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搖尾 籠中月 4468 字 6個月前

在乎這支筆嗎?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話題又進行不下去了。方邵揚不得不像唱獨角戲一樣自問自答:“那天過去怎麼沒看見悟空?是不是還在住院。”

賀嶠終於施舍般嗯了一聲。

方邵揚很珍惜地把這個嗯字接起來,幾乎沒讓它落地:“具體是什麼病?怎麼治了這麼久還沒治好。”

“病毒性肺炎,需要定期做霧化。”

“病毒性肺炎……”方邵揚低聲重複了一遍,手指在手機上敲擊,應該是在查相關的信息。

指腹輕敲的聲音似乎就在耳邊,賀嶠找不到一個合適的契機告訴他自己真的要睡了,不要再浪費彼此的時間了。

好不容易將嘴唇張開,又聽見方邵揚問:“它肺裡有積液嗎?”

“……有。”

“多嗎?”

賀嶠不想再繼續下去,看著腳邊的被子:“改天你去看它的時候自己問醫生吧,不要問我了。”

方邵揚頓了一下,問:“你準我去看它?”

看,他又直蹬蹬地跳進了這個人的陷阱。賀嶠撇開頭,冷硬地說:“你不用故意試我,它是你的狗。”

“離婚的時候判給你了。”這種玩笑一開,好像他們真的就是一對再普通不過的怨偶,分開後討論著彼此間最後一點聯係。

在他惱羞成怒之前方邵揚又換了話題:“你在自己家?”

“否則你覺得我在哪兒。”賀嶠語氣不善。

“自己一個人?”

“跟你有關係嗎。”

“我過去找你。”

他一秒鐘警覺起來:“未經允許私闖民宅是犯法的你知不知道?”

方邵揚卻忽然如釋重負:“你彆害怕,我不過去,我就是試試你。”

“你是不是——”

賀嶠想問他是不是腦子有毛病,結果他又接著道:“你怕我,說明你是一個人在家。”

嗓音很低,毛絨絨的,像狗。

以前他就是這樣的麼。

賀嶠坐在床上,無所適從地陷入回憶。

方邵揚一向賴皮,愛耍小聰明,儘管兩年前遠不如現在這樣蠻不講理。那時的他十足的莽撞,十足的熱烈,每天都神采飛揚精神奕奕,開著一輛二手奧迪滿大街橫衝直撞。

電話那頭的人輕輕籲了口氣,像是把煙掐了,聲音更近也更沉。

“那個戎躍。”方邵揚問,“他對你好嗎?”

淡淡的澀從心口蔓延開來。

時間會改變許多東西,但一個人骨子裡的東西改不掉。比如熱烈、率直,和對另一半的占有欲。

賀嶠沒有出聲,側著臉伏到膝上。

方邵揚忽然也變得緘默,大概是自己在推測答案,半晌才再度開口:“應該很好吧,至少比我對你好。”

賀嶠張了張嘴,什麼都還沒有說出來,他又說:“我對你不好。”

以前他對他的確不好,那麼多的不好,不僅欺騙,還有忽視,甚至在床上也不溫柔。方邵揚不知想到什麼,徒勞地自我檢討:“以前的事都是我不對,是我辜負了你。”

這句話賀嶠等了很久,今天忽然一下等到了,心底卻沒有想象中那麼大波瀾。大約他們其實早就心知肚明,所有事都是方邵揚一個人的不對。而方邵揚也知道,隻是嘴上不肯認輸而已。

遠遠的有衣服摩攃的聲音,手機還在地上嗑了一下,方邵揚的嗓音忽然變得更開闊。

他應該是就地躺下了。

“那個戎躍,他是做什麼的,也是開公司做生意的?”

賀嶠嘴唇掀了掀:“醫生。”

“嗯?”方邵揚似乎很意外,但馬上就又恍然,“想起來了,章維告訴過我。”

“醫生好,以前你就老生病,有個醫生在你身邊什麼事情都方便。”

賀嶠已經不知道該做出什麼反應了,四肢微微發麻,大概是坐的時間太久。

一根煙的時間早就到了,兩根、三根也到了,這通電話像是從兩人的生命裡偷出來的,天一亮就要還。

“以後你彆再去酒吧了,”方邵揚嗓音發乾,“跟他固定下來。”

之前酒吧那一夜發生過什麼,他們雖然知道但從來沒有挑明,剛才方邵揚這樣說,等於承認那晚是他了。

賀嶠手腳麻得更加厲害,聲音都微顫:“跟你有什麼關係?”

我和誰交朋友,去不去酒吧,要不要跟誰固定下來,這些事跟你有什麼關係?

方邵揚吸了口氣:“我不放心。”

空氣一片寂靜,連喉結滑動的聲音都能聽見。

賀嶠閉上了眼睛。

“就這樣吧,先不說了。”方邵揚突然很著急要掛,好像唯恐泄露某種難堪的脆弱,男子漢大丈夫不該那樣。

忙音來得措手不及。

那就這樣吧。

掛斷電話,賀嶠維持那個姿勢又趴了一會兒,終於決心將這一切當作是個夢,沒來得及放下的手機卻又不合時宜地輕輕震動,牽動他的心。

掙紮再三,終於還是看了。

是條短信。

“我是邵揚,方便的話存一下這個號碼,節假日互相問候一聲。不是要騷擾你,就是想確定你一切都好。”

第55章 連名帶姓

那天過後賀嶠好幾周沒見到方邵揚,隻是從榮信的新聞中讀到關於他的隻言片語:

方邵揚、方懷業各從方永祥那兒拿到了30%的股份,方永祥打算正式退休了。

貝山撤銷了對榮信的起訴,就外觀版權費雙方達成一致,“靈犀”一詞得以由榮信繼續沿用。

經由方永祥提名,方邵揚正式成為榮信的董事之一,不過卻拒絕與榮信合作研發新機型。貝山依然我行我素獨樹一幟,是業內最特彆也最張揚的存在。

除了這些正經事,偶爾也難免有些花邊新聞。

方邵揚跟曠行董事長的獨生女關係匪淺,兩人出雙入對總會被好事的媒體拍到。另外,上周剛召開的榮信新一年度員工大會,方姓兩兄弟頭一回共同亮相,席間竟然罕見地各坐一桌,連個招呼都沒打。

周培元把這則新聞拿給賀嶠看,說:“表麵功夫都不做一做,看來傳聞十有八九是真的。”

餘光注意到配圖裡王可彧的身影,賀嶠淡淡移開視線:“什麼傳聞。”

“說他們兩兄弟在爭新任董事長的位置,關係已經惡化到水火不容的地步了。我怎麼想都覺得方懷業不是方邵揚的對手,你說方邵揚會不會對方懷業玩兒陰的?”

他的懷疑不無道理,畢竟這種事在圈子裡也不是沒有發生過。前兩年澤川集團的總經理陸行舟就被人在臨市打殘了一條腿,買凶的正是當時的競爭對手。現在換成“無惡不作”的大反派方邵揚,恐怕對方懷業的恨意隻會更深,下手隻會更狠。

賀嶠心裡蒙上了一層陰影。

“對了,還有一件事。”周培元說,“三季度的董事會榮信那邊邀請了咱們,賀董說他要親自去參加。”

爸爸?

賀嶠微愕:“他不是早就不去這種場合了麼。”⑨本⑨作⑨品⑨由⑨思⑨兔⑨在⑨線⑨閱⑨讀⑨網⑨友⑨整⑨理⑨上⑨傳⑨

“我也覺得奇怪,咱們才拿榮信多少股份,沒必要露麵的事何必浪費時間。”

鶴鳴早期跟榮信做過股權置換,各拿彼此5%的股份,各占一席董事。聯想到之前父親的種種舉動,賀嶠直覺不妙:“爸恐怕已經參涉其中了。”

“你是指他們兄弟之爭?”周培元擰眉,“有可能,還真有可能。難怪最近這段時間跟榮信有關的決策他都要親自過問。”

賀嶠輕聲道:“他這是信不過我。”

爸爸顯然是怕自己偏袒那個人,所以才會久違地插手公司的事,將自己跟榮信完全隔開。

“未必。”周培元旁觀者清。

“賀董不是信不過你。他這是在保護你,不想讓你再像上次一樣受到傷害。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可憐天下父母心呐。”

儘管賀嶠已經是三十二歲的成年人,他的父親仍然在用儘一切方法使他免受傷害,這是他為人子的幸福,也是方邵揚再也感受不到的幸福。

董事會那天,賀嶠在車裡等著父親。

賀立先一上來就吹胡子瞪眼:“不是跟你說了今天這會我自己去開嗎?鶴鳴的事還不夠你忙的是不是。”

賀嶠勸慰地笑了笑:“爸,我正好也要去榮信談正事,順路捎你一程。”

知道他這是在用另一種方式讓自己放心,賀立先拗不過他又舍不得責備他,隻能是跟他一道去了榮信,一個去參加董事會另一個則去談其他事。

董事會這種詞聽著唬人,實際也不過是一間會議室、幾把椅子、一麵幕布而已。

方邵揚事先不知道賀嶠的爸爸會來,進會議室坐下的那一瞬時餘光瞥見賀立先,下一秒蹭地從椅子上彈起來,就差原地立正敬個軍禮。

“伯父。”

賀立先眼風淩厲:“彆叫我伯父,我擔當不起,怕折壽。”

方邵揚半句都不還嘴。在場這幫人誰見過他這副慫樣,有一個算一個全都驚掉了下巴。姍姍來遲的方懷業推門正巧看見他跟那兒杵著,語氣不善地諷刺:“乾什麼,歡迎我?”

方邵揚麵色不虞地坐下,方懷業繞過他跟賀父寒暄了幾句,然後才坐到主位翻會議提綱,“開始吧。”

榮信總共十三名董事,但今天到場的隻有七位,剩下的不是在國外就是懶得出席。

三季度的財報看了讓人血壓升高,核心原因當然就是“靈犀”預售款的賠付。針對這件事方邵揚陣營上來就開始處處挑刺,直言方懷業決策失誤,致使公司蒙受重大損失,理應承擔起相應的責任。

另一撥人拍桌子大怒:“懷業24歲開始為榮信工作,從基層做起一路打拚到現在,這些年給公司掙了那麼多錢你們怎麼不說?”

“許董你這話就有失偏頗了,現在我們談的是靈犀的虧損問題,就事論事你扯什麼以前呢?”

“就事論事這件事起因是什麼,如果不是貝山落井下石榮信至於虧損嗎?”巴掌拍得啪啪響。

“現在追究這些沒有意義,問題是……”

氣氛劍拔弩張,方懷業越聽臉色越難看,方邵揚卻在一旁抱臂閉目養神,誰占上風一目了然。

這還不算是近期衝突最厲害的場麵,方懷業太陽%e7%a9%b4突突直跳。父親一旦卸任,董事長的位置本來順理成章是他的,誰曾想半路殺出方邵揚這個程咬金,不僅逼得方永祥交出30%股份,還通過孫冠林的一些舊關係在董事會斡旋出幾名支持者,形勢變得愈發的不明朗。

現在算來算去,百分百支持他的隻有五個,加上他自己也沒過半,所以賀家這一票變得尤為關鍵。但賀立先對方邵揚早有成見,暫時是倒向他這一邊的。

不過也不能大意輕敵,該下重手的要下重手,該籠絡的也必須下足功夫。會議一結束他就走到賀父身邊,彎腰畢恭畢敬地說:“伯父,有時間的話我想跟您談談,您看去我辦公室方不方便。”

辦公室裡的人基本都走光了,就隻剩下方家兩兄弟跟賀立先三個人。方邵揚也有話想對賀伯父說,可他站在一旁卻被視作空氣,最後隻能眼睜睜看著方懷業領著人走了。

賀嶠跟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