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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公主看著他,要笑不笑地問:“容郎是不是早就知道,當年盛雲曦之所以下獄並非意外,而是人為?”

容翊眼神有一瞬閃爍。

長公主不發一語,一巴掌朝他臉上摑去,容翊身形不穩,直往梁柱撞去,待被容穗穗扶起,偌大的榮安侯府空空蕩蕩,長公主及成群的錦衣衛早已遠去。

明帝雷霆手段處置太子及何皇後,何家滿門抄斬,一夕血流成河,本就叫不少人看得心驚膽跳。

今日長公主被賜削發為尼,容家除了容珺一人之外,不是流放邊疆,就是被貶為平民,更是讓所有人都摸不清明帝心思。

一時之間不懂皇上到底是對容家網開一麵,還是看在他是駙馬的份上,才對容珺網開一麵。

“我說應該是容大將軍這麼多年來,為我大淩出生入死,戰功彪炳,皇上肯定是看在容將軍為我大淩流下的血汗才會網開一麵。”

“依我看,應該是容將軍既為七皇子義兄,又是五公主的駙馬,有他們兩位為他求情的關係,才會有此殊榮。”

保德大街,五芳齋前,眾人議論紛紛。

“蘇兄這麼說就不對了,為何容將軍就一定是得靠彆人?”

“我哪裡說錯了?否則……”

原本停在五芳齋旁不遠處,雕紋精致氣派的梨木馬車,裡頭的人撩開車簾,接過小廝手上,刻有五芳齋字樣的食盒之後,緩緩起行。

隨著馬車前行,爭論聲逐漸轉小。

就在不久前,榮安侯府迎來聖旨時,雲嬈的公主府也迎了來一道聖旨,雖然與長公主那道不同,卻也說了容珺承襲爵位的事。

兩人此時正準備進宮麵聖,親自謝恩,馬車行進半路,即將經過五芳齋時,雲嬈忽然嘴饞,隨口說想吃糖蒸酥酪及桂花糖藕,容珺便讓人停下,進五芳齋排隊買甜食。

保德大街為京城最為繁華熱鬨街道,街上不隻有金飾店,還有著各式各樣的布莊酒樓、茶樓、甜品鋪子,其中最為出名的甜食鋪便是五芳齋,五芳齋的甜食不止深刻達官顯貴喜愛,就連宮裡的貴妃娘娘都愛吃,慕名而來之人多不可數,每日皆門庭若市,大排長龍。

雲嬈沒想到自己不過隨口一提,容珺就真叫人下車去馬,都還沒吃到糖蒸酥酪和桂花糖藕,就覺得嘴裡心裡都甜滋滋的。

等待期間,聽見眾人的議論,雲嬈不由得笑問:“容大將軍覺得呢?”

少女一身精致宮裝,背倚靠墊,唇角微揚,兩側的小梨渦若隱若現,笑容甜軟,連帶著聲音都香甜。

容珺低垂著眉眼,鴉羽般的長睫在臉上投落出淺淺陰影,他的睫毛很長,在眼尾勾起撩人的弧度,玉琢般的臉龐揚著一貫的溫柔笑意。

他淡淡的嗯了聲,一邊打開食盒,一邊輕笑:“自然是五公主為我求情,才有此殊榮。”

如玉竹似的手指端起食盒裡的糖蒸酥酪及木匙,輕輕舀起一匙,湊到雲嬈唇前。

雲嬈被他的回答給逗笑,正要伸手接過,容珺卻將手裡的糖蒸酥酪往前一塞:“吃。”

自從兩人成親之後,雲嬈早就被投喂習慣,也不矯情,笑眼彎彎地張嘴。

甜甜的奶香在嘴中迅速蔓延開來,又香又甜又涼,直從舌|尖甜到心頭。

容珺目光柔柔地攏著她:“好吃麼?”

雲嬈嘴角不受控製的輕揚,心滿意足地點了點頭,唇邊儘是甜軟的笑:“嗯。”

容珺凝著她的杏眸,眉眼間儘是溫軟,很快又喂了一口。

兩人進宮謝恩時,沒想到陸君平恰好也在。

太子剛廢,明帝未免夜長夢多,今日一早便命禮部的人準備冊立儲君一事,以穩民心定政局。

由於再過一個月便是陸君平及溫瀾清的成親的日子,禮部挑選的吉日,原是在兩人大婚之後,明帝卻不甚滿意。

皇子與太子之間的禮製不同,若是陸君平受封為太子,禮部這些時日子的準備可說全廢了,得從頭再來,會這般安排也不是沒有道理。

偏偏明帝一旦決定的事,就不容置喙,禮部無法,隻能認命接旨,一邊如火如荼的忙著大子登基大典,一邊欲哭無淚的重新準備太子與太子妃的大婚。

陸君平被明帝召進宮來,便是為了此事。

明帝這幾日被何皇後及長公主氣得不輕,夜裡翻來覆去的沒睡好,染了風寒,臉色雖然差了些,提起陸君平即將冊立為太子一事,依舊難掩眉間喜色。

“兒臣多謝父皇,兒臣立刻就到翊坤宮告知母妃如此大喜之事!”

明帝笑:“你母妃那,朕昨日便和她說了。”

如今後位懸空,明帝本將一並將溫貴妃扶上皇後之位,可惜禮部已經為了陸君平的事,忙得焦頭爛額,要是再多個立後大典,禮部怕是要集體自儘。

雲嬈與容珺進來時已經謝過禮,明帝目光來到兩人身上,淡笑道:“容愛卿如今成了榮安侯,可已想好,是要繼續住在公主府呢,還是回去原本的榮安侯府?”

容珺垂首:“公主在哪,臣就在哪。”

簡單的八個字,就讓雲嬈的心都化了。

明帝對他的回答顯然很是滿意,撫掌大笑:“好好好,朕果然沒有看錯人。”

三人離宮時,恰好都是要到相府,陸君平索性與兩人同乘一車。

就在馬車離宮久,剛準備彎起小道,避開禦街上的人潮時,忽地被人攔下。

容珺與陸君平對看一眼,沉聲問道:“此為五公主座駕,何人如此大膽攔駕?”

車簾外傳來雲笙的聲音:“回將軍,是一對做平民裝扮的夫婦……”

雲笙還沒說完,就被另一道略微狙獷的男聲打斷:“小人妻子即將臨盆,求貴人大發慈悲送她到臨近醫館。”

雲嬈怔了下,欲要開口,容珺卻淡淡笑道:“雲笙,你親自將人送到最近的醫館。”

“內人已經痛得走不動,求貴人大發慈悲──”

外頭那人的話還未落,容珺卻已不理會他,吩咐馬夫繼續前行。

陸君平意味不明的冷笑了聲,撩車窗簾,看著站在雲笙身旁的那對夫婦,眸色冰冷。

“看來還是有人記得二十年前的事。”

容珺嗯了聲,微微笑著,忽然問:“長公主離京了?”

陸君平搖扇搖頭:“她畢竟是長公主,還是皇上的嫡親姐姐,該有的禮數還是得做足,如今正在大慈恩寺削發,明日才會離京。”

雲嬈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安靜乖巧的看著容珺,有些疑惑的問:“其實不遠處就有一間醫館,剛才順手送那婦人一程也無大礙。”

容珺像是想起什麼,溫柔的鳳眸驟然湧起複雜且痛苦的情緒。

陸君平默默甩開折扇,擋住臉:“我就不該上這個馬車。”

“?”雲嬈困惑的看了他一眼。

“子玉和五妹儘管當我不在。”

“……”

雲嬈哭笑不得,還不知道陸君平到底是在演哪出,就被容珺撈進懷中,緊緊抱住。

“怎、怎麼了?”

陸君平還在車上,就坐在兩人對麵,雲嬈雙頰飛快地紅了起來。

容珺卻旁若無人,將人抱上自己強健的大腿,雲嬈下巴被迫抵.在他的肩窩,兩人以密不可分的姿態靠在一塊。

雲嬈又羞又急:“到底怎麼了?”

容珺臉埋在她的頸肩,低沉的嗓音微悶:“嬈兒可會覺得方才我不近人情?”

雲嬈再不懂,也察覺到他情緒明顯不對,沉默片刻,搖頭笑道:“怎麼會呢?我與他們非親非故,順手相助是好意,拒之不理亦在情理之中。”

“更何況,我們根本不知來人身份,七哥也在我們馬車上,說不定是想刺殺七哥的刺客所偽裝的也有可能,子玉哥哥隻是小心為上,何來不近人情?”

“……”說就說,為什麼要扯到他身上?~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陸君平雖然用折扇擋著臉,卻也十分禮貌的閉上雙眸,隻是聽見雲嬈的話,仍是忍不住在心中抱怨一二。

雲嬈本就容易害羞,如今馬車內還有旁人,可說不自在極了,不止臉紅,就連耳根都開始發熱。

容珺似是察覺到她的不安,將她從腿上抱了下來:“以後不管是誰來攔你的馬車,無論是什麼借口,都不要讓他們上車。”

他看著她的鳳眸雖然冷靜,卻充滿渴求與不安,聲音雖然平靜,卻充滿嚴肅。

就好像,這是一件極為重要的大事。

雲嬈遲疑片刻,點頭答應他,不再多問。

直到兩人在相府用完晚膳,回到自己府邸,兩人都沐浴更衣完畢,雲嬈才再度追問此事。

此時已是月上中天,夜涼如水。

容珺一開始並不想細說此事,雲嬈卻抱著他的手臂撒嬌:“你不說,要是哪天我一時心軟,忘了你的話讓人上馬車了呢?”

他呼吸一窒,立刻將人攬進懷中,垂首尋找起她的唇。

雲嬈回仰,乖巧地回親著他,似是想平複他驀然湧起的不安。

對,不安,容珺很少在人前顯露這般脆弱的一麵。

雲嬈隱約覺得,今日之事,必定和容珺的身世脫離不了關係。

陸君平在馬車上說的那句“看來還是有人記得二十年前的事”,在她腦中回響著。

她像是想到什麼,心一點一點的揪了起來。

兩人僅是淺嘗輒止的親昵,唇齒分離之後,她雙頰緋緋,目光微亂的看著他,有些不確定地問:“是,是和娘有關嗎?”

她口中指的娘,自然是容珺早逝的母親。

容珺垂眸,忽然又扶住她的後腦勺,碾轉地%e5%90%bb了一會兒,才又將她鬆開。

“嗯。”他溫熱的薄唇在她唇瓣上輕輕摩挲,“當年我娘是被人逼死的。”

雲嬈眼瞳驟縮。

二十年前,容珺的祖父還在,祖父為文官之首,當朝丞相,官居正一品,功勳非凡,門生故吏遍布朝野,容家當時可說風光無限。卻也因為祖父受深先帝重用,深受百姓愛戴,以至於功高蓋主,引來年輕明帝的忌憚。

他的祖父是個純臣,公正不阿,一心為國,卻是晚景淒涼,不止下了大獄,還差點株連九族。

容相一心為國,卻被人誣陷通敵叛國,他的門生們自然不信,竭儘全力為他請命,想儘辦法證實他的清白。

祖父身陷囹圄,當時容珺的父親,容翊,為了救容相及容氏一族,整天忙得焦頭爛額。

當時的容珺已經六歲,他從小接受良好教育,一直相信人性本善,直到有一日,他陪著母親到大慈恩寺燒香,祈求神佛助容家早日度過難關,回程被一名即將臨盆的婦人攔下馬車。

容母心善,見婦人衣著不俗,身邊也跟著一個小婢女,便命人將她扶上馬車,欲載她回城內,將人送到醫館。

沒想到婦人在途中就出了事,一屍兩命。

事發之後,容母才知道,婦人來頭一點也不小,正是江北王去年才剛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