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和實力比自己弱的人交手,也不是吸取不到一點的經驗。
……除非對方真的弱的一劍就能被他戳死。
一點紅顯然沒有弱到那種地步。
光看劍氣,顧慎言就能大致推斷出對方的修為境界。
他的劍法雖然不算頂尖,但一流水準應該是有的。
而這也正是顧慎言不願和他交手的主要原因。
一旦在切磋的過程中被挑起了戰意,認真起來,顧慎言就很難再完美的控製好自己下手的輕重了。
有一定的概率會傷到對方。
如果隻是輕傷當然沒關係,可顧慎言就怕把人傷的不輕啊。
一點紅本來就有傷,身體還有不少隱患,萬一傷上加傷之後導致情況忽然嚴重惡化……即便鬨出人命的可能性小到隻有百分之一,顧慎言也不想去冒這個險。
但這句話顯然不足以打消一點紅的質疑。
他麵無表情的看著顧慎言,周身仍舊縈繞著一層低氣壓。
見狀,顧慎言頗為無奈的歎了口氣,將臉上的笑容斂起,肅聲道:“我很高興能夠遇到一位像你這樣的對手。”
一點紅能在這個年紀修煉到如此境界,可見天賦並不差,而且也是真心熱愛劍道——
“我不想傷到你。”
顧慎言目光清透,言辭誠懇:“因為你還有很大的成長空間,你還可以變得更強。”
兩人視線相對,一點紅能夠清楚地看到顧慎言眸中流露出的所有情緒。
是期待,是包容,是毫不掩飾的惜才之情。
他眼皮微顫,呼吸忍不住亂了一個節拍。
心中原本的質疑和不悅一哄而散,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濃烈的戰意。
會因為對手還有更高的潛力,便不願在可能會提前扼殺對方的情況下與之交手——顧慎言的心境遠遠超出他之前的預估。
一個人的心境往往與其實力對等。
一點紅意識到,自己麵前這位深藏不露的劍客,實力或許比他之前見過的所有人都要厲害。
他想要向對方討教的心情越發迫切了。
但也確實不該是現在。
“我可以等,等養好傷之後。”一點紅目光灼灼:“屆時,還望閣下不吝賜教!”
顧慎言麵露欣慰。
他抬手拍了拍一點紅的肩膀,笑道:“我期待這一天的到來。”
一點紅很不習慣和人這樣近距離的接觸,肩膀下意識便緊繃起來,但他克製住了想要躲避的衝動,表情略有些僵硬的嗯了一聲。
然後鄭重的向顧慎言告了辭。
剛從昏迷中蘇醒的時候,他就打算在跟搭救自己的人道過謝後便動身離開,若非意外發現顧慎言是位深藏不露的劍道高手,臨時起了討教之意,也不會耽擱至此。
這裡並非久留之地。
一點紅心知,六扇門和神侯府很快就會發現自己已經逃離出城,擴大追查範圍是遲早的事情。
繼續留在這裡,不僅會陷自己於險境,還會牽連到顧慎言和包子這對無辜的主仆。
至於顧慎言對他的恩情……
以為顧慎言隻是一個普通的生意人時,一點紅是打算走實在路線的,不過現在,他又改變了主意。
他覺得,像顧慎言這樣的劍客,一定不會在意錢財和名利這等身外之物。
用錢來表達感謝就太俗了。
完全配不上對方的格調。
“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
一點紅不善言辭,除了開頭的場麵話說得還算不錯,後邊那幾句都說得乾巴巴。
好在意思表達的足夠清楚。
總結一下就是說,但凡顧慎言以後有什麼需要,隻要自己能幫得上忙,他都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的意思。
顧慎言:“……”
說實話,顧慎言覺得這還不如來點兒實在的呢。
畢竟他隻是一名低調又本分的廚子?
攤上麻煩事兒的概率應該很低吧?
沒啥這方麵的需要啊。
可惜一點紅看起來也不像是很有錢的樣子。
總之,顧慎言並沒有把一點紅這句話放在心上,就笑眯眯的回了一句:“赴湯蹈火就不用了,不過你有空的時候可以來店裡幫下忙,我這兒可正缺人手呢。”
這顯然隻是句玩笑話。
可一點紅竟然很認真的應了聲好。
顧慎言:“……”這孩子可真老實。
老實的讓他忍不住想再逗上兩句。
他眨了眨眼,忽的擺出了一副十分正經的表情,問一點紅:“你有沒有考慮過換份工作?我這裡包吃包住,工作清閒,工錢也好商量——”
“還有福利!”
“你要是在這兒工作的話,就可以每天都和我切磋劍法了哦。”
一點紅被這番話砸的有點兒懵。
表情都呆住了。
不過在聽到顧慎言提出的福利條件時,他確實有那麼一點心動。
能夠每天都和顧慎言這樣的高手切磋,對於一心癡迷劍道的一點紅來說,簡直是天大的誘惑。
可惜再怎麼心動,他的答案都隻能是拒絕。
原因有二。
其一,也是最直接最現實的原因——像他這樣組織出身的殺手,能夠活著脫離組織的可能性幾乎等同於零。
其二,首領對他有養育之恩。
他做不出忘恩負義的事情。
儘管有些時候,他也曾想過自己或許有朝一日可以擺脫殺手的身份……
送一點紅離開的時候,顧慎言順手給他塞了兩瓶藥,一瓶消炎,一瓶補血。
一點紅在道過謝後收下了這兩瓶藥,然後趁著天色還未徹底變暗,向著與江南城截然相反的方向,孤身提劍而去。
“餐具都收拾好了麼?”
去後院換了身衣服回到前廳,顧慎言拍了拍還站在門口一臉走神的包子,笑道:“要是收拾好了,就跟我一塊兒去練劍吧。”
包子回過神,立馬興奮起來。
“收拾好了收拾好了!咱現在就去麼?”
“嗯。”
夕陽西下,夜幕降臨。
前後兩道城門中忽然湧出大批身穿製服的衙役,紛紛策馬佩刀,手持火把,沿著官道迅速向四周推進。
負責率眾從前門展開搜查的鐵手麵色冷凝,眉頭微皺,目中帶著些許不易察覺的憂色。
太晚了。
他們在城中四處搜查浪費了太長時間,即便目標人物身上有傷,走的不快,恐怕也已追趕不上了。
所以他隻能寄希望於其他方向。
一點紅負傷趕路,倉皇中必定會留下些許痕跡,如果能根據這些痕跡推斷出其大致行蹤,多費些力氣,他們或許還有機會趕在他徹底銷聲匿跡之前,將局勢扭轉。
可惜追命此次未能與他一同執行這個任務。
有追蹤術一流的追命幫忙,他們肯定能省下不少功夫。
正在鐵手因希望飄渺而感到遺憾時,隊伍左後方忽然有人大聲通傳:“有發現!鐵捕頭,這裡有血跡!”
鐵手勒緊韁繩,迅速調轉方向朝那邊趕去。
樹乾上,已經變成褐色的血跡在夜色中極不顯眼,若非麵積較大,衙役們在搜查的時候足夠細心,很有可能便會漏過這處。
鐵手下馬仔細勘查了一下周邊的環境,根據樹枝被折斷的方向和草叢下幾枚隱約可見的腳印,判斷出了一點紅前進的方向。
是西北方。
沿著這個方向繼續走,很快,便有越來越多的痕跡暴露在眾人的搜查之下。
查著查著,鐵手驚訝地發現,自己竟又回到了早上和陸小鳳來過的那片樹林。
就是他們找到金九齡的地方。
痕跡在這裡戛然而止。
眾人反複地彎腰查看,卻仍舊沒有發現腳印,準確來說,是沒有發現一點紅離開的腳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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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手單膝跪地,一手拿著火把,一手撫摸著沾染了血跡的樹乾,以此為中心,視線一寸寸的擴散開來。
沒有,還真是什麼都沒有。
無論是血跡還是腳印,似乎都停在了這個地方。
正在鐵手心中納罕的時候,搜查到樹林另一側外圍的人馬,忽然發現前方相隔幾十丈遠的高坡上,好像站了個人?
雖然有些模糊,可那人的身影看起來並不像是他們要尋找的目標。
太矮了一點兒。
正在專心旁觀自家老板練劍的包子:“啊——啊啾——”
顧慎言動作一頓,從心無旁騖的狀態中脫離,抬頭朝包子所在的方向望去:“怎麼了?是不是著涼了?”
“應該不是吧?”
包子低頭看了眼身上雖然不算厚重,但也絕對不單薄的衣物,也很是納悶兒。
他一點兒都不冷啊。
就是忽然覺得鼻子癢。
顧慎言算了下時間,覺得今天練的也差不多是時候了,便乾脆收劍歸鞘,打算帶自家小夥計回去。
然後才覺察到,附近不知何時忽然冒出了許多雜亂的氣息。
他挑了挑眉,信步走上坡頂,低頭眺望過去。
“欸?”包子也下意識扭頭往後邊兒看了一眼,臉上頓時露出了驚訝的表情,“那、那些亮著的是火把麼?”
“嗯。”
顧慎言略一頷首,目光穿透夜色,仔細打量著站在樹林邊緣的那幾個人。
他們身上穿的……好像是衙役的製服?
而與此同時,收到下屬彙報的鐵手剛好從人群後方走了出來,隔著一段不算近的距離,兩人四目相對,幾乎同時認出了對方的身份。
“顧老板?”
“鐵捕頭?”
……
“好巧。”
愣了幾秒後,鐵手臉上露出了些許笑意,他邁步朝顧慎言那邊走去,嘴上道:“顧老板好雅興,是特意帶著夥計一同出門欣賞夜色嗎?”
“不……我是來這裡練劍的。”
顧慎言心情有些微妙。
因為鐵手的出現,讓他有種不祥的預感。
那個被他從林子裡撿回去的年輕人,該不會就是陸小鳳之前說的,六扇門和神侯府正在追捕的中原第一殺手吧?
第14章
想到那個年輕人身上獨特的氣質,顧慎言心裡已經有了答案。
他看了眼站在鐵手後方不遠處,好奇地打量著自己和包子的幾名衙役,以及樹林中依稀可見的點點火光,忍不住歎了口氣。
“鐵捕頭可是在搜查一名黑衣男子的蹤跡?”
“是。”留意到顧慎言話中透露出的消息,鐵手眼睛一亮,臉上也不禁露出了喜色:“顧老板難道見過此人?”
顧慎言默默的點了點頭,心說何止是見過。
我還順道把人給撿回家了呢。
得到肯定答複的鐵手麵上喜色更甚,當即追問道:“那顧老板你可否知道他的去向?”
“我隻知道個大概。”顧慎言垂下眼簾,神色有些複雜:“但在回答這個問題之前,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