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搖尾 籠中月 4395 字 6個月前

“姓周,周培元。”

“戎躍。”

到長椅那兒坐下來,周培元時不時還拿出手機回複消息。戎躍問:“你做什麼工作的這麼忙。”

“我是他的特助。”

“誰?”

“賀嶠。”

戎躍被唬得一愣:“那他是做什麼的?”

周培元仿佛從他的語氣裡聽出了點什麼,意味深長地撇了他一眼:“做生意的。”

聽口氣就不是小生意。

戎躍挑了挑眉,頓時在心裡刷新了對這兩人的認知:“難怪,明知道自己胃不好還出去喝酒,原來是為了應酬。”

“不。”周培元嘴裡斬釘截鐵地蹦出來一個字,然後就拉開易拉罐的拉環,捏緊罐子喝下一大口,“他就是不在乎自己的身體。讓他看醫生他也看,但是開的藥從來不吃,昏倒了住兩天院就又回公司開會。”

千金難買一副健康的體魄,賀嶠正值鼎盛年紀,卻對自己的身體毫不在意。

這樣下去遲早要出大事,戎躍皺起眉:“沒人勸勸他?”

“勸過,他嘴上答應得好好的,實際根本不聽。”這件事顯然已經成為周培元的心病了,一提起來就收不住煩躁的話鋒,“醒了就工作,失眠就熬夜,煙抽著應酬去著,不出事才怪!”

戎躍實在很難把他說的這個人跟自己印象中的那個人聯係在一起。儘管隻見過這麼兩次,但他眼中的賀嶠是清高溫和、冷靜理智的,怎麼可能像他說的那樣不遵醫囑任性胡來?

“他是不是受過什麼刺激?”

否則不至於這樣。

悶熱的夜風吹過頸,周培元回頭看了眼樓上病房,神情先是恨鐵不成鋼,後來又像是想到什麼令人憎惡的事,半晌才終於慢慢平複下來:“他這個人就是重感情,過去這麼久了還在折磨自己。”

原來是感情問題,那就難怪了。

沒什麼比感情更折磨人的。想忘忘不掉,想逃逃不開,過去是那個人親手織就的天羅地網,網住一顆難以掙脫、無法釋懷的心。

“這種事需要時間。不過當務之急是調理好他的健康,否則照他這麼搞下去不出半年身體係統就會完全垮掉。”

周培元說:“戎大夫,得空你也幫忙勸勸他,你是醫生,你的話他總要聽兩句。不過有件事我想拜托你。”

“你說。”他揚揚眉。

“他的藥儘量換成輸液的形式,少開內服的。”

戎躍笑了笑:“怎麼,難不成他還像小孩子一樣怕吃藥?”

周培元卻一點笑容也沒有,隻說:“總之那種藥你開了他也不會吃,儘量彆開。”

果真如他所料,賀嶠真是戎躍見過最奇怪的病人,膠囊藥不肯吃,急性胃出血剛住了三天就要出院。送他走的時候戎躍打趣:“下次吐血儘量挑白天,晚上醫生少,我怕你搶救不過來。”

賀嶠麵容憔悴不過眼眸清湛:“培元,一會兒留一份戎大夫的值班表,我挑他在的時候過來。”

“得嘞,治不好就拿他是問。”

“那我可真要多謝你們的信任了。”

戎躍跟周培元對視一眼,沒繃住笑了出來。

後來戎躍才知道他就是鶴鳴的賀總,見麵時還調侃地問過自己買家電能不能打折。大概是他想追賀嶠的心思表現得過於明顯了,周培元挺上道,隔三差五就給他們製造機會,爬個山逛個畫展都會叫戎躍一起,戎躍也卻之不恭,隻要排得開時間都會去。

秋末時他們約著出門,賀嶠體力不行,所以挑了近郊一座矮山。漫山遍野的紅楓燦爛如火,山上空氣也清新,剛到山腳下兩人就感覺心曠神怡。

過了約定時間周培元沒出現,隻發來一條短信說自己有事來不了了,讓他們倆好好鍛煉。

“培元最近是不是戀愛了。”賀嶠收起手機,“總是突然有約。”

戎躍去旁邊折了根樹枝遞給他,聽見這話淡笑不語。

兩人挑了條好走的路慢慢上山,戎躍背著個不大不小的包,裡麵紙巾礦泉水巧克力應有儘有,過一會兒就翻出來一樣給賀嶠。

賀嶠笑他:“當醫生的果然細心,結婚以後恐怕是個超級奶爸。”

戎躍跟他並肩走到一棵樹旁,忽然停下,回身用一種有些怪異的眼神看著他。

“你是認真的還是裝傻?”

光影的灑金從樹葉間篩下來,映在賀嶠平淡的麵容上,顯得他更加沉靜,“嗯?”

戎躍就那麼看著他,許久,忽然伸手摸了下他的頭發。本來隻是想拂開他發梢間的殘葉,沒想到賀嶠霎那間躲開了。

他反應之大,兩人都愣在原地。

風在他們之間停頓許久,周圍有登山人窸窸窣窣的腳步聲,踩著厚厚的落葉經過他們。

少頃,賀嶠回神:“抱歉,我沒有那方麵的考慮。”

“這算拒絕?”

賀嶠抬眸,視線與戎躍撞在一起。戎躍沒有惱羞成怒,隻是從容地笑笑:“單純的拒絕我,還是拒絕所有新的可能。”

賀嶠不自在地彆開眼:“我還沒有準備好。”

“那我就等著,等到你準備好接納他人進入你的生活。”戎躍的目光寸步不離,聲音極其溫和,“你總要從過去走出來的,我有信心那個人是我。”

“不,”賀嶠搖了搖頭,“我已經走出來了。”

已經一輪寒暑,十五個月,四百多天過去了,連記憶中的溫度都開始模糊,他也已經很少失眠。

但他卻再也沒有直視戎躍的眼睛。

戎躍忽然非常想抱他,不過想想還是克製住了。再度上路後兩人話變得更少,賀嶠偶爾失神,偶爾停下來擦擦汗,走在他身旁戎躍聞到若有似無的鬆木氣味,猜想那是某種衣物專用消毒液的清香。

快到山頂時路過涼亭,有人在那兒擺攤賣東西,不少人圍著。

戎躍對這些不太感興趣,掃了幾眼就打算離開,賀嶠卻拿起一件拇指長的小狗木雕掛件問價錢:“你好,這個怎麼賣。”

“十五。”

很粗笨的手工,頂多算得上有些鄉野質樸。

等他付好錢,戎躍打趣:“你怎麼會喜歡這個,不像你的品味。”

“嗯?”賀嶠把掛件掛到背包上,“喔,你說這個。”他今天第一次露出帶著暖意的笑容,“也沒什麼,就是覺得它跟我的小狗有點像。”

第42章 我不在你就找彆人

本來連戎躍自己都以為沒有發展的可能了,沒想到剛過不久,他就意外撿獲一次送心儀對象回家的機會。

那是七月的一個傍晚,天氣悶熱得很,在室外站一會兒就會汗流浹背。

賀嶠身體剛勉強好一些,以劉晟為首的那群狐朋狗友就圍上來,整天變著花樣攛掇他出去玩,美其名曰放鬆身心。夜店之流的地方他已經提不起興趣,劉晟近來也去得少了,一群人改去高檔餐廳吃飯喝酒。

公司積壓的事情多,他是到得最晚的一個,推開門時包廂裡已經坐得滿滿當當。

“罰酒罰酒!”劉晟嬉皮笑臉地起哄,“遲到的自覺點兒,自罰三杯再坐下。”⊿思⊿兔⊿在⊿線⊿閱⊿讀⊿

“我開車來的,今晚就不喝了。”賀嶠不軟不硬地回絕,目光移到被他攬住的章維時默然兩秒,然後才輕微頷首入座。

視線往對麵再移去,主位坐著方懷業。

他們倆也是許久不見了。自從那件事後賀家跟方家淡了許多,老一輩再怎麼熱絡,年輕一輩也來往甚少。其實很早之前劉晟就有要緩和他們之間關係的意思,隻是賀嶠一直不買賬,約五次有四次都不出來,今天已經算是很給麵子。

“不喝酒怎麼行?”方懷業朝他抬了抬下頦,“喏,劉晟杯子都給你擺好了,估計是有事求你,等你喝多了好上當。”

“欸你這個人!”劉晟哈哈大笑,“胡說八道什麼狗屁,我有什麼事要求他的?是你有事求他還差不多!”

方懷業右手摩挲酒杯,低頭淡笑不語。

“方總今天怎麼有空出來聚?”接過侍應生遞來的毛巾,賀嶠擦淨手,“聽說榮信最近在國內高歌猛進,方總應該忙得分身乏術吧。”

“高歌猛進什麼,跟鶴鳴比起來都是小打小鬨。”方懷業起身親自給他倒了杯酒,“來,我敬你。”

“沒有由頭的酒我不喝。”賀嶠淡淡攏住杯口。

“怕有毒?”

“你們倆這肚皮官司要打到哪天去啊我說,”劉晟邊吐槽邊往旁邊章維的盤子裡夾菜,“我就跟你明說了吧賀嶠,其實今天這頓飯是懷業做東,他想跟你談談門店鋪貨的事。”

又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他們敬的酒,假如一點都不喝那就太不給麵子。賀嶠往嘴裡送了一口,感覺胃裡輕微灼痛,不過尚且還能忍耐。

最近榮信的生意的確重整旗鼓。雖然出海的事暫且擱置,但國內市場份額節節攀升,上季度已經重回全國前三。不過方懷業仍然不滿足,他做夢都想做全國第一,好讓方永祥知道兩兄弟誰優誰劣。

酒過三巡,其中一個比較了解家電行業的朋友說:“對了懷業,我聽說最近市場上出了台專供線上的超級爆款電視,廠商還是家不知名的外國企業,有這事嗎?”

他這麼一說其他人也想起來了,紛紛表示有所耳聞:“我媽的朋友還問我能不能弄著貨呢,據說網上預約排隊至少倆禮拜。這年頭,嘖,什麼都愛搞饑餓營銷,不就是台電視嘛有什麼了不起的,難道還能翻出花來?”

“這你就有所不知了,依我看,人家懂行著呢。先是找發燒友組團攢出所謂的硬核機,上線開售之前又借著預約的熱度炒作一機難求,收了預售金之後再排期生產,最後等機器真出來了再找幾個知名大v測評背書烘托高性價比的口碑,好家夥,整個一空手套白狼啊這是!”

預售加期貨,既沒有庫存壓力又沒有資金掣肘,靠的就是過硬的質量跟出色的用戶反饋。這樣基本等於無本的買賣,玩得轉的都是高手。賀嶠聽完,心裡已經暗暗佩服,可方懷業卻從鼻根深處嗤了一聲,顯得十分不以為意。

劉晟笑笑說:“這有什麼了不起的,論打造爆款難道咱們方總會輸給他?咱們方總那是腳踏實地,有設計師、有代工廠有門店,有售後有質保,這樣的老牌子不比它所謂的新興互聯網品牌靠譜得多?”

“你們有人知道那間外企的老板是誰嗎?”

眾人紛紛搖頭,隻有一個消息靈通的說:“據說好像是炒幣發家的新貴,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不過人在國外是肯定的,他們公司沒一個人見過他。”

聊來聊去無非就是這些話題。

中途有人換位置跟劉晟他們套近乎,方懷業從善如流地換到賀嶠旁邊,見他麵前的盤子基本沒什麼東西,就問:“怎麼,身體還是不見好?”

“隻是沒什麼胃口。”

“老爺子前兩天還跟賀伯父問起你,想有時間一起吃頓飯,賀伯父說你出國了。”

爸爸還算貼心,知道自己不願見方家的人,懂得幫他擋一擋,賀嶠心想。

“伯父最近身體怎麼樣。”

“還住院呢。”方懷業低著頭,慢慢晃動杯裡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