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搖尾 籠中月 4445 字 6個月前

帶著巨大的怒意跟醋意,他嘗試打開這個文件夾,但密碼是指紋的,用軟件破解要費些功夫。進度條一點點變綠,從10%,到50%,最後變成100%。終於進去,裡麵卻隻有一個孤零零的視頻。

點開畫麵的那一刻,他神情忽地恍惚。

他居然看到了自己。

是瑞士那次。那晚他喝醉了,撒酒瘋。支離破碎的屏幕中,是他,但卻是連他自己都不記得的他。

那時他的模樣比現在要年輕,寸頭黑發,意氣風發,卻又冒著傻氣。

“邵揚,看這裡。”

“啊?”

“唱吧。”

掌鏡的人自然是賀嶠,言語含笑。

“……我不唱,你笑我。”

“不笑你,快唱。”

“不唱。”他猛地撲過去,鏡頭晃了晃,“你是誰啊,我不認識你,你讓我唱我就唱?”

“那你剛才為什麼唱?”

“小爺高興!”

“現在就不高興了?”

“對,不高興!”

“為什麼?”

“我老婆不見了。”

“方邵揚你有毛病。”

“你才有毛病……”

短短幾分鐘的錄像,賀嶠笑的次數數不清。後來笑得連手機都拿不穩,畫麵一直晃,一直晃。而他醉得麵紅耳赤,偶爾湊近鏡頭嚇賀嶠一下,偶爾又神情專注地唱著跑調的情歌。

聲音消失,畫麵變黑,方邵揚愣在原地。

那時的賀嶠是以什麼心情拍下的這段視頻,後來又是以什麼心情保存下來的?

他不敢想。

如今賀嶠是以什麼心情在記得他,是愛還是恨?

他更不敢想。

方邵揚就這麼坐在沙發裡,頑固的肩膀慢慢垮下去,頭也慢慢埋下去,越埋越深。那些回不去的日子在腦海中不斷浮現,愛過的人,傷過的心,悔過的事,一樁樁一件件拚命閃回,然後再接二連三地砸到地板上化成水。

方邵揚咬著牙,阻止自己繼續後悔,阻止自己繼續自我痛恨,想跟以前一樣把過錯通通轉嫁到彆人身上,可是再也做不到了。

他清楚地意識到自己曾得到過賀嶠最柔軟的部分,清楚地意識到自己毀掉的是多麼珍貴、多麼無可替代的東西,他再也做不到麵不改色、毫無悔意地生活。

時間哪是什麼良藥,哪來什麼痊愈。

時間隻是磨鈍了你的感覺,愛意模糊,痛楚也不再明顯。而那些攜手看過的景,那些心動過的分分秒秒宛如刺青,非挫骨削皮,至死不可磨平。

第48章 敢與天爭的壯誌豪情

翌日,鶴鳴。

“你手機怎麼關機了,我打了幾次一直沒通。”周培元推門便問。

“丟了。”

“好端端的怎麼丟了?”

“不小心。”賀嶠臉色極差,像是一夜未眠,“通知it把我所有重要資料重新加密,尤其是跟榮信有關的信息。”

“榮信?”周培元問,“這事跟榮信還有關係?”

“你照辦就是了。”

昨晚賀嶠在陽台坐了很久,坐到著涼也沒有撥出任何對方邵揚不利的電話。不是不忍心,隻是不想那麼做。

側眸凝神,他瘦削的臉頰愈顯蒼白。

“你病了?”周培元問。

“不要緊,談正事吧。”

“多注意身體。”周培元隻能說,“靈犀的新地廣到門店了,中午之前舊廣告會被全部替換,網站條幅也會同步上線。”

雖說新機上市門店都會配合宣傳,但像這次這麼大規模的對榮信來說還是頭一遭,可見方懷業對“靈犀”的重視。

“你說這個方懷業,哪有這麼辦事的,排好的廣告檔期說提前就提前。”

“算了。”賀嶠疲倦地掐了掐鼻梁,想讓自己打起精神,渾身上下卻沒半點力氣,“這次他給我們的點位不錯,賣得越多鶴鳴抽成也越多,配合到位是……咳咳……是應該的。”

勉強站起身,前額卻一陣眩暈,差點直接栽倒下去。劉晟趕緊把他扶到休息間,讓他躺著休息。給他把體溫一量,燒到38度6了,額頭燙得嚇人。

“趕緊回去休息,公司離了你照樣轉。”

他蓋著額搖了搖頭:“我想留在公司。”今天他格外需要讓自己忙碌起來,不去想昨晚的事。

“那你起碼休息一會兒,這樣點燈熬油是嫌自己命太長嗎?”訓完話劉晟到底還是給他拉好窗簾,輕輕關上門才離開。

下午三點多。

“你們總經理呢?”極少在榮信露麵的劉晟今天破天荒出現。

秘書春風滿麵迎上來:“總經理在銷售部大會議室,預約網頁馬上上線,大家都在那兒守著呢,我帶您過去。”

剛出電梯口,會議室裡沸騰的人聲就已經傳到外麵。他不由得也跟著有點兒振奮,整整西服推門進去,“懷業!”

方懷業正在跟下屬調試預約頁麵,掐著腰回頭:“這個節骨眼上你怎麼來了?”

“我來瞧瞧熱鬨。”劉晟笑得玩世不恭,“都說人逢喜事精神爽,你這馬上就要乾成一票大的了,怎麼反倒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

方懷業沒有心情跟他開玩笑。會議室裡人多空調不夠用,他熱得滿頭大汗,臉上神色也是格外緊繃。

這裡原來的桌子拚成了一張巨型大桌,上麵放著一台靈犀的樣機,屏保廣告語設計成黑色星空背景、動態銀河光效:“星幕炫影,震撼大屏,與懂美的你心有靈犀。”

下麵還有一行紮眼的小字:外觀、內排均已申請專利,榮信集團榮譽出品。

專利……

劉晟哂笑。

不過也是,能唬住那些不懂行的消費者就行,除了所謂的數碼發燒友之外誰管你是山寨還是原創。

另一麵牆上白底幕布徐徐展開,銀幕一分為二,左邊顯示上線倒數計時,右邊顯示即將實時更新的預約台數。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臨近,方懷業的表情也越來越嚴肅。劉晟上前攬住他的肩,朝計時器鬆鬆地抬了抬下巴:“還有不到五分鐘,那個什麼狗屁貝山就將成為你的手下敗將,方總,激不激動?”

方懷業緊抿唇一言不發。

不知為什麼,今天他右眼眼皮一直狂跳不止,內心像是懸著一塊沉重的大石,不對勁,但卻找不出不對勁的根源。

四點一到,預約正式開啟。

榮信官方商城、鶴鳴的門店跟線上商店、各大購物網站首頁通通上線靈犀的醒目條幅,不必點進去就能看到“延期發貨2.5倍賠付”的關鍵字樣,一時間各大社交媒體被靈犀刷屏,榮信官網更是一度火爆到卡頓。

幾十雙眼睛的注視之下,預約數字正在飛速增長,比以往他們經曆過的任何一次購物節都要快。@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成了,成了成了!”銷售總監幾乎快要喜極而泣。不怪他沒見過世麵,要知道榮信已經近四年沒有爆款出現,能維持現今的地位全靠那幾款不溫不火的中端機苦撐市場份額。

在一片歡呼聲中,方懷業抽過紙擦了擦額上的汗,繼續盯著實時預約數一言不發。

與此同時,城市近郊一個新興藝術園區,方邵揚姿態鬆馳地坐在沙發裡,目光卻同樣嚴肅緊盯榮信官網。

很早之前王可彧就問過他,為什麼會把貝山的辦公地點選在一個藝術園區裡。當時方邵揚給她的答案是,一切人類創造力的結晶都是美學工藝,電視也一樣,隻不過電視是實用藝術而非觀賞藝術。

從這個角度來看,方懷業跟方邵揚雖然是兩兄弟,但卻是截然不同的兩種人。一個利益至上結果導向,一個價值至上自我導向,不過自信狂妄倒是家族顯性遺傳。

叩叩——

公關負責人shirley進來請示:“邵揚,媒體那邊來電話問新聞稿是不是現在發。”

方邵揚兩邊手肘撐在膝蓋上,目不轉睛地盯著屏幕。shirley也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僅僅兩個多小時,“靈犀”在各大平台的預約總數就超過了十萬台,幾乎稱得上是現象級的表現。

“你覺得呢?”方邵揚淡聲。

經驗豐富的她笑了笑:“我覺得差不多了。”

“那就發吧。”他始終麵無表情。

榮信這邊正是香檳慶祝的熱鬨場麵,大家推杯換盞,慫恿方懷業趕緊論功行賞。

“要論功勞,當然是鐘總監排第一位。”

“不敢,不敢。”鐘子明端著酒杯謙虛地搖了搖頭,“都是方總領導有方,我這個做下屬的略儘綿薄之力而已。”

“沒錯沒錯,都是方總領導有方!”

話音剛落,會議室的大門就被人急急推開,“方總!”

來的是負責媒體公關的副總監,他把手機拿給方懷業看:“貝山那邊剛才突然發難,集合了一批有知名度的大v聲討我們山寨他們的新品。”

那塊懸在頭頂的石頭應聲砸地,方懷業眉頭緊蹙,馬上說:“把新聞投到大屏幕上。”

“是。”

一旁的劉晟本已昏昏欲睡,聞言搬了把椅子坐到方懷業身邊,跟他一起皺著眉逐字端詳。

貝山這篇公關文章水平相當之高,時機選擇也異常精準。靈犀上線,詳細的外觀、配置隨之批露,方便他們做細節對比。從處理器、顯示器到音效,貝山事無巨細地一一列舉,並且附上了他們的開發時間線跟工廠、設計部的完整證據鏈,有郵件往來也有拍照錄像。最後聲稱靈犀連底座厚度、外包裝的鑽石切角都是一比一抄襲貝山,這根本就是一台通過不正當手段竊取商業機密後仿造的山寨貨。

“操他媽的……”劉晟倒吸一口涼氣,“他們這是有備而來。不過懷業,依我看這也無所謂,隻要你咬死不認,我看他們能拿你怎麼樣。”

這一下實實在在打了榮信一個措手不及。不過就像劉晟說的,這些證據在外人看來根本不算什麼,哪怕是仿造的又怎麼了?隻要產品貨真價實,消費者不在乎原始設計是誰家的,至多就是榮信在業內失點麵子而已。

副總監說:“方總,咱們得趕緊回擊,否則影響新品銷售。”

方懷業麵色鐵青:“馬上發律師函警告他們。商業機密……我看他們能不能拿得出我們竊取商業機密的證據。”

當事人鐘子明就在旁邊。一旦被揭露是他帶著內幕消息投敵,這個行業就再也沒有他的容身之處。可他臉上既無懼色也不意外,隻是平平常常地坐在那兒,慢慢喝著手裡的那杯熱茶。

不出一個小時,榮信這邊帶公章的律師函就掛網了,當中不僅嚴詞否認山寨事實,更表示歡迎一切公平競爭而非同行的惡意中傷,暗指貝山有趁機蹭熱度的嫌疑。貝山那邊當然也不甘示弱,很快回敬一封律師函,表示所有言論均基於事實,不存在任何捏造成份,歡迎榮信隨時對簿公堂。

就這樣你來我往,網絡口水戰打得不亦樂乎,一時間成為臨江城內最火熱的談資。

消息當然也傳到了鶴鳴,但賀嶠還病著。

周培元第一次推門進去發現他還沒醒,就又悄無聲息地退了出來。第二次剛一轉身,身後傳來沙啞的聲音:“有事就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