蹦呢,三個月的身孕,不怕滑胎麼?”
聞芊把奶娃摟在懷中,斜眼睇他,滿不在乎地哼道:“滑就滑了,反正也是你們楊家沒後。”
他忍不住輕笑:“滑了胎還想進我們楊家啊?”
“好哇,聽這口氣是要始亂終棄呀?”她故作驚訝地捂著小腹退後幾步,“看樣子我得趕緊改嫁,到時生了兒子讓你後悔去。”
徐總旗長這麼大還沒見過有夫妻倆能如此風輕雲淡地說出這般暗潮洶湧的話,一時分不清是真是假,隻能同情起聞芊那尚未出世的孩子來……
正在兩人交談之際,那瘋女人趁聞芊分神,猛地一把將嬰孩奪走,既戒備又畏懼地縮在角落望著他們。
瞧她這般舉動,聞芊不由奇怪,“這孩子……”
錢家媳婦無奈的解釋:“這孩子是她的。”
她聽聞,頗意外地同楊晉對視了一眼。
乍然在瘋婦房內撿到個大胖小子,她潛意識裡便以為是這位錢姓婦人的,若再想得離譜點,也不過是瘋子犯病時隨處拾來的棄嬰,卻怎麼也沒料到會是她自個兒生的。
“說來也是作孽。”婦人看向雲娘,輕歎道,“這丫頭瘋瘋癲癲,又無人可依,嫁自然是嫁不出去的,但畢竟是正值青春的黃花大姑娘,也不知被哪個缺德殺千刀的給玷汙了。
“她人癡傻,叫彆人占了便宜也不自知,更不清楚孩子的爹是誰,等肚子一天天大起來,咱們這些做鄰裡的才看出端倪。”
“可憐咯。”她惋惜地搖了搖頭。和尋常人麵對錦衣衛時的膽顫與害怕不同,這位錢家媳婦從始至終泰然從容,連說話也是不緊不慢的。
她走到瘋女人身邊,耐著性子安撫,“好了好了,早和你說過這麼抱孩子,會悶死他的,還不鬆手。”
雲娘好像格外聽她的話,目光怔怔地,任由她將嬰孩抱走。
到底血濃於水,這孩子大約也知曉那是自己的親娘,戀戀不舍地從錢家媳婦的臂彎中探出頭,衝她伸手,嘴裡咿咿呀呀的叫。
尚未長開的嬰兒心中澄澈,做許多事總是出於本能,雖然母親心智不全,小孩兒卻生得非常通透可愛。
但不知為何,楊晉看著他時竟莫名生出一絲不適之感。
婦人抱著孩子左右輕搖,低低地哄著,雲娘站在跟前,約摸是覺得幫不上忙,呆呆瞧了片刻之後,把目光挪到了聞芊身上。
她似乎對她發髻間的珠花很感興趣,轉來轉去繞了一圈,便將自己的娃拋到了九霄雲外,再次手舞足蹈地發起瘋來,幾次三番想去摘她的發飾。
對這種一上來就動手動腳的人,無論男女,聞芊皆無好感,看在她腦子不好使的份上,腳下輕點避讓了幾回,可惜瘋子不會和人講理數,更有些變本加厲。
她終於忍無可忍,不客氣地一把擒住她手腕。
“發病也要適可而止呀。”聞芊唇邊帶著笑,掌下力道卻不減,“得寸進尺可就不招人心疼了。”
她抬手將她甩到一邊,雲娘揉著自己的腕子,許是發現聞芊不好惹,也不敢再造次,反而委屈地瑟縮在角落。
等理好了衣裳,聞芊這才把珠花取下來,朝她一扔,“拿去玩吧。”
雲娘沒接住,低頭從腳邊撿起,很開心地捧在手中,瞪大了眼睛頗為稀奇的來回翻看。
錢家媳婦見狀,忍不住朝聞芊望了一眼,猜不透她到底是心地好,還是脾氣壞。
瘋婦家簡陋,不過一掃就能儘收眼底,實在沒什麼可看的,在湖邊遊了片刻後,三人方才折返離開。
從雲龍湖回來,正是街市一日裡最熱鬨的時候。
儘管早間出了如此駭人聽聞的案件,老百姓們仍跟沒事人一樣照常做生意,淡定得讓聞芊也不禁歎服。
告示牌又換了新的通緝令,內容還是換湯不換藥,但多增了賞銀五兩的字樣。
畢竟死了個要緊人物。
想來本地的知府也開始著急了。
“才五兩。”她很是不屑的抱臂輕哼,“當初抓小朗開的可是一百兩黃金,這徐州的官府忒小氣了,早加點價格,何至於破不了案?”
楊晉卻不以為意的搖頭,“要我說,開出一百兩黃金的賞錢才不正常。”
聞芊挑了挑眉,轉過視線來等他下文。
“太/祖初建大齊時為了杜絕貪官,在俸祿上給的並不充裕,又被通行的大量‘大齊寶鈔’攪得一團亂,普通官員的月俸也就管個溫飽,頂多靠火耗和淋尖踢斛能撈點小錢。一百兩,還是黃金。”
他負手輕歎,“照這個數量,隨隨便便往底下挖一挖,便能給譚師兄列出十多項大罪來……”
聞芊還是第一次聽人談到朝廷的俸祿,新鮮之餘又不免好奇:“那你的月俸是多少?我瞧你平日出手挺闊綽的,也不像是吃不飽飯的樣子……難不成你也貪了油水?”
楊晉笑了笑,“這是機密,不能說。”
“多大點事兒也不能說。”她不滿,“告訴我又不會怎麼樣,怕我告發你麼?”
他隻好無奈地解釋:“我和他們不同……雖說沒有什麼撈錢的手段,但俸祿養家糊口是足夠了。”
鬨市中騎馬不便,三人遂下了馬徒步而行,徐總旗跟在後麵牽著韁繩。
在此起彼伏的叫賣聲中,突然,前方喧鬨的人群好似出了什麼問題,一連串的往街道兩旁讓開,有好些人避之不及,將菜簍子打得滿地都是。
聞芊抬起頭,但見一架黑漆平頭車款款駛來,車楣下掛了隻黃金鸞鈴,正隨車身叮當作響。
街道狹小,為了給這車讓路犧牲了不少小攤小販,人們來不及心疼,已被車前開道的侍衛嚇得登時噤聲。
“是郭少監。”徐總旗壓著嗓音提醒。
郭昀乃是曹開陽十個乾兒子當中最有能耐的那個,儘管與其並無血緣關係,卻不是父子親似父子,連陰人的方式都如出一轍,在朝中也有“小開陽”的美譽。
不經意的搖晃間,車簾被風撩開,驚鴻一瞥,裡麵的人三十五歲左右,白麵無須,年紀不算大,然而鼻翼旁已長出了深深的法令紋。
他那雙細眼甫一投出視線,便精準無比地落在了聞芊臉上,麵無表情地定定瞧了許久。
楊晉不著痕跡地上前一步,將她掩在身後。
郭昀的目光與之交彙,能明顯的感覺出他的敵意。
很快,車馬便行遠了。
徐總旗鬆了口氣。
說不出為什麼,總感覺方才的氣氛僵硬得詭異,好像下一瞬便能打起來。
“咱們走吧。被春山斷臂的那人姓張,就住在前麵的鐵匠鋪裡。”
*
整個下午的時間,聞芊和楊晉幾乎把所有的幸存者尋訪了個遍。
沒有例外的,都是那套標準的作案手法,這春山似乎很懶,多年來未曾變過。
從第一個瘋女人被斷指開始,陸續有被切了雙耳的小販,斷左臂的打鐵匠,斷右腿的裁縫,失去一腿一臂的秀才……
看得出,他作案的手段越來越殘忍,也越來越肆無忌憚。
和他之後的殺人相比,對這些殘了一部分的人,簡直可以用“溫和”來形容。
而他留在現場的文字,也從最初的“春山”二字,變成了“我叫‘春山’”
兩年如一日的殺了寫寫了殺,誰也不清楚他究竟有什麼目的。
聞芊從獨臂秀才的家中出來時說道:“他是和徐州人有仇麼?下手也不挑,老弱婦孺,青壯男女,逮誰殺誰?”
楊晉行至門口腳下稍稍一頓,“我倒覺得不是這樣。”
他抬眸望向矮牆上那早已淡去的四個血字,那是此人滿城來來回回重複著的話——我叫‘春山’。
“你有沒有覺得,他很像是……怕被誰忘記似的。”
作者有話要說: 這次我保證要寫一個你們都猜不出發展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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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陸章
聞芊聽了他這番見解有些莫名:“怎麼說?”
楊晉隨她慢慢往街上走, “我此前不是沒遇見過這樣的賊盜, 他們多數人行凶留名,一是為了挑釁官府, 二是為了在江湖上打響名號。但這個春山卻例外——
“從沒有哪個行走江湖的大盜會常年待在同一個地方作案, 小小的徐州,夠他掀起什麼風浪?”
發覺聞芊似有所感地頷了頷首, 他循序漸進地問道:“瞧了那麼多案子, 這麼多被害之人,他們中間毫無聯係,甚至毫無相似之處, 你是不是在奇怪,春山殺人的動機究竟是什麼?”
她垂眸思忖了下, 猶豫且遲疑地看著楊晉:“是什麼?”
“說他喪心病狂也好, 有所企圖也好,可我總覺得他意不在此,你仔細想想他留下的字——”
什麼字?
我叫‘春山’?
聞芊若有所思, “他為何如此執著於讓人記住他的名字?”
楊晉不知是想到了什麼,言語突然帶了些許悵然,“有一些人,平日裡不怎麼出彩, 活得像層無色無味的空氣,便會忍不住乾出很多出格的事,以博得旁人的注意。”
她覺得好笑:“會有這樣的人?”
“會啊。”他望了過來,衝她輕輕一笑, “這種事,我從前就做過不少。”
聞芊聽完很有幾分驚訝。
她自小便是眾人追捧的那輪明月,無論走到哪兒都會受到無數的關注,實在是不太能夠理解他的心情。
“我家崇文不尚武,打小大哥就是所有人的希望,家中幾乎沒人不喜歡他。”楊晉聲音平和安然,“而我便不同了,文不成武不就,怎麼比和他總是差了一大截。”
“每每家裡的長輩聚在一塊兒,無一不是誇他的,誇著誇著似才想起我,順便也客套幾句。”
聞芊看著他的表情,過了一陣之後,才不以為意地挑眉:“誰說武不就。”她曲指在他小臂上輕輕一彈,“揍人不是挺厲害的麼?”
楊晉笑了笑,“那會兒還小,是不怎麼樣。”
“後來一次巧合,發現自己若做了錯事父親反而加倍地關注,於是就一發不可收拾起來……”
“誒呀,想不到你小時候這麼壞。”聞芊調侃道,“難怪拔牙還有拔錯的。”
“這還不算最厲害的,我十三那年……”
話題才起,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