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搖尾 籠中月 4446 字 6個月前

沒再出聲打擾賀嶠,關上抽屜,離開病房時輕輕為他帶上了門。

在走廊閒逛,他撞見了剛查完房回來戎躍,拉著人跟自己一道去外麵抽煙。

“賀嶠抽屜裡那個戒指是怎麼回事,”周培元蹲在地上,歪著頭給自己點煙,“你送的?”

戎躍不抽煙,撩開白大褂坐在台階上,半低著頭,下巴擺了擺。

“那是誰?”

“你說呢。”

周培元愣了一下,接著霍然站起來:“不行,我去給他扔了。”

衣擺卻被人倏然拽住。

戎躍自下而上仰視他,覺得陽光很刺眼:“你以為扔了就能忘得一乾二淨?沒那麼簡單。要是真的那麼簡單,賀嶠這麼要強的人怎麼會拖到今天還沒走出來。”

“那你說怎麼辦。”他擰眉坐下。

“這種事隻能靠他自己,彆人幫不上忙。”

默默坐了一陣,清晨爽朗的空氣漸漸也燥熱起來,周圍人聲漸沸。戎躍拍拍屁股起身去工作,臨走前周培元扔掉煙蒂,嘶了一聲:“你說賀嶠會不會把戒指給扔了。”

“不會。”

“你怎麼這麼肯定。”

“直覺。”

往門診部走的路上,兩個人都很沉默。在這漫長的沉默當中,戎躍想起一件事——

方邵揚第一次出現的那晚,賀嶠打了他兩耳光,回到車上淚流不止。看起來好像賀嶠恨他入骨,但在車上,在伏低抽泣的身體掩飾下,有一隻手一直在微微顫唞。

這一切戎躍都看在眼裡。

賀嶠不會扔掉戒指的。因為傷害方邵揚,他會得到同樣的傷,那樣不劃算。

時間就這樣水一樣淌過去。

賀嶠身體一天天好起來,不久已經能夠下床活動了。離出院的日子越來越近,有些不太費神的工作周培元就帶過來讓他處理,正好也活動活動腦子以免生鏽。

這天下午簽完幾份文件以後周培元提議下去走走,賀嶠也就換了衣服和鞋,空著手跟他一起下樓。

作為臨江最大的綜合性醫院,中心醫院的綠化本來就做得不錯,更何況是單獨辟出來的一棟特護病房。電梯人多,進去以後他們兩人站在角落,到三層擠進來兩個拿完藥的年輕護士,聲音很好聽性格也活潑。

“聽說你們層最近每晚都有人在走廊裡守著,乾嘛的,防賊啊?”

“防什麼賊啊,醫院哪來的賊。”

“喔我知道了,是不是為了603那個——”

“咳咳!”周培元大聲咳嗽。

倆護士從門上看見角落兩張嚴肅的臉,趕緊收了聲訕訕地盯緊自己的鞋尖,不再嘰嘰喳喳了。

到了樓外,和煦的陽光透過樹葉照到地上,把連下了幾天雨的地麵烤得微微發熱,一掃前幾天的陰霾跟潮濕。

賀嶠什麼也沒問,倒是周培元先繃不住了:“這裡人多眼雜,我也是不放心你的安全,所以才叫了兩個人來守著......”

“嗯。”

“你彆多想,我真沒防誰。”

“嗯。”

他看起來的確是好多了。

步行至一片濃蔭下,兩人停下來歇了歇,周培元閒來無事,就把公司的情況彙報給他聽。

“下個月跟輝茂的合作協議就要到期了,照之前的約定,兩年一續,要不要我去約劉晟的時間?”

說起這個劉晟,最近好久露過麵了。自從章維出事後,友人聚會他一概不參加,公司也去得少了。劉晟的父母大概是聽見一些風言風語,這段時間一直在給他物色合適的結婚對象,不過據說都被他以各種手段擋了回去。

“先按下來。”賀嶠伸手,輕輕摸了摸乾燥的樹乾,感覺溫暖踏實,“他不主動找我們,這件事就當忘了。要是他主動提出續約,就說我最近身體不適,過段時間再談。”

“這是......?”

“記不記得58號門店騙補的事。”

兩年半前,第58號專賣店在方邵揚巡店期間查出異常,店長夥同下麵的店員集體騙補,不到半年時間以冒用消費者身份的方式共騙取以舊換新補貼五百多萬元。這件事不僅在當時是大事,放在鶴鳴三十幾年的經營史上也是個不小的汙點,周培元當然不會忘。

“雖然當時礙於合作關係沒有立案,但你我都清楚,這件事跟劉晟脫不了乾係。”

這間門店是鶴鳴跟輝茂的合作店,雙方出資一半一半。要不是背後有人托底,店長、店員膽子再大也不敢做得這麼狠,所以那五百萬究竟進了誰的荷包答案不言自明。雖然事後隻查處了相關責任人,沒有深究到輝茂頭上,但這件事賀嶠始終記在心裡。

“趁著這次合約到期,務必儘快處理掉跟輝茂的所有合作關係,否則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到時候再後悔就晚了。”

“好的。”周培元頷首,“這事我親自去辦,你隻管放心養病。”

賀嶠抬起頭,透過樹葉的間隙看見灑成金粉的陽光,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鮮空氣。

當晚他睡得很早。

入睡前去關門,外麵守著的兩個人在打哈欠,睡眼惺忪。

“你們也去眯一會兒吧,有事我會叫你們。”

旁邊就有兩排椅子,坐著總比站著強。那兩人實在困得不行了,聽老板這麼說,趕緊千恩萬謝地表忠心:“好的好的賀總,我們倆就在那兒坐著,有事您大喊一聲我們馬上過來。”

他關好門,把窗戶開了一小扇,沒有開空調。躺到床上很快睡著,半夜卻被窗外的狂風吵醒。起身一看,白色窗簾被突然刮起的大風吹得高高鼓起來,窗戶也左右直晃,鋁合包邊嗑得咣當咣當響。

他趕緊趿上拖鞋,披了件外套走過去,可沒留神窗邊的地板上有灘積水,猝不及防地滑倒了。

“嗯——”

一聲悶哼從他喉間逸出。

幾乎就在同一時間,房門的鎖動了一下,像是有什麼人刹那間很著急。

他微微一怔,腦中的神經嘶啦輕扯。撐著床沿扭過頭,門外一抹黑色的高大身影迅速閃開。

房內陡然安靜。

窗框還在被風吹得亂晃,溼潤的雨絲還在從窗縫裡飄進來,打濕他的腳踝、脖頸。但周圍的空氣卻驀地凝固住了,房間裡如同真空。

門外的動靜也收住了。那麵小小的、長方形的探視窗後什麼人也沒有,隻有走廊的白牆和黯淡的燈光。

在這暫時的停頓中,還沒完全愈合的傷口有些許疼痛。賀嶠抿緊唇,雙手撐住床慢慢站起來,打直身體的瞬間有點頭暈,身形跟著晃了晃。

哢嗒一聲,門鎖徹底被擰開,木門發生澀然的輕響。

“彆進來。”

他半低下頭,扶住旁邊的輸液架。

門外的一切異動即刻凍結。

他開始往牆邊走,很慢,一眼也沒有往門口看。移到衣櫃處,他打開櫃門拿了套乾淨衣服,站在門後沉默地換好。

從外麵看裡麵,什麼也看不到什麼,除了一對白皙瘦削的腳踝。

換好衣服後,他又推著輸液架走回床邊,關掉燈,安靜地躺回被子裡。

門跟著帶上了,但沒有徹底鎖上。

他側轉身,背對著門口,慢慢閉上眼睛。等了許久還是沒等到離開的腳步聲,索性將被子往上拉,直到蓋住自己的肩膀、後頸、頭發,身體像縮在蠶蛹裡,呼吸不暢,才聽見門外的人低聲說:“我走,你好好睡。”

第66章 它還在

日子過得很快,轉眼賀嶠已經出院兩周多,由居家辦公改為去公司坐陣。

他回來了,最高興的要數雪婷跟小玉這兩個小丫頭。

“賀總,你不在的這段時間我們好想你啊。你看,我們每天都把辦公室打掃得特彆乾淨,鮮花每隔幾天就換一束,就想讓您回來能高高興興的。”

推開門,果然窗明幾淨,雪白的香雪蘭散發著幽幽的芬芳。他淡淡一笑,周培元上去刮了下雪婷的鼻子:“鬼精鬼精的,就知道哄他給你們漲工錢。去,把會議室布置一下一會兒開會。”

雪婷吐著舌頭出去了。┅思┅兔┅網┅

賀嶠問:“這段時間有什麼重要的人來找我嗎?”

周培元想了想說:“沒有啊。”

“那我怎麼聽雪婷說什麼‘又來了’。”

“喔那個啊,”他故作輕鬆,“就是一些阿貓阿狗蝦兵蟹將,我已經替你擋了。”

賀嶠直覺不對:“到底是誰?”

“不告訴你你還老問……得了,跟你說吧,就是貝山那個Shirley Zhang,說是來找我們談入駐門店的事。我都跟她說了你在家靜養誰也不見,她還是不依不饒的。一個女的說話那麼咄咄逼人,老是懟得我啞口無言……”

提到這個他就來氣。自畢業參加工作以來,這個Shirley真是他遇上的頭一號難纏的女人,三十多歲的人跟個鐵娘子似的,說話密不透風,性格油鹽不進,不達目的還誓不罷休。

“為什麼拒絕她?”賀嶠波瀾不驚。

“……你明知故問。”

“大家打開門來做生意,沒有因為私事拒人於千裡之外的道理。”

周培元盯著他的臉,想從他的表情中找出一絲破綻,然而他自始至終都很自然。

“你真的沒事?”

“有事。”

周培元一驚。

他還沒有痊愈,這是當然的。連腹部的傷口都需要將養好幾個月,何況是心上的傷口呢?

“但我要是一味地躲避,事情就永遠過不去。”

花瓶被他撫住,留下淺淡指紋。

“好吧,”周培元拍了拍他的肩,“那我去約她時間,如果今天下午有空就讓她直接過來麵談。”

到了下午,Shirley果然出現在鶴鳴頂層。

她是個氣勢十足的女人,這一點賀嶠早就發現了,不過今天一見依然覺得不同凡響。來之前她明顯下過很多工夫,往沙發上一坐,姿態格外舒展,談吐也是業內少見的爽快直接。

“賀總,貝山給鶴鳴的點數絕對會是行業內最厚道的,這一點你大可放心。不過相應的,我們也要求最優門店跟最佳位置,坪效不在前20%範圍內的暫時不考慮,另外導購員我們要百分百自配。”

賀嶠垂眸翻閱手裡的文件,壓著節奏:“先喝點水,資料我看一看。”

“OK,沒問題。”

辦公室寂靜了一段時間。

不愧是孫冠林的舊部,強將手下無弱兵。早上通知她過來見麵,下午就把這麼多東西整理得妥妥當當,這鐵娘子三個字她當之無愧。

越看,賀嶠越覺得孫冠林有識人之慧。

再抬起頭,卻發現她端著茶,靜靜地看著自己。兩人目光一撞上,她倒也很坦然,並沒有即刻將目光移開。

“怎麼,我臉上有東西?”

她微微一笑,擱下茶杯道:“我隻是看你氣色不錯,想必已經完全康複了。都說禍兮福之所倚,看來賀總今後一定會一路順遂,生意越做越大。”

賀嶠很從容:“承你吉言。”

“說回正事。之前那幾點原則咱們兩邊如果能夠達成一致,我希望這周就挑一家門店進行試點。”

賀嶠放下手裡的資料:“往門店鋪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