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臭丫頭真是越來越無法無天了啊!
樓硯附和著笑了兩聲,麵對外人倒還是維持他那副斯文儒雅,翩翩公子的麵孔。
聞芊將包袱遞過去,“北京比南邊冷,我給你帶了兩件厚實的鬥篷,還有你常使的手爐,路上應該用得著。”
行李厚厚的一大包,從未見她如此貼心,樓硯甚是受寵若驚地背起那鼓鼓囊囊的包裹,剛要開口感激一番,就聽聞芊正色道:“可彆忘了替我留意新出的妝粉。”
“……知道了。”
在旁的小姑娘替他招呼車夫來幫忙,他側目觀察聞芊的神情,懷疑道:“我怎麼覺得我要走了,你還挺高興的?”
“有麼?”她不以為意撚起一縷秀發。
“我走以後,你記得好好留意下`身體,飲食要有規律。”樓硯不放心的開始絮叨,“凡事彆逞強,不要弄傷自己,有甚麼事讓曹老板出馬就好了。”
“這世道不安穩,晚上切莫隨便出門,記得少喝酒。”
“還有那個錦衣衛啊……”
聞芊翻了個白眼,崩潰道:“樓大奶媽!”
一乾少女噗嗤一下笑出了聲。
樓硯無奈的閉了嘴,盯了她一會兒,總感覺有許多話沒說很是難受,隻好朝旁吩咐:“多看著你們師姐一點兒,知道麼?”
幾個年輕女孩子嘻嘻哈哈笑得花枝亂顫,“知道啦,樓大夫!”
他搖搖頭,終於轉身登上了車。
近年他幾乎年年都回來,同樣的戲碼看了不下十遍,故而麵對離彆,聞芊倒沒多少傷感,反而有點習以為常。
因為總是想著,橫豎他也會再來江南的,每一次的分開便不那麼珍惜了。
送走了樓硯,聞芊帶著師妹們返回樂坊,時候還早,客人不多,台子上不過助興彈點小曲。
一進門遠遠地瞧見曹坊主坐在窗邊,捧著一封折子愁容滿麵。
這位置是她的專座,平日裡,曹老板一向沉迷於巡視樂樓,哪怕得空也隻是在二樓喝點小酒,若是坐了那個地方,便預示著“無事不登三寶殿”,必然是有什麼麻煩。
她打發師妹回房,要了壺清茶在曹老板對麵坐下。
“怎麼了又?最近生意不是挺好的麼?”
一看是她,曹坊主歎氣的聲音越發大了,一張臉像是剛出鍋的包子皮,布滿褶皺。
“可彆提了,雲韶府的文書又來了,你自己瞧瞧吧。”他將折子推到聞芊麵前。
“上次把三娘要走還是五年前的事呢,這回說是甚麼皇後五十大壽,宮中打算大辦,各地的樂坊得挑幾個樂師進雲韶府。”
聞芊把文書攤開來看,隻聽他喋喋不休,“咱們這兒如今青黃不接的,拿得出手的就隻有你了,可是你一走,聽雨樓不就成了空殼子麼?”
這東西她不陌生。
雲韶府是宮中教習音樂的官署,當初三娘就是奉召進京作琴師授藝,後來便久居北京,再也沒回過廣陵。
她轉著青絲沉默不語,曹老板卻在旁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她的表情,“你不會真想去吧?”
聞芊挑眉瞅了瞅他,“現在知道我要緊了?”
“姑奶奶,我可沒得罪過你啊。”他苦著臉賠笑,“這麼些年大家處得這麼樣,你也心知肚明,到這個節骨眼兒上了,就彆為難我了。”
聞芊故意舉棋不定地拖長尾音:“此事嘛,我還得考慮考慮……”
“行,行。”他忙不迭答應,“那你慢慢考慮,不急,不急的。”
樂坊裡逐漸開始忙碌,曹坊主坐了一會兒,起身去招呼客人,臨走前還不忘給聞芊叫了一桌的吃食。
台子上的小曲換了調子,旋律愈發歡快帶動著人群的情緒,不多時場麵便熱鬨了起來。
她低頭拿湯匙在攪碗裡的肉羹,正發著呆,一不留神卻看到楊晉走進門。
他今日穿了件月白的箭袖袍,長發高束,腰間沒帶刀,便少了些許戾氣,被樂坊紅豔豔的燈籠一照,眉目間染儘了和煦與溫潤,在四周的芸芸眾生裡顯得尤其突兀。
聞芊唇邊不自覺綻開笑意,當下伸手招呼:“楊大人。”
他似乎有心事,聽到聲音先是遲鈍了一下,轉目朝這邊望了一望,大概看清了是她,才默然地走過來。
“你……”楊晉剛要說話,發現這滿桌的菜,話到嘴邊又改口,“你還沒用飯?”
“曹大老板請的客。”聞芊給他騰出位置,“餓不餓?要不一塊兒吃?”
楊晉雖在搖頭,人卻已坐了下來,“有酒嗎?”
“花雕。”她翻開酒杯給他滿上。
“這幾天都沒見到你,你很忙麼?”
聞芊在他對麵剝蝦,抓了把蔥花灑在醬料上,神情一派輕鬆閒適,楊晉看了一陣,垂眸轉著指間的青瓷杯,“還好。”
餘光瞥到他的小動作,聞芊挑起眉,抬手托腮,“有心事啊?誰招你生氣了?”
他搖了搖頭並沒回答,就在此時,身側走過兩個公差,曹坊主正陪著笑臉點頭嗬腰。
楊晉抿了口酒,奇怪道:“作甚麼的?你們又惹官司了?”
“不是。”聞芊把手邊的折子遞給他。
黃綾的封麵,內用京城所製的染黃紙,一看楊晉便知是詔書一類的牒文。
她簡明扼要地做了解釋,“按理說,這上京最合適的人選應該是我,畢竟目前樂坊內也就我有資格進宮授藝。估摸著,雲韶府那邊也是這個意思。”
楊晉拿著那份文書,微不可見地怔了怔,隨即他將酒杯放下,側目看了聞芊幾眼,佯作不在意地抿唇,輕咳一聲。
“其實,近來我們也打算回京。江南到北京少說也有月餘的行程,你獨自上路倒不如結伴而行,有錦衣衛相送多少也穩妥些。”
聞芊微微訝然道:“怎麼,你也要走?”
“嗯。”
她不過吃驚了片刻便又恢複如初,隻兩手捧起臉沉%e5%90%9f:“可是……我沒打算去呀。”
楊晉愣了一瞬,神色漸漸暗下來:“不是說,你是最合適的人選?”
“話雖如此。”聞芊發愁地搖搖頭,“但我走了,樂坊周轉不開,一幫師弟師妹們也還沒成氣候。”
他不再作聲,半晌才將酒水一飲而儘。
聞芊懶洋洋地支著下巴,另一隻手執起楊晉耳畔的一縷青絲,隨口調侃:“乾嘛呀這副表情,莫非是舍不得我了?”
聞言,楊晉難得沒有反駁,隻是側過頭,將發絲從她指間抽走。
聞芊也不在意,歪頭輕歎道:“早知你也要上京城,就該讓樓硯隨你一起的,路上有個伴兒也好。想他一個文弱書生走遠路,我還真有點不放心。”
“那位大夫走了?”楊晉不由驚訝。
“是啊。”她低頭攪動著碗裡的羹湯,“就在今天。”
提到樓硯,楊晉突然想起一些事來,思緒輾轉片刻,終究開了口,“聞芊,我能否問你一個問題?”
“你問。”
他輕聲道:“上次我看過你的卷宗,十年前你隨白三娘來到廣陵,當時和你一起的,除了樓硯還有一個人,那個人呢?”
聞芊的動作明顯一滯,她嘴裡還含著肉羹,隔了良久方嚼了嚼,吞下去。
“他死了。”
雖早有預料,楊晉還是皺起了眉,語氣卻不可察覺地輕了幾分:“怎麼死的?”
“誰知道……病死的吧。”她說得輕飄飄,似乎也不欲多談這個話題,匆匆喝吃完了羹,衝他展顏笑道,“楊大人,你都快走了,聊這些多沒意思……來,我給你踐行啊。”
聞芊提起酒壺替他滿上一杯。
見她不願說,楊晉也不再深究,接過酒杯慢慢的品。
作者有話要說: 歡迎感受基哥一整章跌宕起伏的心境。
大家好像對上集預告想得太悲觀了一點……
無情的摧殘
當然是
棒打鴛鴦十八裡相送!
廣大青春校園電影必不可少的橋段之——剛剛戀愛男主就要出國留學腫麼辦!°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_(:зゝ∠)_滿心歡喜聽到我芊也要上京,結果被澆了盆冷水,純情的小基哥內心被無情的摧殘【此乃上集預告的擴寫版(。
所以。
接下來就是一彆七八年再相逢的狗血劇情了!!嗎……
新副本其實還沒開啟……
目前這是個過渡支線,並不很長,也不怎麼打怪。
為什麼會有這樣一個劇情呢,主要是因為……
【聞芊:我的禦用奶媽離隊了qaq】
【樓硯:……現在知道我的好了吧】
第三十章
樂坊的夜一直都很奢靡, 舞到酣處, 底下的一幫敗家子便爭先恐後地朝台上砸金銀珠寶。
聞芊不上台的時候在角落裡有個專屬位置,正位於燈光照不到的陰暗地方, 平時往那兒一坐, 熟客基本不會留意。
她捧出骰盅在對麵興致勃勃的搖,楊晉則靠在圈椅內倒酒。
鄰桌不遠是兩個商人打扮的中年男子, 其中一個神色鬱鬱, 似乎對歌舞提不起興致來,另一個便給他斟酒耐心寬慰。
“城郊那片林子又鬨鬼了。”他唉聲歎氣,“昨天傍晚, 我家運糧食的馬受了驚,眼見著白花花的大米灑了一地!”
那人啊了聲, “山鬼作祟了?可傷到人沒有?”
“車夫挨了點輕傷倒是不要緊, 不過他小子慫啊,米也不敢撿,拉著車就跑回來了!”
商人心疼地皺起五官, 一口酒下去,痛苦得像是喝了杯見血封喉的鶴頂紅。
骰子在陶瓷杯裡橫衝直撞,叮叮當當停下來。
聞芊卻並不急著掀開蓋子,反而將手搭在上麵, 支肘看向楊晉。
他酒杯剛送到唇邊,一眼見到她這笑容,不解地又放下來:“怎麼?”
“瞧你聽得這麼入神,很感興趣?”
“也不是。”楊晉喝完了酒, “隨便聽聽而已。”
聞芊將骰盅打開,取出骰子在指間把玩,“廣陵城最有名的三樣東西,瘦西湖的景,聽雨樓的姑娘,以及,槐樹林裡的山鬼。”
這個楊晉倒是有所耳聞。
記得剛到城外時,就曾聽茶攤的小二提起過鬨鬼之事,言語間神色平靜,真像是習以為常一般。
聞芊歪頭托著腮,“說起來,這個山鬼還是有來曆的。”
他自然而然地問道:“甚麼來曆?”
她輕笑一聲,把骰子往杯中一丟,即刻滴溜滴溜作響。
“相傳在數百年前,廣陵城外有座山神廟,廟裡住著一位善良的山神,他庇佑著附近的百姓,而且有求必應,隻要有人前來許願,都會想儘辦法的滿足。
“消災、解難、結姻緣,山神好像每天都很忙,白日裡百姓們絡繹不絕,攜老扶幼地往廟中趕,可是一到晚上,廟門一關,整個世界都會安靜下來。這個時候,山神便獨自坐在院中的台階上看月亮,等待著白天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