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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不用說了,他本就冷酷寡言,又是明帝手裡最利的一把刀,為皇帝殺人如麻,忠心耿耿的鷹犬,他更不可能對明帝的處理方式有任何意見。

溫岑兩家可說除了雲嬈那個小丫頭以外,根本沒人真正關心或在乎容珺的死活或他們所受的委屈!

陸君平心中難平,卻也知道小不忍則亂大謀,隻能裝做若無其事,這幾日簡直憋屈到快要爆炸。

人脈需要經營,陸君平在朝中的威勢如今也是全倚靠溫家,身邊雖也有其他謀士,但他到底根基未穩,眼下願意為他死而後已的就隻有容珺一人。

陸君平可說對容珺極為信任,見他仍是一副雲淡風輕、笑容溫潤的模樣,逐漸冷靜下來。

年輕皇子搖扇,垂眸沉思,半晌,方有些不確定地問:“難道不是何家?”

溫岑兩家如此冷靜,難不成一切都是他們為了禍水東引,自導自演,兵行險著?

不,應該不可能才對。

陸君平等了好半天,都沒等到容珺回答,抬頭一看,才發現他不知何時睡了過去。

從鬼門關走一遭的人,重傷未愈就得舟車勞頓,饒是容珺身子骨再硬朗也禁不住這般折騰。

陸君平看著容珺蒼白得接近透明,毫無血色的臉龐,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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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珺身形高大,一雙腿更是又直又長,饒是陸君平的馬車為皇子規格,比尋常馬車還要大一些,軟榻也不小,對容珺而言卻依舊過於逼仄。

他全身都是傷,就算累得撐不住睡了過去,仍舊全身疼得難受,眉眼間全是痛色。

容珺最後是被疼醒的,醒過來時,馬車依舊在緩緩前行,此時已夜色深濃,即便外頭正下著大雨,車隊也還在趕路。

容珺腦袋仍有些迷糊,看著頭頂上搖搖晃晃,時明時暗的小燈籠好半晌,聲音帶著剛醒時的沙啞與磁性:“殿下,幾時了?讓雲笙進來……”

感官逐漸清醒,容珺這才發現周遭彌漫著再熟悉不過的清香。

他呼吸微窒,微微側過頭,少女嬌憨的睡顏隨之撞入眼簾。

剎那間,仿佛萬物都失色,他眼中隻有她。

她就坐在車板,歪著頭,枕著手臂,趴在軟榻上。

乖巧又安靜的睡在他身邊。

容珺忍不住笑起來,伸手摸了摸她腦袋。

少女宛若小扇子般的纖長眼睫跟著微微撲閃。

他唇邊笑意更盛,暖若春風。

也不拆穿她在裝睡,就這麼沉默的看著她。

男人目光溫柔卻熾熱,雲嬈白淨的臉頰慢慢燒紅起來。

淺淺的緋紅在燈火幽然下,顯得十分漂亮。

容珺本來就口渴得厲害,不自覺地滑動了下喉結。他眸色漸深,大掌從少女頭頂滑落下來,輕輕按住她纖細的肩頭。

男人手掌上的溫度透過衣裳傳了過來,雲嬈心跳逐漸加快,很快地,感覺到他湊近自己。

溫熱的鼻息近在眼前,一下一下地落在她眼皮上。

她呼吸微屏,睫毛亂顫。

“公主,醒醒。”容珺抿唇,無聲輕笑了下,有些無奈的輕搖著她,“您不可睡在這兒。”

雲嬈驀地撩起眼皮,雙眸彎彎笑著看他,一雙眼亮晶晶的,充滿著得意與滿意。

車廂內跟著響起另一個人的聲音:“三妹,就說了吧,子玉是個正人君子,就算睡迷糊了也不會趁人之危。”

“哦,”另一道冷漠的女聲跟著說,“容將軍現在身受重傷,頗有不便,君不君子難說,倒是真的時刻保持謹慎。”

“……?”陸君平覺得三公主就是對容珺有成見。

起初馬車停下來歇息時,他親自前去請雲嬈過來,恰巧被他這個三妹撞見,她便始終不悅,甚至想阻止雲嬈上馬車。

最後雖然勉為其難的陪著雲嬈一塊上來,卻依舊不肯讓她靠近容珺,不止如此,甚至還拉著雲嬈說起了那位新科探花郎。

說他人品好,容貌英俊,雖然出身寒門卻自幼失怙恃,家庭環境極其單純,且此次行宮路上,得明帝稱讚連連,就連溫相亦說此子前途無可限量。

總而言之,就是哪裡都好。

雲嬈還是頭一次聽見三公主如此稱讚旁人,不由得聽得一愣一愣的。

陸君平見到有人意圖撬兄弟牆角,登時不樂意了:“三妹不知父皇已經答應要讓他們成親了嗎?子玉如今已是準駙馬,你怎能在五妹麵前說起彆的男子。”

“為何不可?”三公主神色語氣皆非常冷漠,“聖旨未下前,一定都未定,就算聖旨下了,五妹臨時改變心意,駙馬也可換人。”

“……”行。

陸君平確定了,這位三公主是真的討厭容珺。

雲嬈見氣氛緊張,又見容珺眼睫微動,似有轉醒之色,遂提議不如趁此機會試探一下容珺。

她本意是想讓三公主對他改觀,未料三公主壓根兒不領情。

雲嬈無奈,不發一語地扶起容珺,讓他斜椅著靠墊,半坐於上。

沒想到,喂水時,三公主又冷聲道:“五妹,男人最是慣不得,容將軍雖有傷在身,卻也不是沒辦法自己喝水,讓他自己喝。”

聲音裡全是毫不掩飾的輕蔑與厭惡。

雲嬈怔了下,正想說什麼,容珺已經笑盈盈地接過她手中茶杯,微笑頷首:“三公主所言極是,臣謹記在心。”

陸君平沉默搖扇。

他本意是想讓雲嬈多瞧瞧容珺虛弱的模樣,進而促進兩人的感情,卻不想半路殺出個程咬金。

他現在就是後悔,非常後悔。

雲嬈有些頭疼的來到三公主身邊,小聲問她:“平陽為何討厭子玉哥哥?”

三公主對容珺的厭惡毫不掩飾,雲嬈實在不明白,這厭惡從何而來。

平陽看著容珺,冷笑了聲:“雖然父皇曾說容將軍為了外室頂撞榮國公為子虛烏有之事,可到底有沒有,他自己最清楚。”

她握住雲嬈的手,毫不客氣地說:“你現在越對他百依百順,待日後成親,他便會越發張狂得意,定然不出三年,就瞞著你在外頭養起外室。”

“……”陸君平同情的看了容珺一眼。

兄弟,這件事怨不得旁人,全是當初你自己作來的。

雲嬈啼笑皆非的看著平陽公主,一時間亦不知要如何解釋。

當初溫貴妃雖然告訴三公主雲嬈才是岑太傅的親生女兒,卻沒有說雲嬈之前發生的種種,是以三公主並不清楚她與容珺的過往,也不能怪她對容珺抱有成見。

容珺如今虛弱至極,不止臉色蒼白如紙,麵頰上還泛著不正常的紅潮,顯然還在發著燒。雲嬈方才見他就連睡著時,猶一副痛苦難耐的模樣,心裡本就不舍,如今哪裡舍得讓他受這樣的委屈。

她抿了抿唇,心想陸君平早就知道她和容珺的事,此時對三公主全盤托出她與容珺的關係,亦不是不可。

容珺卻忽地低聲道:“三公主教訓的是,不過皇上金口既開,即便他再如何疼愛您,亦萬不容質疑,馬車並非議事之處,當心隔牆有耳。”

三公主微微怔了下,隨即冷哼一聲,扭過頭,再不說話。

雲嬈也聽懂了弦外之音,再次回到榻邊,端起離開行宮前,鐘院判事先叫人備好的湯藥喂他。

她還記得一口一口喝會更苦,猶豫了下,將藥碗整個湊到他嘴邊:“自己拿著,一口氣喝光。”

他看著她,無聲的笑著:“臣不怕苦。”

雲嬈奶凶奶凶的瞪他一眼:“也不知前幾日是誰在喊藥太苦。”

容珺眼中笑意灼灼,帶著滿滿的寵溺。

他不著痕跡的抬眸掃視,見三公主還偏著頭暗自生氣,陸君平則非常識趣的閉眼假寐,才又收回目光,含笑看她。⌒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容珺抬手,輕摸了下她的臉頰:“有你在啊。”

就不苦了。

男人的聲音低低啞啞的,帶著曖|昧的笑意,雲嬈耳根瞬間就紅了起來。

馬車內又不是隻剩他們兩人了,他怎麼敢說這種話,還摸她!

雲嬈俏臉一片紅,含羞待嗔的瞪他一眼,順道張嘴在他掌心狠狠咬上一口。

容珺眸色微暗,微微欺身,在她耳邊低聲道:“公主,臣難受。”

他本就不是什麼正經之人,雲嬈也清楚他在床|笫之間是什麼德性,什麼孟浪之語都敢說。

兩人曾經身心契合,她自然不會單純到聽不出他的話外之意,聽見這話,昔日記憶驟然在腦中炸開來,凝霜般的麵頰一片羞紅。

雲嬈紅著臉,佯作慍怒道:“難受就快就把藥喝了!”

容珺大拇指揉了下她燙紅的耳垂,不再逗她,斂起輕挑笑意,乖乖地喝藥。

陸君平沒想到自己都閉上眼,什麼都不看了,居然還能被迫塞了一碗狗糧。

他突然無比想念起溫瀾清,心中又是憤恨又是羨慕。

三公主聽不懂兩人的對話,倒是自在的很。

雲嬈不可能一直待在陸君平的馬車上,待車隊再次落腳歇息,她就又回到自己的馬車上。

帝王雖未回京,行宮中發生的事卻已先一步傳回京城。

榮國公之前被明帝罷了官,中秋行宮之行,雖然可以隨長公主同行,以駙馬的身份出席,他卻丟不起那個臉,獨自一人留守於京。

沒想到,皇上一行人還未回來,長公主的家書已經送回國公府。

榮國公得知眾皇子在行宮遇刺,驚詫不已,更讓他震驚的是,容珺舍命護下七皇子,立下大功,卻什麼功勞都不要,獨要五公主,自甘墮落去當駙馬。

他一開始以為長公主是在跟他開玩笑,百般不肯信,沒想到皇上一回京,容珺人都還未回國公府,立刻就下了賜婚聖旨。

並且婚期就定在下個月二十九,顯然一點也不將容珺與國公府放在眼中,倉促成婚。

榮國公之前才因為對容珺擔任五公主貼身侍衛一職有意見,遭明帝罷官,如今心中再如何憋屈憤恨,那是一點也不敢國公府奴仆麵前流露,更彆提在傳旨太監麵前不滿了。

但是,但是容珺怎麼能去當駙馬呢?他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自毀前程?

傳旨太監離開之後,榮國公心中怒火難平,血氣上湧,氣得吐出一大口鮮血。

當時長公主與榮國公世子容子揚都在場,見到榮國公吐血,皆是一怔。

容子揚更是不可思議地質問:“難不成父親這是氣得吐血了?”

他的母親就是長公主,他從來不覺得尚公主有哪裡不好,更覺得容珺此人貪圖榮華富貴,為了追求權勢,不惜攀龍附鳳,一回京沒多久就黏上了那位民間公主。

但他如何也想不到,父親居然會因為大哥尚公主就氣到吐血。

難道父親覺得尚公主是什麼奇恥大辱?

難道他一直憋屈在心,以前和母親的恩愛也全是假的?

榮國公吐血當下,便被一眾奴仆簇擁,手忙腳亂地扶到一旁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