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搖尾 籠中月 4410 字 6個月前

不是戀人,朋友總還算得上。

方懷業抬起頭來,視線迷茫片刻後聚焦:“賀嶠?”

他居然還記得賀嶠!這是連段玉虹都沒料到的。段玉虹抽出一張紙巾揩了揩淚:“懷業,你還認得他?”

“認得。”他目光一閃,“他我怎麼可能不認得。”

就是這麼一個瞬間,賀嶠陡然明白,方懷業的確回來了。以前他看人的時候就是這種眼神,綿裡藏針,沉穩老辣,充滿審視。他會在心裡把人分成三六九等,每一類有每一類的應對之策。

他回來了,所有的一切重新洗牌,未來是明是暗現在完全不清楚,賀嶠強迫自己立刻冷靜。

“怎麼臉色這麼難看,不是不歡迎我回來吧。”方懷業笑了笑,然後饒有深意地朝方邵揚的位置看了一眼。

“怎麼會。”賀嶠穩住嗓音,“你能平安回來對方家來說是天大的喜事。”

“對你不是?”

方懷業從沙發那邊走過來。果然,他身上那股氣質也一點沒變,凝視一個人的時候有種肅然的殺傷力。

“賀嶠,我們聊聊。”

兩人走到花園。

“你是不是有話想對我說。”

賀嶠扶著欄杆一言不發。

方懷業轉身麵朝一園凋落的月季,語氣涼薄:“你知道嗎賀嶠,飛機上我就在想,一年半的時間能改變多少東西。”

賀嶠上唇與下唇碰了碰,麵色微微發白:“懷業……”

“好久沒聽人這麼叫我了。”方懷業笑著撫額,“其實舅舅已經給我打過預防針。解除和我的婚約,然後又跟我那個來路不明的弟弟在一起,賀嶠啊賀嶠,從前我怎麼沒發現你這麼高招。”

不難猜到段遠江那套說辭,無非是怒斥賀嶠見風使舵,拿本來跟方懷業的婚姻關係去交換利益。

“懷業,你先聽我說。”賀嶠正色,“我跟邵揚,我們——”

手機突兀地震動起來,方懷業見他難以啟齒,便端出一副紳士風度:“你先接,我等你。”

賀嶠走開兩步:“劉晟,有什麼事?”

“你現在在哪兒?”劉晟的嗓音嚴肅異常,隱隱的還帶著怒氣。

“我在家。”

“方家?”

“嗯。”

他狠狠啐了一口:“家個屁!你趕緊出來,我在鶴鳴等你,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訴你。”

“現在不行,我走不開。”

“走不開也得走,天大的事也沒有我要告訴你的事重要!”那邊勃然大怒,“你他娘的叫人玩兒了你知不知道,方邵揚這個狗日的一直在騙你你知不知道!”

一聽到騙字賀嶠就風聲鶴唳,心跳驟然上了一百八。

“你胡說什麼。”

“我胡說?”劉晟怒極反笑,“咱們倆都被他給耍了。章維現在就在我身邊,等你來了自己跟他當麵對質吧!”

電話啪地掛斷。

如果不是真的出了事,劉晟不可能這麼心急火燎,並且還把章維給抓了說什麼對質。賀嶠臉色一白,竟然有些不敢麵對將要發生的一切。

“出了什麼事?”方懷業緊了緊眉。

“沒什麼,我出去一趟。”他如夢初醒。

離開方家時方邵揚不顧一切追出來,拉著他的手臂緊張地問:“嶠哥你去哪,先彆走,彆留我一個人在這兒。”

一低頭,賀嶠看見邵揚手背上那個尚未愈合的瘡疤,是被他的煙頭燙的。就這麼一瞬,他疼得近乎窒息,目光在這張臉上仔細遊走,一時覺得不舍,一時又覺得一種剜心之痛。

“你到底騙了我什麼?”

問出這句話的這一刻賀嶠什麼都不想再管。隻要邵揚肯坦白,不管真相如何他都願意原諒,願意陪他一起麵對方家的狂風暴雨。

可惜,下一刻方邵揚竟驀地鬆開了手,身體都向後退了一步。

最是乾燥的冬天,天色卻陰得像要下雨一樣。遠處黑鬱鬱的烏雲翻著跟頭,步步逼近兩人的頭頂。

沒有再躲下去的道理。

賀嶠在那種晦暗的光線下端詳他半晌,像是要把這張臉一筆一劃地刻到心間,然後掉轉身去,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第33章 “邵揚,我好疼啊”

“說!”

劉晟把人粗魯地扔到賀嶠麵前:“給我一五一十地說清楚,方邵揚到底乾過什麼好事。”

自從發現章維跟方邵揚是四年同學兼室友,真相就被劉晟摧枯拉朽一樣查出來。誰能想到那些見不得人的藥竟然是章維替方邵揚買的,而方邵揚竟然就靠著那些藥,把他、把賀嶠、把方家人耍得團團轉。

章維艱難地站直身體:“你已經知道了。”

“死到臨頭你還敢維護他!”劉晟發了狠地踹上去,一腳就將他踹倒在地,“我他媽讓你親口說,當著賀嶠的麵說。”

膝蓋撞在條桌上疼得章維幾乎失聲,臉色也是刹那間就白了。可他閉上眼睛,完全是一副拒絕坦白的姿態。

劉晟衝過去把他揪著頭發提起來,聲音不高不低,卻是十二分陰戾的威脅:“你就愛他愛到這種地步了,嗯?賤貨!你他媽把腦子放清醒點,方邵揚根本就是在利用你!想跟他在一起?你做夢!他隻會讓你幫他騙賀嶠,讓你幫他買藥——”

耳光還沒有打下去,手腕就被人陡然抓住,“你先彆動手。”

賀嶠的眼神一如既往的冷靜自持,可微顫的嗓音卻泄露了緊張的內心:“你們在說什麼藥,邵揚到底騙了我什麼?”

“賀總,對不起……”不管劉晟怎麼凶狠章維都可以忍,但麵對一向友善的賀嶠,他心裡的愧疚卻難以用言語形容。

“我在問你,什麼藥?”

“壯暘藥!”劉晟從兜裡一掏,咬牙切齒地扔出一個藥殼子,“上次在網球俱樂部,我親眼見他吃了這藥,之後你們乾了什麼還用我說嗎?”

上次在網球俱樂部,方邵揚哄他去房間裡換裙子,心急火燎地跟他發生關係。那時候賀嶠還以為他是血氣方剛才喜歡玩花樣,哪怕是在外麵也願意配合他。

原來是因為吃了藥?

“這個狗雜碎,對男人硬不起來還吃藥睡你,把你當成什麼了?誒賀嶠!你怎麼了你沒事吧?”

“我沒事。”賀嶠臉色慘白,推開劉晟的手直挺挺站著,瘦削的雙手扶著桌子,“章維,你把話說清楚。”

章維頭一偏,露出側頰清晰的掌印,看著倒比從前要倔強得多:“已經夠清楚的了,你還要聽什麼呢?”

“什麼清楚,怎麼清楚?”賀嶠聲調驀然嘶啞,兩邊的肩胛骨突兀地聳出來,是手臂太用力的緣故,“他為什麼騙我,從哪一天開始騙我,除了吃藥還騙了我什麼,這些我全部都要聽。”

“何必呢,邵揚也是不得已。”

話音未落,下巴就被劉晟死死鉗住:“再敢讓我聽到你為他解釋一個字,明天你弟弟就會變成真正的聾啞人,我他媽說到做到!”

被他狠狠扔開,章維疼得眼淚奪眶而出:“彆動我弟弟,他跟這件事沒關係。” 思 兔 文 檔 共 享 與 線 上 閱 讀

“有沒有關係我說了算!”

“好……好……既然你們想聽,那我就全告訴你們。”章維眼睛閉了一閉,錯了位的下巴頦止不住地抖動,“賀總,邵揚為了爭家產,從一開始就打定主意要騙你。他知道沒有你的支持他成不了事,所以想儘一切辦法哄你愛上他,好讓你心甘情願幫他。但是騙你容易騙自己難,他對男人沒興趣,要跟男人上床除了吃藥沒有第二條路。”

說到這裡他對著劉晟淒慘一笑:“這還是你提醒他的。要不是那次你給他下套,他也不知道原來還有這個辦法。是你們害人終害己,憑什麼把過錯都推到他一個人身上?”

“放你娘的屁!”劉晟正要上去收拾他,賀嶠卻攔在他前麵問:“可那次在電話裡你明明說是胃藥——”

“那當然也是假話。”他乾脆打斷,“從頭到尾就隻有一種藥,隻不過當時邵揚在電話暗示了我一下,我猜到你就在他旁邊,所以才順水推舟幫他騙你。至於胃藥,那都是後來為了圓謊隨便買的。”

哪有什麼胃藥,哪來的什麼關心。方邵揚隻是因為露出了破綻,急中生智才拿胃藥當幌子。一陣鑽心的絞痛藤蔓一樣攫住了賀嶠的胃,他疼得瞬間彎下腰,雙手按在胃上咬牙堅持著,腕上的袖扣卻在燈下顫唞著掣動。

太可笑了。

可笑他以為邵揚是喜歡到克製不住衝動,所以才總是不顧他的感受霸王硬上弓。可笑他還以為邵揚緊張他,在乎他的身體,所以才千方百計地找偏方、訂養生粥。可笑他還想著讓自己健康起來,長長久久地陪著邵揚。

賀嶠仍然站著,兩隻手緊緊扶著桌子,頭卻低下去,睜眼直勾勾地望著地麵,眼眶裡翻湧著陣陣熱意。

越是不想讓外人看見自己的痛苦,那痛苦就越是不肯消減,像一把開過鋒的尖刀,四麵都是刃,是活的,被人握在手裡亂揮亂紮,把本就脆弱的胃腔紮得鮮血淋漓,逼得他咬緊牙關,唯恐一張嘴就翻腸攪肚地嘔出血來。

半晌他才慢慢抬起頭,目光如炬地盯緊了章維:“你幫他買過多少藥?”

“忘了,沒有算過。”章維頹然地搖了搖頭,“第一回 是三盒,後來又買過兩次,最後一次是你們去瑞士之前。我勸過他彆吃那麼多,但他說沒辦法。”

什麼叫沒辦法?

當然是指他對男人沒辦法,不吃藥就硬不起來,勉強起了興沒準還會惡心到操不下去。

賀嶠覺得渾身冷透了,臉頰、心臟、手腳通通一點知覺都沒有,耳聽見落地窗被風拍得撲嘭直響,居然產生一種暈眩的感覺。

劉晟臉上也變了色,本來想去把人抱住,不知為什麼卻忍住了。他一向是個頂隨便的人,今天本該是趁虛而入的好時機,可見到賀嶠這副失魂的模樣忽然又不忍再多說什麼。

況且章維也在。

不過舊恨新仇加在一起,他真是恨不得方邵揚死。他朝地上的章維狠狠一瞪,說:“賀嶠你彆難過,我們這幫哥們兒不會讓你白吃虧。今後我和你聯手,管保讓方邵揚吃不了兜著走,讓他在臨江再也混不下去!”

“你們先出去,我想一個人靜一靜。”賀嶠看起來精疲力竭。

“賀嶠。”

“出去!”

劉晟會對章維怎麼樣、會對方邵揚怎麼樣,會不會把這件事告訴其他人,這些賀嶠通通都顧不上了。門一關,他就像是斷了線的風箏,氣促不勻地栽倒在沙發上。

口腔裡有股血腥味,不知道是嘴唇被咬破了,還是脆弱不堪的胃出了什麼問題。一股灼燒感順著食道往上返,他幾次想嘔吐又幾次忍住了,攥緊%e8%83%b8口艱難地喘著氣。

怎麼會呢?邵揚不會這樣的,他們說的全都不是真的。他不是不想這樣安慰自己,可隻要稍微聯想一下之前的事,那些疑點就張開血盆大口對他獰笑。一扭頭看見茶幾上那個藥殼子,上麵的銀色薄光居然尖銳鋒利,刺得他把臉緊緊埋進沙發裡。

“我是第一次,你教我好不好。”

“不行我真的忍不住了。”

“讓我進去,我好想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