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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來淡淡道,“你先休息。”

徐悅然眼裡的光至此一分一分黯淡下去。

她瞪大眼睛,看著裴昭和宋棠往外走的背影,一顆心猶如浸泡在冰冷的湖水中,一片淒涼。

……

從藏香閣出來,裴昭一言不發,周身散發著陰沉氣息。

宋棠沉默跟在他身後,隨他一道離開怡景宮。

“到養心殿來。”

臨到準備上禦輦時,裴昭回頭看一看宋棠,語氣低沉說道。

宋棠一臉乖巧,福身應是。

待恭送裴昭上得禦輦,她方才同樣乘著轎輦如裴昭指示的那樣去往養心殿。

裴昭其實沒有多為宋棠和徐悅然之間這點事情不高興。

他介懷的是宋棠的明目張膽和毫無避忌。

但在此之外,徐悅然想讓他幫她主持公道、懲罰宋棠也是不可能的。

當初欺負清漪的那一筆賬,到今天,還沒有算完。

走進養心殿之後,裴昭直接快步走進側間去。

宋棠進去時,他已靠在躺椅上,雙眼閉緊,沉沉的一張臉。

裴昭此時心情不痛快,宋棠感覺得出來。

但她並未上前去想辦法討好裴昭,而是徑自在桌邊撿了張椅子坐下。

側間沒有宮人在。

一片寂靜之中,須臾之間,響起提壺倒茶的些許動靜。

裴昭耳邊捕捉到這樣的聲響時,眉心跳了跳。他忍耐過幾息時間,終究按捺不住,猛然睜開眼,隻見宋棠麵容平靜,將一杯茶水輕輕擱在他手邊的小幾上。

一個微微俯身,垂下眼,一個抬眼望過去,兩個人便在這個刹那四目相對。

視線交彙的同一刻,宋棠平靜彆開眼,直起身子,似準備退開。

裴昭在此時伸手拽住宋棠的手臂。

他手上用了幾分的力氣,是不容許她走的姿態。

宋棠目光掠過裴昭拽住自己那隻手的手背,隨之落到他的臉上。

裴昭盯住宋棠,在短暫的沉默過後,沒有拐彎抹角,問:“為何要對徐美人做這樣的事?”

“臣妾為何如此,陛下當真不明白嗎?”

宋棠移開視線也彆開臉不看裴昭,“這些日子,臣妾受的委屈夠多了。”

她的語氣甚至有幾分理直氣壯。

然而,這字字句句裡皆是說不出的委屈。

裴昭靜靜看得宋棠半晌,按捺住其他想法與心思道:“說說。”

宋棠輕哼一聲不說話。

裴昭拽住她手臂的手掌更添幾分力氣,直接將宋棠拽得跌坐進他的懷抱。在宋棠起身要逃之前,他用另一條手臂將她圈在懷中,歎一口氣問:“你把她欺負成那樣,你有什麼可委屈的?”

宋棠掙紮兩下,裴昭手臂收得更緊,她索性放棄。

“臣妾若不曾受委屈,又怎會無故欺負她?都欺負到臣妾頭上來了,難道臣妾要忍氣吞聲嗎?”

裴昭在她身後笑了兩聲:“所以她是叫你受了什麼委屈?”

“陛下這般盤問臣妾,莫不是認為臣妾在撒謊?”宋棠說,“臣妾可不是那等子沒事找事的人。陛下不能因為如今不疼臣妾了,便這樣不管不顧的汙蔑臣妾。”

這樣聽來,又像是在撒嬌。

裴昭心覺好笑,順著宋棠的話問:“朕何時不疼你了?又何時汙蔑你了?”

“陛下自然是不曾聽說,可宮裡私底下早已經傳遍了。”宋棠聲音低下去一點,“他們都說,陛下如今寵愛的人乃是徐美人,徐美人又與臣妾有些相像,可見臣妾被陛下忘在腦後,已不再如從前。隻是這些風言風語,臣妾忍下便也過去了。陛下卻從來不曉得,徐美人有多過分,連近來進貢的東西,她全都要頭一份。”

“她做出這樣的事情,何曾把臣妾和賢妃姐姐放在眼裡?”

“陛下不疼臣妾是一回事,但欺負臣妾,臣妾無法忍氣吞聲是另一回事。”

“我便是想好了。”

“若陛下要罰臣妾,臣妾也就受著,總之是咽不下這一口氣。”

裴昭確實不清楚這些事情。

徐悅然倘若不知分寸到連賢妃、淑妃都不放在眼裡,當真該治一治。

“幾時發生的事?”

裴昭問,“既發生這樣的事情,為何不告訴朕?”

“陛下心思都在徐美人身上,臣妾如何敢同陛下說這些,讓陛下心煩?”宋棠的話落在裴昭耳中與賭氣無異,尤其她說,“何況人人都道陛下已經不寵愛臣妾了,臣妾不想在陛下麵前丟臉。”

“你是朕的淑妃,朕如何會不寵愛你?”

裴昭含笑說得一句,又嚴肅語氣,“這後宮裡頭亂嚼舌根的人怎這般多?”

“這事得好生管管。”

“如此不守規矩,不知謹言慎行,非要抓幾個人治治罪才行。”

宋棠哼了哼:“若陛下是為臣妾才這般,臣妾可受不起。”

“你有什麼受不起的?”裴昭捏一捏她的臉,“罷了,左右你已經出過氣,彆往心裡去。”

“徐美人叫你受委屈,朕也曉得了,不會不補償你。”

“今日之事,也到此為止,愛妃以為如何?”

宋棠像被裴昭哄得開心起來,咬著唇笑,回過頭。

她兩眼發亮看著裴昭,興致勃勃問:“那陛下打算怎麼補償臣妾?”

“你想要什麼?”

裴昭習慣了宋棠想要什麼會直接說,因而問得也十分直接。

宋棠鼓一鼓臉頰:“陛下自己挑,臣妾不知道。”

裴昭微笑:“好,朕幫你選,行了罷?彆為那點兒事情不高興,值當麼?”

“陛下說不值當那便不值當。”該讓裴昭知道的都已經讓裴昭知道了,宋棠不再擺出彆扭的模樣,收斂情緒,轉移話題問,“陛下許久不見臣妾,可曾想過臣妾?但即使陛下無瑕惦記臣妾,臣妾卻是日日惦記陛下的。”

裴昭信宋棠對他一腔愛意,此時打趣問道:“惦記朕,為何不來見朕?”

宋棠頓時又垮下臉:“陛下不清楚臣妾為何不敢去見陛下麼?”

“罷了罷了,不提這個。”

裴昭被宋棠的反應逗笑,連忙岔開話題,“愛妃最近窩在春禧殿,在忙些什麼?”

宋棠順著裴昭給的台階下,回答道:“宮中事務繁多,是有些忙碌的。除去這些瑣事之外,便是太後娘娘生辰將近,臣妾開始準備太後娘娘的生辰禮了。”

“距離母後生辰仍有好幾個月的時間。”

裴昭笑,不盤問她準備的什麼禮物,隻誇讚,“愛妃有心了。”

·

徐美人被淑妃邀請一同泛舟湖上卻落水差點丟了性命的事,無疑傳開了。

但更令人在意的是皇帝陛下的態度。

眼看前一陣子,徐美人得到陛下的寵愛,時時侍寢,連淑妃都被比下去。然而發生這樣的事,陛下卻對淑妃沒有隻言片語的責備,乃至翌日便派宮人送了許多賞賜到春禧殿去。如是情況,叫人頓時心思清明:淑妃何曾有失寵的樣子?

此後的一段時間,陛下更未再踏足藏香閣而隻出入春禧殿。

誰能不重新掂量淑妃在皇帝陛下心中的份量?

宋棠對這樣的狀況心裡不是不滿意,但尚且在預料之中,自然反應平淡。

反而是霍凝雪替她操了不少心。

“當時聽說徐美人從娘娘的小舟上跌入水中,差點出事,臣妾當真是嚇壞了。”霍凝雪心有餘悸道,“誰曉得是不是徐美人故意陷害,妄圖仗著陛下的寵愛欺負娘娘?”

“好在陛下英明,娘娘聰慧。”

“徐美人如今被陛下冷落,也是她應得的。”

自從霍凝雪表露想要投靠的想法,宋棠便眼看著她時不時來春禧殿拍馬屁。﹌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並且每一次都能成功把馬屁拍到馬腿上。

懶得糾正霍凝雪這些話,也不想在霍凝雪麵前透露太多,宋棠不反駁,不過對霍凝雪說:“徐美人確實不知好歹,可她那個樣子,不全是她的錯。同樣有人在背後煽風點火,從中作梗,才這般。”

霍凝雪聞言,瞪大眼睛:“有人在背後使壞?誰啊?”

“這個人究竟是有什麼目的?”

宋棠逐漸習慣霍凝雪的蠢笨,霍凝雪如此反應便也當作稀鬆平常。

她說:“徐美人不將我和賢妃放在眼裡,自有苦頭吃,躲在背後的人卻是多了一分機會。”

所謂機會能是什麼機會?無疑是得到陛下寵愛的機會。

霍凝雪把宋棠這一句話聽明白了,憤憤道:“這種小人當真叫人看不慣!”

宋棠:“……”

沉默過一瞬,宋棠對霍凝雪說:“可惜徐美人大約依然看不明白。”

霍凝雪輕輕歎氣:“臣妾仔細想一想,在這件事上,徐美人也是可憐的,被人利用卻毫不知情,隻望她能早些想明白,弄清楚到底是什麼人見不得她好。”

“呃……”

突然想到宋棠或許知道那個人是誰,霍凝雪小聲問,“娘娘能透露麼?”

宋棠斜眼看她:“透露什麼?”

霍凝雪說:“那個在背後搗亂的人,究竟是誰?”

宋棠笑了一下,隻道:“我確實曉得是誰,可你問來做什麼?”

霍凝雪歎氣:“臣妾雖幫不上忙,但也不想稀裡糊塗,倘若娘娘不想說,臣妾不會再問。”

“那個人你亦是熟悉的。”宋棠語聲平靜說。

霍凝雪微愣:“臣妾熟悉的人?”

宋棠表情淡淡點一點頭:“你之前不是特地來告訴我,有人想挑撥利用你和徐美人,給我使絆子麼?你當時說的那個人和我今日說的這個人,是同一個。”

孟綺文?

霍凝雪立刻想到是誰,怔一怔,霍然起身:“果然是她!”

……

從春禧殿出來,琢磨著孟綺文背後搗亂,聯係徐悅然落水幾乎喪命,霍凝雪後知後覺,自己差點落得徐悅然這樣的待遇。如若那個時候,她聽信孟綺文的話,受孟綺文的挑撥,和宋棠做對……

想到這些,霍凝雪對徐悅然生出一種同病相憐的感情。

尤其徐悅然可能仍被蒙在鼓裡,萬事皆不知。

霍凝雪認為自己有必要幫徐悅然一把,做不到冷眼旁觀徐悅然被人利用。

生出如是念頭,第二天,借口探望徐悅然,她去了藏香閣。

徐悅然栽在宋棠的手裡,又從裴昭那兒遭遇一場巨大打擊,一時間近乎一蹶不振。原本她落水被及時救上來,身體不會有大礙,卻因心態瀕臨崩潰,隨之生了一場病,連續幾日下不得床。

霍凝雪見到病懨懨躺在床榻上的徐悅然越發心疼。

如果不是被孟綺文那樣狠毒利用,又何至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呢?

“徐美人。”

霍凝雪在床榻旁的玫瑰椅上坐下來,“我來看看你。”

徐悅然無心見客,又知自己病中樣貌醜陋,彆開臉說:“我想睡覺了,霍嬪請自便。”言外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