麼。”

薛玉霄摟住他,道:“我本來也沒有跟他有什麼啊。”

裴飲雪道:“你沒有親他吧?……你會不會覺得崔七更合你的脾氣,你們都是直來直往的率性之人。……不,你是表麵直來直往,但他那樣的性格,世人少有不喜歡的。”

薛玉霄道:“當然沒有親他。你到底在想什麼呀?”

裴飲雪道:“沒什麼……你回來之後還能想著我嗎?會不會在徐州看見什麼美貌的新歡……”

薛玉霄沉默一瞬,說:“都說讓你彆看謝不疑寫的話本。”

裴飲雪也知道這句話很離譜,低頭埋在她懷裡不說話了。好半晌過去,忽然又纏上來,語帶惱意:“他叫我哥哥,難道是暗示我要做你的……唔……”

薛玉霄勾著他的頭發親了上去。

他的柔順散亂,沒有絲毫毛躁之感,入手如同一片冰涼的水流。她在發間屈指扣緊,抵著裴飲雪的後腦,將小郎君這雙吐出埋怨低語的嘴唇封上,讓他的氣惱變成了悶悶的、低軟的喉間輕哼聲。

薛玉霄翻過身,兩人調換位置。她的手抵住裴郎的側頸,這段修長白皙、十分脆弱的頸項,被她的掌心攏住一半。薛玉霄微微低頭,貼著他的額,輕語道:“你在腦子裡是不是要把我跟他的喜事都辦了?”

裴飲雪被說中心思,一時難以應答,隻覺得她身上馥鬱的香氣一縷一縷地灌入肺腑。仿佛五臟六腑、一切神思,都被這股溫柔的香氣所掌控。在她每一寸視野的籠罩下,他的肌膚骨骼、軀乾四肢,都被目光挾製摩挲著……裴飲雪喉結微動,閉上了眼。

“怎麼不說話。”薛玉霄頓了頓,問他,“上次崔明珠送來的東西,你會用了嗎?”

那是一種保護男子貞操的用具。

裴飲雪在她的注視下無法輕易表態,很艱難地搖了搖頭。

“……那等我回來吧。”薛玉霄道,“真能避孕嗎?我不信……等我回來,我們試一試。”

裴飲雪的手緊緊攥著她的裡衣,幾乎要把薛玉霄的衣帶都扯開了。她低頭看了一眼,低聲道:“還是你現在就急了?”

他馬上鬆手,從頭暈目眩中找回神智:“……總是親我一下就把我製住了。你這是……什麼計謀?”

薛玉霄俯身下去又抵唇一%e5%90%bb,將他摟在懷中,撫摸脊背:“不要胡思亂想。隻因你太過在意我,這計謀才有效。光對付對付裴郎而已……”

……

啟程之日,百官相送。

陛下卻沒有來。

薛玉霄騎在踏雪烏騅上,長發束起,著銀色輕甲,底下是一身白袍。她看著暗地裡跟袁家小郎君眉目傳情的李清愁,慢悠悠地打了個哈欠,隨意道:“你們還要互相盯到什麼時候?你不累我都累了。”

礙於袁芳拓在前,小情侶不能當麵說話聊天,隻可暗送秋波,光從眼神裡表達千言萬語。

李清愁盯著袁意上車的背影,道:“我已封伯,要什麼樣的軍功能封萬戶侯,向她們汝南高門求親啊。”

薛玉霄道:“唔,你若是斬下三皇女拓跋嬰的首級,這萬戶侯當然到手。”

李清愁居然真的考量起來。

薛玉霄怕她真為了取敵首級而衝動,立刻按住李清愁的肩膀:“彆急,彆急。我隨口一說,你彆過於激進,傷了自己。”

“我知道。”李清愁回,“……裴郎君呢,怎麼不見?”

薛玉霄道:“沒讓他來。他這個人矜持體麵,對自身形象要求過甚,如果讓他親自送彆,恐怕當場淚不能忍,怎麼能讓裴郎當眾落淚呢?……我與他的情意,不是要靠眼淚傾訴的。”

李清愁聽了這話,結結實實地一愣。等到行軍走出京兆五十裡,才忽然回過神來,遲遲地問:“你不會是怕自己會流淚吧?”

薛玉霄沒有正麵回答,轉而道:“你說陛下會不會阻攔你建功立業。”

“陛下?”李清愁皺眉,“阻攔,我?”

薛玉霄卻沒直說,因為原著中這次出征其實隻寫了李清愁一人戰功卓著的。她功高蓋主,徐州百姓隻知道傳頌李先鋒官的威名,幾乎忘了皇城姓謝。在她連戰連捷、將數個鮮卑大將挑落下馬時,皇帝傳旨休戰,召大軍回京。

當時李清愁正在前線攻打三皇女的一座營壘,擒殺拓跋嬰的親軍近衛,因休戰旨意傳來,各部猶豫之間,被拓跋嬰走脫。此戰雖勝,卻是慘勝,東齊國力不堪繼續攻打,而夏國也被狠狠咬了一口,狼狽逃離徐州,兩年內都沒有再犯。

所以,薛玉霄其實是對李清愁的能力充滿信心的。她身為監斬官,基本不會立下什麼軍功,這正是她李娘子發揮的大好時機。

李清愁卻道,“我不過小小軍府將領,何至於此?我就算真能軍功封侯又如何,難道她覺得我有掀翻棋盤的能力……”

薛玉霄道:“我身為督戰軍,隻會招來敬怕畏懼,不會有功勳的。你要是真能娶到袁意,得到袁家的支持,這新貴之名,誰會不給麵子?”

話音未落,在兩人另一側的李芙蓉驅馬過來。她麵容冷峻,眸色陰翳刻薄,看起來就不是很好相處,瞟了李清愁一眼,開口便是:“拜千戶還穿得如此寒酸,先鋒官陣前應敵,彆讓胡女把牙都笑掉了。”

李清愁的甲胄並未全部覆蓋住身體,隻是擋住關鍵部位,露出下方的簡樸衣裝。她沒回,跟薛玉霄嘀咕道:“不給麵子的來了。”

李芙蓉的視線越過李清愁,仿佛嘲笑李清愁隻是跟薛玉霄搭話的一個環節。她的視線苛刻地在薛玉霄身上轉了一圈,見她甲胄堅實,佩劍鋒利,英姿颯爽中略帶一絲寬和溫柔之意,挑刺道:“沙場穿白衣,難道你親軍裡有隨行的男奴伺候你,為你濯洗戰袍?”

薛玉霄跟李清愁竊竊私語:“你看她連我都罵。”

李芙蓉提高聲音:“監斬官。”

薛玉霄抬首:“彆叫了。你部要是後退過我的薛氏旗,我的劍下可不留情。”

李芙蓉冷冷道:“我麾下有逃兵?笑話,真有如此敗壞名聲的混賬東西,我必先殺之。”

薛玉霄無力跟她鬥嘴,擺擺手,說:“好好,你能不能彆纏著我了,冬天風大,嗆得我想咳嗽。”

李芙蓉掃視她一圈,冷哼一聲,這才停下挑釁。但她還是沒有走,而是緊緊貼著兩人的馬匹共行,透露出一種想靠近、又不想靠得太近的彆扭之感。

當著她的麵,李清愁隻好提起彆的事,假裝閒聊:“嬋娟,你有沒有聽說民間有一個在荊、襄之地傳教的道派……叫什麼,道宗明聖觀。似乎通州之地也有人信奉。”

薛玉霄眼皮一跳,你可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她麵無表情道:“沒聽說過。”

“你沒聽說也正常,是我的江湖朋友來信告訴我的。”李清愁渾然不知好友的緊張,一巴掌拍在薛玉霄背上,笑道,“我有幾個江湖上的朋友也入門了,說起來,比起道宗,倒是更像什麼江湖門派……教人習武射箭,強身健體,經文講得不多,隻知道有個大天女。”

得虧講得不多,依照周少蘭幾人的水平,糊弄糊弄平民百姓、江湖中人還可以,想要糊弄李清愁……薛玉霄脊背一緊,都想給她們重新編撰一部道宗經典了。◎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哦,糊弄糊弄芙蓉娘也可以。薛玉霄慢吞吞地飄過去一眼。

李芙蓉不解其意。

“那位至聖大天女,據說慈悲為懷、普度眾生。她們的信徒在各個驛站道口開設鋪子,給過路的行人歇腳、提供茶水食物,傳播教義。說不定我們過幾日還會路過看見。”李清愁說,“明聖觀這舉動倒很有俠士之風,真想跟裡麵的大天女結識一番。”

薛玉霄瞥了她一眼,心道,等等,我下次換個馬甲見你,讓你如願。

她一直不言不語,李芙蓉卻皺眉道:“不求回報,也許就是另有所圖,先施以小恩小惠,再從中圖謀大事,這種事從春秋以來就不鮮見了,你還真當那是什麼好人,八成也會聚眾為匪,擾亂安定。”

薛玉霄:“……”

好像變聰明了。

李芙蓉扭過頭,忽然發問:“薛將軍,你說是不是?”

薛玉霄被她驟然一問,遲疑片刻,道:“……這些民間組織也不知道有多少,無人支持,不過是小打小鬨,不用放在心上。我們還是談談鮮卑各個部落的合縱連橫如何?”

五千仞嶽上摩天(1)

第72章

十數日後,永始七年正月末,行軍抵達徐州。

徐州城內已被鮮卑夏部占領,其軍隊所過之處,到處劫掠糧食、布匹、器具,將男子掠為奴隸收入城中,以至於偌大一個城池,竟然十室九空,一派凋敝情形。

沿途過清河時,清河太守備軍糧、兵刃等候,交於領兵的桓將軍。郡守出身於清河崔氏,是少有的愛民如女的地方官員,她並不想讓清河郡的百姓受到鮮卑胡族的侵略,哪怕獲勝的希望渺茫——從曆史上的交手來看,齊朝缺乏驍勇能振士氣的將領。哪怕如此,崔太守依舊抱有一絲期望。

過清河後,越接近徐州城,就愈發顯露出百姓流亡的亂世景象。一行人逐漸屏息整肅,沒有人能輕易談笑。營壘駐紮在安全地帶,援軍一來便與地方防衛商談了解,安撫百姓。

駐紮後入夜,眾人齊聚議事。

桓成鳳出身將門,此人雖有遠見,但她本人並不善於陣前單挑。東齊已經近五十年沒有出過一員可以陣前迎戰的猛將。按照漢末以來的交戰傳統,雙方擂鼓攻城之前,皆會派出大將在馬上單挑,勝者不僅提振士氣、而且往往還在雙方交涉中能夠占據上風,因此漸成傳統。

當然,也有舍棄這個傳統的時候。如果主帥覺得麾下沒有將領可以迎戰,也有可能突然對戰攻城。但這樣做,難免會受到“非禮也”的指摘。

“據探子報,拓跋嬰麾下除了兩千鐵浮屠外,算上民兵役婦,總共加起來有一萬人左右。真正具備實際作戰能力的,大約在五千餘人。”桓二受到探子回報,邊說邊呈遞給母親,“我軍四倍於人,即便她們再精銳,難道能攻不下拓跋嬰臨時占據的一座城池?”

桓二還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