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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形象上的損失就不是男人能承受的。至此以後,彆人隻要一提起他,就會想起他渾身沾滿酒水的醜陋模樣。

尊嚴、人格、名譽,這些都可以不要,但美好的形象卻是他吃飯的本錢。當他在彆人眼中隻是一個小醜時,安德烈親王對他的寵愛一定會消失。這塊充滿攀比、謀算與爭鬥的名利場,終將變成沼澤把他吞噬。

他將習慣性地被所有人侮辱踐踏,正如每場宴會都被拉出來展覽取樂的侏儒。他會慢慢失去現在所擁有的一切。

想到這裡,年輕男人立刻看向安德烈親王,眼中放射出求救的光。

安德烈親王卻絲毫接收不到寵侍的擔心,反而拍手大笑起來:“這個主意太好玩了!哈哈哈,快去搬酒!”

侍從立刻去了酒窖。

周圍人也都玩性大起,躍躍欲試。很明顯,他們找到了新的樂趣,而他們完全不會去考慮年輕男人願不願意。

發生在簡喬身上的事,在男人身上重演了。

年輕男人開始瑟瑟發抖。他已經可以想象自己接下來會遭遇什麼。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會拿起一瓶酒,哈哈大笑著澆在他頭上,然後圍著他狂舞。浸泡在酒水裡的他既像一隻可憐的蛆蟲,又像一頭待宰的羔羊。

玩到瘋癲的時候,這些人說不定會真的把他當成上帝的羊羔,架在火堆上燒掉。這樣的事情以前也曾發生過。

喝了太多酒,抽了太多鴉片的這群人就像一堆乾草,隻需一顆小火星就能把自己的理智徹底燒掉。陷入迷亂之後,他們會化身為魔鬼,把一切酷刑施加在取樂的對象身上。

與他們玩遊戲存在多少屈辱,又將冒多大風險,年輕男人最了解不過。

現在,他終於聽懂了雷哲的問話,並哭著喊道:“大人,我不願意,我不陪您玩了!這個遊戲真的一點兒也不好玩,求您放過我吧!”

“酒已經搬來了,你怎麼能不玩?”雷哲尚未說話,安德烈親王已陰惻惻地開口。

他喜歡一切作踐人的遊戲。

侍者恰好搬來一箱紅酒,深紅的酒液會像鮮血一樣染滿年輕男人的身體,那堪比屠宰現場的畫麵,卻是所有人都期望看見的。或許玩到最後,他們會真的讓年輕男人躺倒在血泊裡。

“我不玩了!對不起,我不應該戲弄簡喬,我道歉,我該死!我承認我嫉妒他的年輕、高貴和容貌,我錯了!”年輕男人終於道出內心的齷齪。

他當然知道之前那個遊戲一點都不好玩,也知道簡喬是多麼恐懼無助。他就是故意要把這個人往肮臟的泥潭裡拖拽。

看見對方蒼白而又乾淨的臉龐,他就想把他毀滅!

簡喬用指尖輕輕觸碰自己猶帶一點淚痕的眼尾,神色十分冷漠。聽見這些話,他感受不到一點點的情緒波瀾,因為他一直都知道——人心比地獄更可怕。

“滾!”雷哲一腳踹過去。

年輕男人倒飛了五六米,落地之後連忙爬起來,一瘸一拐地跑遠了。茶幾、沙發、侍者,被他連路撞翻了好幾個。

沒有人阻止他的逃離,也沒有人責備雷哲的掃興。

在格蘭德,擁有強權與軍隊的雷哲顯然比安德烈親王更有話語權。這些狂人在他麵前隻有噤若寒蟬的份兒。

安德烈親王的臉扭曲了一瞬,似乎想發怒,臨到頭卻隻是撇撇嘴,沒好氣地質問:“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仁慈了?”

“我不是仁慈,我隻是不想讓你們狀若癲狂的行徑傷害到簡喬的眼睛。他來自於迪索萊特,那裡可沒有這種玩法。”

雷哲說的是實話。如果簡喬不在,他一定扒了剛才那人的皮!

正輕輕碰觸自己眼尾的簡喬飛快看了雷哲一眼,瞳孔裡有微光閃過。

第19章

安德烈親王被雷哲當眾掃了麵子,卻沒有發怒,因為他知道,除了自己,另外那幾位親王也都對查理三世屁股下的凳子虎視眈眈。

如果雷哲和莫安倒向他們之中的任何一個,自己就完了。

第一順位繼承人如果消失不見,原本排在第二順位的人自然就有了機會。同理,第三、第四、第五順位的繼承人都會存在這樣的妄念,而雷哲完全有能力讓這些所謂的繼承人一個一個消失。

他和莫安的選擇才是最終的定局。

安德烈親王腮側的肌肉微微鼓動了幾下,這是暗地裡咬牙切齒才會引發的麵部表情。隻是轉瞬間,他便朗聲大笑起來,“親愛的,我隻是同你的寶貝開了一個小小的玩笑。我錯誤地估計了他的承受能力,為此我向你們道歉。”

他端起一杯紅酒率先飲儘,語氣十分豪爽:“來來來,乾了這杯酒,我們還是最好的夥伴。”

聽見“你的寶貝”四個字時,雷哲下意識地瞥了簡喬一眼,眸光有些閃爍。

簡喬卻仿佛沒聽見一般,拿起酒杯,隔空舉向安德烈親王,然後一飲而儘。鮮紅的酒液暈染著他的薄唇,而他過於蒼白的臉龐讓這一抹豔色顯得那樣觸目驚心。

此刻的他非常冷靜。

遭到那樣的侮辱之後,他沒有崩潰,也沒有逃離,而是選擇了留下,然後用淡然的姿態與這些魔鬼和解。因為他知道,自己的體麵就是迪索萊特的體麵。

看見他如此灑脫,雷哲頗覺有趣地勾了勾唇,然後也舉起酒杯一飲而儘,末了指著站在角落裡的一名印度舞娘,沉聲下令:“你到這裡來跳一支舞。”

印度舞娘身材豐腴,皮膚黝黑,與時下的白幼瘦審美格格不入。所以,哪怕她穿著性感的裹%e8%83%b8和薄紗長裙,完完全全地展露著自己的美麗,也沒有太多貴族欣賞她的舞姿。

宴會開始之後,她和她的樂師便一直站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默默等待著召喚。

聽見雷哲的命令,她塗著漆黑眼線的雙眸立刻圓睜,琥珀色的晶亮瞳孔裡放射出欣喜若狂的光芒。她知道,隻要給自己哪怕隻是巴掌大的一塊土地,她就能舞出一片極致的絢爛。

她是為舞蹈而生的精靈。

隻是一瞬間,她和她的樂師就已進入了狀態。

兩人踩著急促的鼓點,似林間小鹿一般跳躍著進入了由沙發環繞而成的舞場,踮起腳尖開始旋轉。刹那間,繪滿金色曼陀羅的裙擺便像繁花一般盛開,似蛇一般靈活扭動的腰肢,以及肚臍眼裡鑲嵌的一顆藍色寶石,立刻抓住了所有人的視線。

印度舞曲的歡快與印度舞蹈的熱烈,比陳釀數十年的美酒更加醉人。來自於那個古老國度的一切,似乎都是辛辣的。

安德烈親王以及他的一眾從屬們看得目瞪口呆,然後如癡如醉。先前的那些不愉快,已經被他們拋諸腦後。

叫好聲、鼓掌聲,口哨聲,甚至是吞咽唾液的聲音,將宴會的氣氛推至縞潮。所有賓客都圍攏過來,癡迷地看著不斷旋轉跳躍的舞娘。

唯二清醒且冷靜的人隻有簡喬和雷哲。

“好好整理一下你自己。”直到此時,雷哲才從上衣口袋裡掏出一條手帕,遞給簡喬。

說這話的時候,他正有一口沒一口地啜飲杯中烈酒,目光始終追隨著舞娘,仿佛對簡喬完全不感興趣。但真實的情況是,他想好好看看這人,然後進一步檢查一下對方的身體是否受到傷害,卻又知道那樣做沒有任何益處,隻會讓簡喬陷於更大的難堪。

他知道,這種時候,簡喬最需要的不是緊迫盯人的關懷,而是雲淡風輕的忽視。

沒有誰喜歡把自己的傷口暴露給彆人看。

簡喬接過手帕,慢慢擦掉額頭、鼻尖,以及脖頸周圍的汗水。他知道現在的自己有多麼狼狽,而雷哲一眼都未曾看他的行為卻讓他獲得了極大的安全感。

越是不堪就越是不想被彆人注意到,這是一種自我保護的心態。◇思◇兔◇在◇線◇閱◇讀◇

舞娘跳得如火如荼,不會有任何人把多餘的目光放在簡喬身上。

於是,在這個熱鬨卻又安靜的角落,簡喬可以從容不迫地整理自己,然後慢慢找回尊嚴。

“今天太感謝您了。”片刻後,儀容重新變得整潔優雅的簡喬輕聲說道:“您的手帕——”

雷哲打斷了他的話:“你把它扔掉吧。”

這是一條絲綢手帕,隻是小小一塊也值好幾個金幣,而好幾個金幣足夠普通人家富足地過上一整年。

素來節儉的簡喬舍不得扔,於是折疊成小方塊,放入貼身的內袋,輕聲說道:“我幫您洗乾淨了再還回去,好嗎?”

雷哲用眼角餘光看見了他無比珍惜的舉動,不知道為什麼,心尖竟也似站立著一名舞娘在歡快地躍動。他抿了一口酒,借此遮掩上揚的唇角,假裝不在意地說道:“隨你。”

簡喬點點頭,斟酌地問道:“您對他們說過什麼嗎?他們為什麼會認為我是您的,寶貝?”

提起這個極曖昧的詞,簡喬忍不住皺眉。

雷哲上揚的唇角僵硬了一瞬,繼而直言不諱:“是的,我對他們說你是我的獵物。在我沒玩膩之前誰也不能動你。”

他直勾勾地看向簡喬,語帶嘲諷:“彆誤會,我對男人不感興趣。我隻是心血來潮,隨手做了一件好事而已。我想你應該感謝我,而不是質問我。如果沒有我,這些人會像螞蟥一般牢牢吸附在你身上。”

雷哲是個花花公子。被他追求過的女人沒有一百也有八十。

有關於他的風流韻事,簡喬曾無數次從%e5%90%9f遊詩人那裡聽說過,所以他當然不會產生一丁點的誤會。

“謝謝您。”簡喬深深望進這雙湛藍的眼眸,“您拯救了我,您不僅僅是我在格蘭德和波爾薩遇見過的最好的人,哪怕在我的領地迪索萊特,也沒有人能比您更好。”

停頓片刻後,他無比真摯地說道:“此刻,沒有任何語言能夠用來表達我對您的謝意。遇見您是我這貧瘠生命裡最大的幸運。”

他用細長的指尖點了點自己的心臟,以證明它多麼劇烈地為雷哲跳動著。他總是布滿重重迷霧的黑瞳,竟在凝視雷哲時微微閃爍出一些光芒。

聽見這番裹著蜜糖的話語,看見這雙眼瞳裡的晶瑩微光,雷哲的大腦陷入了混沌的狀態。

舞娘的美麗身姿,樂師的激昂鼓點,以及周圍人的大笑與歡呼,都像被夜幕吞噬的天空,陷入了不可見,不可聞的狀態。他的眼裡、耳裡、心裡,隻剩下簡喬一個人的身影和聲音。

他僵滯了好一會兒才%e8%88%94了%e8%88%94自己鋒利的虎牙,裝作毫不在意地說道:“伯爵先生,你可真會恭維人。”

“我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發自肺腑的。”簡喬再次點了點自己的心臟。

沒有任何人知道,當他快要落入絕望深淵時,雷哲這束光芒是多麼溫暖地照耀了他。緊緊抓住這束光芒,並借助它的力量從恐懼中蘇醒時,他差點感激地落淚。

想到這裡,簡喬更加認真地注視雷哲。

這個人在他的眼裡是會發光的。

雷哲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