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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請自重 賞飯罰餓 4321 字 6個月前

思。”

聞芊支著下巴笑了聲,“真幼稚。”

他並不解釋,大大方方的承認,“是啊,就是幼稚。”

“其實開始隻是感覺新奇有趣,但聽久了多少有點潛移默化,近墨者黑,不知不覺就向往起做壞人來。”

聞芊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對這種事她倒也深有體會。十幾歲的小年輕總是比較容易被人帶歪,而且多數氣盛輕狂,比方說樓大奶媽。

儘管如今在人前是一副謙謙君子,溫文爾雅的模樣,然而他十四五歲時也照樣狂妄得沒邊。

“從那時起,方新每回與我吃酒,都會向我引薦新的‘誌同道合’之人,最初隻有一兩個,此後人數越來越多,到幾十甚至上百。文人們附庸風雅,總要有個朗朗上口的名字……他便選了‘紅蓮’二字,取‘浴火重生’之意。”

聞芊聽著可笑:“真能給自己臉上貼金,說白了就是一群人給自己做壞事找個冠冕堂皇的理由而已。”

楊晉不置可否地笑歎:“我年紀尚小,對這些從未深想過。他讓我入教,我就入了,要錢給錢,要人給人,覺得大家意氣相投即是有緣,誰承想紅蓮教最後竟會壯大到這種地步。

“你也知道的吧。”

他握著韁繩,將手輕輕搭在膝上,“不分善惡,濫殺無辜,男女老幼皆無幸免。

“但凡入教者,頭一件事便是取五顆人頭,用血水下酒。”

聞芊秀眉微不可見地皺了皺,“你也殺了?”

楊晉搖頭,“因為我來得早,沒趕上這個規矩,故而平時聽了也就左耳進右耳出,並無感觸。可直到有一次,殷方新領我到紅蓮教的水牢……

“實話講,我在錦衣獄裡這麼多年,至今仍是沒忘記那個水牢的樣子……我還記得他親手遞了把劍,讓我補上入教的那五顆人頭。”

他頓了很久沒說下去。

“雖自小習武,可是我從未殺過人,到關鍵時刻,終究還是……害怕了。”

聞芊接話,“於是,你把他給告發了?”

楊晉沉默地頷首。

她撫掌笑了笑,“哎呀,聽著是慫了點,不過迷途知返,也算有救。”

畢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見她眉眼裡的神情,楊晉生出些許赧然,“早知代價這樣慘重,當初我死也不會入教的。”

“我將事情告訴了我爹,他就把我關了起來,那時我骨子裡還很硬,認為明明自己乾了件好事卻要被罰,心裡很不服氣,在大喊大鬨了幾日之後,他們無計可施……便請來了爺爺。”

隱約覺察到他微微變化的語氣,聞芊忍不住就是想笑。

“挨打了吧?”

“何止。”他歎了口氣,“他做事雷厲風行,根本連口都不讓我開,挽起袖子便是打,從屋裡打到屋外,打得我滿府亂竄,偏偏我又打不過他,隻有自己挨揍的份兒。”

楊家一貫奉行以理服人,小時候哪怕犯錯,他頂多也就挨一頓手板心,幾時被揍得這樣厲害。

能活生生把手臂打折,不用想也知道,楊晉這話肯定不帶半分誇張的。

聞芊唇角往下壓了壓,半晌才故作隨意的調侃:“惡人自有惡人磨。”

他輕笑:“也不能這麼講,本來就是我的不對。”

“那後來呢?”她問。

“後來……我爺爺覺得我欠管教,就把我帶到濟南,成日裡練功、讀書、寫字,要麼跟他那群老部下在軍營裡吃沙子……”楊老將軍武將出身,哪怕是教親孫兒,用的也是他軍隊裡的那一套令行禁止,一言不合就是背軍棍繞校場跑十圈,可想而知,在他手底下過了兩年的楊晉,不死也脫層皮。

難怪他現在整個人筆直成這樣,感情都是被活生生削出來的。

聞芊聽到此處已有些同情,板著手指算道:“那你爺爺讓你在大雪之前抵達濟南,現在豈不是還有……”

提起這個,楊晉無比愁苦地抿唇,隻覺天要塌,“還剩三天了。”

求生欲的驅使之下,馬不蹄停趕了三天兩夜的路,終於在這日傍晚抵達了濟南府。

雪花在天上紛亂的飄飛,把沿途的屋頂覆蓋上了一層薄薄的冰霜,寒冷讓幾個小姑娘登時沒了那絲看雪賞景的心情,各自哆哆嗦嗦套起了厚衣裳。

聞芊換了件厚實的寶藍色披風,白狐狸毛的圍脖從頸項一直蜿蜒到手肘間,在這冬季裡顯出一抹說不出的清冷風情。

“前麵不遠就是楊府了。”楊晉將她散在背後的軟氅往身前裹了裹,“我事先已和他們打過招呼,你們一同到府上去住,也省得再找客店。”

馬車在繁華的長街以北停下來,不遠處朱紅的大門前蹲了兩隻石獅子,在風雪中目光依舊炯炯有神。

接近年關,一路上巡邏的捕快和錦衣衛不少。

聞芊剛跳下車轅時,迎麵就聽到有整齊的腳步聲和刀劍摩攃的聲響,幾乎是在她抬頭的瞬間,聲音也肅然一止。

那石階前,一個身著玄色錦衣衛製服的女子握刀而立,暗灰罩甲上的銀製花紋被雪光映得銀白發亮。

來者生了張女子少有的英武麵容,劍眉杏眼,神色犀利,立在那裡的時候,有種沉默而威嚴的氣勢。

雖然長得並不醜,但可惜的是對待自己太過粗糙了些,右臉上甚至有道長而猙獰的傷疤,從耳根蔓延至脖頸,很是凶險。

聞芊漫不經心地把她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對方卻好似未曾察覺,隻麵無表情地看著楊晉,衝他一點頭。

“回來了。”

不等回答,她便已轉過身,仿佛對他背後那一大群妖魔鬼怪毫無興趣,“進來吧,爺爺等你很久了。”

楊晉應了一聲,這才低頭在聞芊耳畔輕輕說:“那是我堂姐,楊凝。”

她甚是意外的揚起眉,長長哦道:“原來你堂姐也是錦衣衛?”

畢竟在這幫大老爺們當中,錦衣衛的女子並不多見。

“她是十四千戶之一,官階比我高。”

聞芊先是頷首,隨即想起什麼:“……怎麼好像是個人官階都比你高?”

“……”

說話間,他示意朗許等人跟上。

楊府內的下人早已很懂眼色地跑出來牽馬引路,遊月和菱歌好奇地躲在朗許背後,小心翼翼地打量四周。

誰也沒發覺,原地裡施百川還一動不動地站著,雙目怔怔地瞧著前方,這個平日渾身是嘴,致力於把七星寶塔說得掉下兩層來的人難得如此安靜,甚至還帶了幾分難以言喻的神傷。

*

楊家大宅中。

廳堂寬敞明亮,威風凜凜的白老虎皮對著把精致的太師椅,椅子上橫斜著一個身影。

那個須發皆白的老人正一言不發的負手而立,五官似乎就是按著“古板頑固”四個字來長的。

聞芊沿途聽了不少楊老將軍的豐功偉績,在心中捏出了無數個形狀,而今見到真人,反倒沒感覺出有什麼稀奇。

英雄到底是老了,身板雖直,但那雙露在袖外的手背已顯出七旬老人的乾枯跡象,瘦削得像是一陣風都能吹倒一般。

一乾人等才進門,就聞得那突兀地一陣響。

楊老將軍這一拍桌幾乎是把所有人都拍得跟著跳了一下。

“混賬東西,跪下!”

聞芊剛愣了愣,便看見身邊的楊晉二話沒說,老老實實地屈膝撩袍跪好。

“爺爺,我……”

“你閉嘴。”他揚著一張皺巴巴的臉嗬斥道,“你現在是翅膀硬了,才出過幾次外差,就無法無天成這樣!”

楊晉望著他,似乎是想解釋,雙?唇囁嚅半天,到底還是規規矩矩地垂頭聽訓。@思@兔@在@線@閱@讀@

聞芊認識他這麼久以來,還是第一回見他老實成這樣,險些開始懷疑楊晉是不是也跟燕長寒似的能造出個全新的靈魂把自己給“奪舍”了。

“劉文遠如此重要的一個人,在你手上跑掉,他一不會武功,二不會障眼法,你們七八個錦衣衛,還看不住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楊老伸出指頭在他肩膀上一戳,“你這心思,究竟都放哪兒去了!啊?”

楊晉壓低了頭,“孫兒知錯了。”

“知錯了?”他重重哼了聲,“在江南玩得樂不思蜀,還換著花樣的找理由拖延時間……你知錯了,我看你是能耐了呀!會扯謊了,還會玩女人了!真以為天底下沒人管得了你了是吧?!”

他終於抬頭,眸中含著些許委屈之意:“我沒有……”

“沒有?那是我冤枉你啦?”

看他默不作聲地抿唇,聞芊收了先前那些揶揄的想法,原想上前解釋,但考慮到家務事不便插手,終究還是退了回來。

“孫兒不敢。”

楊老發了半天的火,大概也是累了語氣緩和了不少,隻朝他微微頷首,“你既知錯,下次就得牢記不許再犯。”

楊晉順從地連反駁一句都不敢,當即應道:“是。”

話音剛落,那角落聽候的仆役便雙手捧出一根手腕粗的棍子,楊老一抬手,纖細乾枯的胳膊不費力氣地就給握了起來。

聞芊還沒怎麼看明白,隻見他抄起長棍,連句多餘的廢話也沒說,猛地朝楊晉身上打去。

在場的除了楊凝和施百川以外皆不同程度地懵了懵。

方才明明一副知錯就改,雨過天晴的走向,怎麼這麼快便變卦了!

親眼所見和從楊晉口中得知是兩個概念,簡直瞧不出楊老將軍一個乾癟的小老頭下起手來竟然半點不含糊。

聞芊愣了好久回過神,在楊老將要落棍之際飛快擋在楊晉跟前。

長棍去勢極快,險險地在離聞芊幾寸距離處停下,好懸沒碰到,楊晉差點被她嚇出一身冷汗。

勁風將耳畔的散發吹起,聞芊也不在意,反而顰眉質問:“你作甚麼?”

楊老拎著棍子眯眼打量她,“我教訓自己的孫子,沒瞧見麼?”

隱約感覺楊晉在扯自己的衣袖,聞芊甩袖把他揮開,視線倒始終是看著楊老,“你把他打壞了,不怕楊家絕後嗎?”

楊老好似聽到什麼有趣的事,好整以暇地把棍子背在身後,“壞了就壞了,我可還有一個孫子呢。”

聞芊似笑非笑地歪頭,單手叉在腰間,“你要是把他打壞了,我就把那一個殺了,讓你們楊家斷子絕孫。”

大概是從未接觸過這樣新奇的想法,仔細一琢磨,他居然感覺很有道理,思忖了半晌楊老才盯著她道:“你這丫頭,說話倒是大膽。”

聞芊抱了抱拳,笑得甚是恭敬:“過獎過獎,隻會逞點口舌之能而已。”

楊老略略一抬下巴,“你沒事為何要護我這混賬孫子?”

“也沒什麼理由。”她卷起%e8%83%b8`前的青絲,“就是覺得他罪不止此,您老罰重了。”

這番模棱兩可的話,楊老聞言隻是輕哼:“犯錯就要受罰,二十軍棍是最基本的規矩,這一點他自己知曉,你不信問他。”

聞芊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