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搖尾 籠中月 4477 字 6個月前

邵揚眉頭驀地皺緊,章維打斷他:“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不用擔心,我心裡有數。上周我去探過監,也跟他說了我要搬家的事,他……”章維頓了頓,頭更低,十指絞在一起,“他讓我等他三年,我拒絕了。他說他會改的,我不是不相信,隻是需要時間忘記之前那些不好的事。”

兩個人糾纏久了,像是身處一個門窗緊閉的房間,空氣愈發稀薄,愈發喘不過氣。分開也好。也許這種分開是暫時的,也許是永遠,都不算糟。

說完他抬起頭,見方邵揚直直地看著自己。

“怎麼了?”

“突然發現你跟賀嶠挺像的,某些方麵。”

章維愣了一下,露出一種錯愕又羞澀的表情:“我怎麼能跟賀總比,他那麼優秀,我……我算什麼。”

在他心裡自己根本沒資格跟賀嶠相提並論。

方邵揚沒吭聲,低頭掏出自己的手機,翻找半晌後把屏幕轉到他眼前。微弱的光芒照映在章維臉頰上,顯得他的膚色白淨勻稱。

手機裡是他,大學時候的他,方邵揚抓拍的。那次是什麼課?好像是編譯原理,他穿著一身淺色衛衣,戴著眼鏡,站在台上講小組作業的PPT。他的眼睛清澈有神,模樣散發著曬足陽光後的鬆散氣息,整個人既文質彬彬又富有底蘊。

“看清了?”方邵揚盯著他。

他微微頷首。

“以前的你。”沒有多餘的解釋。

這樣一張普普通通的照片,邵揚為什麼一直留著?他想不通,眸底儘是疑惑。

方邵揚把手機收起來:“再讓我聽見你說剛才那種喪氣話,咱們朋友乾脆就彆做了。你是你,賀嶠是賀嶠,每個人有每個人的長處,誰比誰差?”

章維緊張地揪住牛仔褲。

“我跟你做朋友,每次小組作業都跟你一組,不是因為你默默無聞,是因為你踏實勤奮,比班上那些整天誇誇其談的人要強得多。”

章維雙?唇緊抿,膝蓋上的手微微顫唞。

“什麼事都還沒做就開始自己貶低自己,這不是窩囊是什麼,我一看你這樣就有火。”方邵揚仰起頭,一口氣喝乾淨剩下半瓶水,瓶身被捏得完全癟進去,“你要知道這個世界上像我一樣欣賞你的人不止一個。”

這樣又凶又親近的話也隻有方邵揚會說。許久許久無言,章維點了點頭,“嗯。”

“到那邊以後第一時間聯係我,沒錢了提前跟我說,我按銀行利息借給你。彆把自己餓得皮包骨頭跟難民一樣,好像我方邵揚連個朋友都幫不起。”

“還有,劉晟說是判三年,但具體他這個牢會坐多久我也說不好,也許減完刑一兩年就出來了,你自己要有個心理準備。”

“嗯。”章維彆過頭去揉了揉眼睛,“這你不用操心的,他真的跟以前不同了。”

方邵揚低嗤一聲:“狗改不了吃屎。”

章維破涕為笑:“你是在說你自己嗎?”

“小心我揍你啊。”

“你揍……”

微風帶走餘溫。

市中心,商業區。

來往如織的行人同樣像是為生計奔波的螞蟻。賀嶠作為其中一小撮的排頭兵,早上九點來到鶴鳴,晚上八點才得以喘口氣。

關掉電腦走下樓來,街上燈光霓虹,路邊堆積不少落葉。他把車開到醫院,一路走一路低著頭,在想一會兒見到人後怎麼把手裡這一大袋子營養品給出去。

好不容易走到四樓,推門卻看見一張陌生的臉。

“你找誰?”對方問。

兩兩錯愕,他退出去看了眼房間號,確定沒有走錯。

“請問方邵揚在哪?”

“誰?”

恰好之前的護士路過,從後麵拍了拍他的肩:“彆找了,方邵揚兩天前就出院了。”

沒有告訴他。

賀嶠微微怔然,道了聲謝,懷揣著滿腹心事離開醫院。

才一周不見,方邵揚竟然就已經出院了。這麼著急無非是為了工作,榮信跟貝山兩邊都指著他,早回去一天就早一天穩定軍心。可他的身體完全好了嗎?心情呢?

還有,他出院為什麼不告訴自己?

手中滿滿一整袋的營養品種類豐富,花膠人參蟲草魚油,就連多元維生素片都備了兩大瓶。賀嶠把東西拎回車上,茫然地坐了一會兒,忽然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該去哪找方邵揚。

出於一種直覺,他把車開到了榮信。

這個點還留在榮信加班的也不多了,樓層大半漆黑,但最上麵一層還亮著燈。坐電梯上去,工區空無一人,一路走感應燈一路亮起。

到辦公室門口,他抬手輕輕叩了兩下。門縫下有光,隻是始終沒有人應。

想了想,他擰開門。

一室寂靜。

桌上孤零零的一盞燈亮著,落地窗外的繁華夜景隻是無聲。走到近處他發現,椅背上掛著一條領帶,兩台並排的顯示器後趴著一個人,旁邊已經見底的咖啡杯裡許多煙頭。

睡著了。

賀嶠鬆了口氣。

擔心他這樣睡會著涼,賀嶠把自己的西服脫下來,輕手輕腳地給他蓋上。繞到桌子後麵,抬眸卻看見桌上擺著一個相框,裡麵的照片拍的是皚皚白雪,隻有雪。

作者有話說:

考慮一下關注我的作者專欄,這樣顯得我們人多勢眾(不是

第82章 抬頭即見山頂

外套剛搭下去,方邵揚就醒了。

他動了動,慢慢把背直起來,第一反應是去看手機上的時間。

“怎麼不回家睡?”

聽見聲音他神情還是鈍的,緩了兩秒才把頭轉過來。見是賀嶠,他眼睛亮了一下,不過聲音依然很沙啞:“事情還沒弄完,趴著休息會兒,你怎麼來了。”

現在已經十點半,趴著眯一會再起來是打算乾到幾點,不要命了。賀嶠沒回答他的問題,直接把目光移到他手機上:“定了鬨鐘?”

“嗯。”

“要勞逸結合。你不是鐵人,這樣下去隻會把身體累垮。”

他鬆了鬆僵硬的肩膀,把昏沉的頭擺了兩下試圖完全清醒:“我感覺還好。早做晚做工作都不會少,不如早做早了事,況且醫生也說提前出院沒問題。”

哪個醫生這麼不負責任,沒看見他還臉色發白,嘴唇泛青嗎?

“真的沒問題你出院為什麼不告訴我?”

方邵揚默不做聲了。

賀嶠點到為止,把杯子裡的煙頭通通倒掉,簡單涮過後接了杯溫水給他。方邵揚接過來但沒喝,匆忙進衛生間用冷水洗臉刮胡子,想讓自己表現得精神一點。

再出來,桌上擺滿瓶瓶罐罐,賀嶠站在書櫃前,把它們一樣樣往櫃子裡放。

“這些是什麼?”

“給你買的營養品。種類比較多,明天我跟卓然交待一下,以後讓她監督你按時吃。”

這麼多吃下去也不知毒得死毒不死。方邵揚擦了把臉,嘴裡說了句什麼,聲音很低,隨即微皺眉頭坐回去。賀嶠扭頭看他,臉上無波無瀾:“錢都花了,你彆動歪腦筋。”

喂。

方邵揚摸了摸耳朵,覺得賀嶠好像比以前更了解他了,簡直已經到了有讀心術的可怕地步。

兩台顯示器重新打開,房間裡安靜下來,隻剩鼠標輕微的點擊聲。賀嶠把藥分門彆類擺整齊,最常吃的放在最趁手的那層,一天隻吃一次的放上麵,最少吃的人參放避光的最下層。

一切弄好,方邵揚已經在專注地工作。

本來就可以走了,可賀嶠一動不動站在後麵。他先是發現方邵揚好像這兩天剛理過發,頭發短了些,又發現方邵揚下頦多了道紅印子,不知道怎麼弄的。明明隻是一些很無聊的細節,他卻看得很入神,直到前麵的老板椅慢慢往後滑,悄無聲息地把他關在椅背跟書架之間。

“又乾什麼?”賀嶠手足無措又無奈,覺得方邵揚雖然成熟了,偶爾還是有種孩子氣。

“怕你跑了。”

方邵揚笑了笑,不過也馬上退開,沒有一直逗他。

這句話提醒了賀嶠。⑩思⑩兔⑩在⑩線⑩閱⑩讀⑩

藥送到了,他沒有借口再待下去,該離開了。就這樣一個沉默的空檔,方邵揚頭也不回地說:“賀嶠你過來幫我看看。”

“嗯?”

“稅務局覺得我們轉移定價有問題,這方麵我沒什麼經驗。”

賀嶠鬆了口氣。

今晚他沒戴眼鏡,為了看清楚點不得不俯身靠近屏幕,右手撐在桌麵上。顯示器冷色調的光打在他臉上,顯得他神情既專注又動人。

方邵揚側眸盯著他,目色漸深,半晌起身道:“你坐。”

“我不坐了。你病還沒好,你坐吧。”

“不要緊,我正好去洗澡。”

“你要在這裡過夜?”賀嶠微微怔住。

“嗯。”說著話,方邵揚已經走到沙發附近,外套一脫,皮帶抽出來扔開,“節約時間,我租的公寓離這太遠。”

雖然瘦了些,但他後背的肌肉紋理仍然勻稱結實,舉手投足間有種爽朗陽剛的氣質。賀嶠把眼瞥開:“乾嘛不買套房子?”

“一個人住,沒那個必要。”

方邵揚進了浴室。

很快裡麵就傳出嘩嘩的水聲,間或還有一兩聲懶散的咳嗽。賀嶠坐在屬於方邵揚的位置上,臉微熱,感覺卻熟悉又窩心,像是回到了從前還住一起的時候。

洗到一半,水聲忽然停了。

“賀嶠——”

“嗯?”

“幫我訂個外賣,我晚上沒吃飯。”

賀嶠正在看桌上那張照片,聞聲放下相框,蹙緊眉望向浴室的方向:“怎麼連晚飯也不吃,卓然忘了幫你訂?”

方邵揚沒回答他這個問題,隔著很遠的距離,語氣聽不真切:“你也留下來陪我吃一點,我一個人吃沒意思。”

如果要留下吃宵夜,意味著自己還要在這裡待很長時間。賀嶠看了看牆上的時鐘,最終還是打開了手機。

這個點還在營業的隻剩一些炸雞、燒烤,都不適合大病初愈的人吃。他決定去樓下轉一轉,看看24小時便利店有沒有清淡些的食物可選,實在不行起碼能買到盒裝的沙拉。但來的時候是訪客身份,出去再進來又需要登一次記,太麻煩。

“邵揚,你工卡在哪裡。”

“不是在桌上就是在外套裡,你找找。”

桌上沒有,他走到沙發摸那件外套的兜,果然在裡麵。但跟工卡擱在一起的還有一張結賬的水單,是附近一家五星級酒店餐廳的。單子很長,總共十四個菜,紅酒也開了好幾瓶,點餐時間是下午六點。

窗外燈火闌珊。

賀嶠靜靜站在原地,出神地看著手裡的結賬單,許久沒能做出什麼動作。

原來方邵揚吃過晚飯了。大概是宴請重要的客人,所以酒都是好幾千一瓶的,不知道有沒有不顧身體去舍命陪君子。那他為什麼還要求自己幫他點外賣?

“找到了嗎?”浴室裡喊。

賀嶠如夢初醒,匆匆把水單放回原位:“找到了,我出去買點東西。”

方邵揚問:“買什麼?”

“給你買點粥。”

“不用了,湊合吃一口就行。”

他胡亂地應了聲,快步走出辦公樓,工卡緊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