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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為她是前世太過絕望,對他太過失望,才會一心想逃。

未承想,她想逃的理由居然與他所想的完全不一樣。

“你剛剛說什麼?”

他仿佛聽見自己心碎的聲音,眼睛酸澀脹痛得厲害。

容珺曾以為,前世失去雲嬈已是世上最可怕的夢魘,如今他才知道,真正的夢魘,現在才剛開始。

他眼眶猩紅得可怕,聲線隱隱顫唞:“你被人逼著……”

最後四個字,他幾乎說不出口,喉頭乾澀,嗓音裡全是壓抑到極致的沙啞:“投井自儘?”

父親騙了他?

他在這世間唯一的親人,為了報仇,不惜撒下瞞天大謊,騙了他?

容珺猛地偏過頭去,俯臥在榻邊,生生嘔出一口血。

好半晌,才狼狽抬手,擦去唇邊血漬,再次坐直身,看向雲嬈。

雲嬈的手自始至終都捂在眼睛上,絲毫沒有發現男人的異狀。

“是!公子明知他們逼著我投井,這一世卻還是一心隻想將我困在身邊,公子,阿嬈真的怕了,是阿嬈錯了,我本來就不該喜歡你,我再也不會喜歡你了,你放我走吧,我不想最後再被人逼著自儘!”

男人像是痛苦到極致,再也撐不下去,眼淚突然就滾了下來,直直落在小姑娘咬得發白的唇瓣上。

“嬈兒……”

情緒完全失控。

溫熱的眼淚猝不及防地砸落到唇瓣,雲嬈猛地一震,終於放下手,睜眼看向容珺。

男人死死的咬緊牙,緊繃的下頜因為極力壓製情緒,微微地抖著,永遠教人讀不出情緒的眼裡全是黑暗,無法言喻的痛苦與崩潰。

他就像是失了魂的木偶一般,伸手想要抱她,動作卻比平時還要遲鈍許多。

雲嬈下意識躲開。

小姑娘臉色蒼白,眼眶微紅,整個人退到床榻角落,蜷縮著身體,緊抱雙膝,整個人以一種防備的姿態看著他。

她不要他。

容珺微怔。

看著小姑娘強撐著虛弱也不想讓他碰,心口密密麻麻的疼了起來。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男人難得說話語無倫次,他沒辦法思考,隻想用最快、最直白的話語告訴她事實。

“我不知道你是被逼的,我一直以為你是投井自儘的。”

不知道?

雲嬈看著他,覺得荒謬可笑:“那公子現在總該知道了?你放我走吧,岑大人已經有我親人的消息,你讓我跟他──”

“不行!”

聽見岑大人這三個字,容珺瞬間從渾渾噩噩的巨大痛苦中清醒過來。

“不行,”他慢慢勾起嘴角,啞著的聲音非常平靜,眼神卻是驟然陰狠,與他俊美溫潤的麵容格格不入,“岑煊絕對不行,他對你彆有意圖。”

等他傷好了之後,就該一刀殺了岑煊!

雲嬈原以容珺知道自己是被迫投井之後,他會心懷疚愧的放過她,沒想到他還是一樣的自私。

他始終將她當成自己的所有物。

“嬈兒……”容珺怕她又抗拒自己,這次靠近她,顯得格外的小心翼翼。

“你彆過來!”她的雙手緊握成拳,纖細的手臂微微|顫|抖著,一看就知道緊張得有多厲害。

容珺停下動作,沉默的看著她,眸色晦暗不明。

半晌,突然他伸手將她拽進懷中,大手強勢地攬著她盈盈一握的細腰,垂眼望著她近在眉睫的嬌顏。

“我真的沒有騙你,我真的想跟你成親……”

男人薄唇附在她耳畔喃喃低語,說出口的話極為混亂,做出的動作也同樣的毫無章法。

雲嬈掙了一會兒,容珺依舊巋然不動,隻是不停地落下一朵又一朵淡粉色的紅痕,修長的指尖四處搗亂。

她弓起腰,耳根似有火燒上來,纖細的手指哆嗦著按住他的手。

雲嬈氣息微亂,咬了咬下唇,索性把心一橫,閉眼道:“我知道,我知道公子沒有騙我喝避子湯,說成親也不是為了哄我開心。”

男人一片黑暗的眼眸微微亮了起來。

“可是這些我都不想要,我隻想要你放我走,讓我和親人團聚。”

容珺僵住,低低笑了起來,神情卻是哀傷、痛苦,讓人看得心都覺得揪疼。

“你是我的,還想去哪?”

這句話他已經說過不止一次。

雲嬈濃密而卷翹的眼睫微|顫,始終閉著眼:“是,公子對我的恩情,我一輩子都還不清,但如果你要用這個理由,將我一輩子困在你身邊,那我……”

她頓了下,嗓音依舊嬌滴細軟,語氣卻十分堅決:“我隻能想辦法把這條命還給你,乞求來生能有個完美幸福的家庭。”

她在逼他。

容珺明知她在逼自己,卻再無法像以前一樣狠心,不管不顧的威脅她。

他知道,小姑娘看似好欺負,可一旦決定的事,便不會再動搖。

他如果敢再像以前那樣囚-禁她,她絕對說到做到,想辦法永遠的離開自己。

容珺已經失去過她一次,不,兩次。

雖然第二次是假的,但失去她的恐懼卻是真實的,揮之不去的。

他不敢賭,更不想眼睜睜的見她被他活活逼死。

那是他最害怕的事。

他根本就舍不得。

容珺垂眼看著懷裡的小姑娘,指尖碾過她柔軟溼潤的唇瓣。

小姑娘雙眼緊閉,纖細脆弱的脖頸與鎖|骨上,還有自己留下的點點紅痕,幾縷發絲紊亂地落在她豔紅的嘴唇,將她本就吹彈可破的肌膚襯得更若凝脂,雪腮因為緊張透著淺淺的緋紅。

看上去分明與平時無異,她精致漂亮的五官卻全是堅毅不可動搖,誓死如歸般的絕決。

容珺喉頭輕滾了下,臉上浮現痛苦而又狼狽的笑:“嬈兒,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樣能幫你找到親人。”

雲嬈沉默了下,低聲道:“公子不要逼阿嬈。”

容珺苦笑。

是誰在逼誰?

男人眉眼漸漸陰沉,強|壓|著心底燥意,慢條斯理的放開她,聲音儘量溫和:“我們各退一步,在找岑煊幫你找到親人之前,你先待在我身邊,隻要他找到親人,我立刻放你走。”

雲嬈不說話。

容珺心中燥意更盛,呼吸急促了起來,他猛地下榻,在屋內來來回回地踱步,神色極其不耐煩。

半晌,他終於停下腳步,像被逼到走投無路的困獸,痛苦的閉了閉眼,所有堅持與原則一退再退:“在找到你的親人之前,我將鐘鈺接過來陪你。”

雲嬈還是不想,她想現在就離開他,耳邊卻忽然傳來男人悲涼又痛苦的低笑聲:“如果這都不行,那嬈兒,這次我陪你一起投井好不好?這樣下輩子我們還能在一起。”

放她跟親人團聚,已經是他的極限,他絕不可能讓她跟岑煊走,死也不可能!

“……”容珺瘋了。

雲嬈剛才以死要挾,不過是權宜之計,自然還想好好活著見到親人。

她知道容珺已經不是前世那個從容淡定,冷靜沉穩的公子了。

她不能將他逼得太緊。

“好。”○思○兔○在○線○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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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您何時還要再帶我進宮?女兒都已經有半個月沒進宮給姨母請安了,實在想念姨母想念得緊。”

岑府內,岑時卿一大早就來到岑夫人屋內,抱著她的手臂撒嬌。

岑母笑:“你以前不是最不喜歡進宮?說宮裡規矩多,又悶又無聊。”

岑時卿抿了抿唇,眼神閃爍:“那是時卿以前不懂事,那日您帶我進宮跟姨母請安之後,時卿想,姨母膝下無子,唯一的女兒三公主又從小就養在太後身邊,跟她一點也不親,身邊隻有宮女陪伴,時卿就覺得應該更常進宮陪伴姨母。”

溫貴妃是岑母最小的妹妹,兩人的母親都是威永侯正妻,從小感情就好。

岑時卿這番話,岑母自然聽得十分熨帖。

“時卿能這樣想,你姨母知道了必定也很高興,不過……”岑母微微斂起笑容,“不過你若是還想進宮求你姨母,想辦法讓皇上為你和榮國公的大公子賜婚,那就不必了。”

岑時卿麵色忽紅忽白,緊張的跺了跺腳:“我、我哪有!”

那日她聽見溫釋月不願進宮,怕溫貴妃讓皇上給她賜婚,當下就動了這個念頭,趁母親暫離時,私下拜托她的姨母溫貴妃,幫她求賜婚。

沒想到姨母不止不幫她,嘴上答應她絕對不會將這件事說給彆人聽,卻一轉頭就全說了出去!

岑時卿心中憤恨。

她從很小以前就發現了,溫貴妃對待她與對待溫家姐妹的態度完全不同。

姨母對溫家姐妹百般疼愛,無論溫瀾清或溫釋月提出什麼要求,都會想辦法滿足她們。

可每次她學著兩個表姐跟姨母撒嬌,姨母卻總是不鹹不淡的四兩撥千金。

岑母見岑時卿一張小嘴翹得老高,就知道剛才那番話她完全沒聽進去。

“榮國公家的大公子,以前名聲的確不錯,可自從他回京之後,便屢屢犯下荒唐事,不止不顧家規收了通房,還為了一個外室頂撞榮國公。”

岑母杏眸微眯,難得在女兒麵前扳起臉:“容大非偶,這京城,你想嫁誰都可以,就隻有他,絕對不行!”

岑家向來都是岑母做主,她因長年抑鬱成疾,不論是岑父或是岑煊,一向都是順著她的,隻要岑母說東,他們絕不會說西,岑時卿知道,娘一旦決定的事,再不可能改變。

岑時卿再如何不甘,也隻能暫時收起小心思。

岑時卿小時候曾因為某些緣由,被誤認為三公主,遭叛賊擄走過。

當時岑母差點因為女兒尋不回來,過度抑鬱,人差點就沒了,甚至在尋回來之後,都還鬱結於心,時不時就會做噩夢,夢見女兒在她麵前被擄走,她卻無能為力的場景。

當年不止岑溫兩家費了一番功夫,就連皇上也派人大肆搜尋,長達一年多的時間,才終於將人找了回來。

在那之後,岑母便對這個失而複得的女兒千依百順,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自然將岑時卿養得嬌縱無比,寵得無法無天。

夜裡,岑太傅聽見岑母說起岑時卿對容珺有意之事,岑太傅隻是微微笑道:“你不是向來最疼她?她若喜歡,讓她嫁進國公府也無妨。”

岑母聽見丈夫的話,差點被氣笑,柳眉倒豎:“這怎麼行?我們家知知絕不能嫁給那種還未成親就四處拈花惹草的人!”

岑太傅眸色微暗,笑容忽然淡了些:“好,知道了,不嫁就不嫁,我們再幫時卿物色更好的兒郎就是。”

岑母怨怪的看了他一眼,細聲抱怨:“你怎麼對女兒的婚事這麼漫不經心,好像她是我一個人的女兒一樣。”

岑太傅無奈苦笑:“我哪有,彆胡思亂想了。”

他溫聲將妻子哄睡之後,才離開臥房,來到書房。

書房內,岑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