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麒麟兒 三春景 4230 字 6個月前

此有什麼改變。但這事對於其他人,特彆是建鄴台閣那邊的老派人物,影響是很大的。

他們都是早年吃過糜爛中原的胡族的苦頭的,趙國崛起之後南朝在邊境上也總受他們欺侮,他們麵對這樣的趙國根本沒有戰勝的信心。之前石秋釁邊,許盈雖然派馮遇春反擊了回去,可到底沒有傷及趙國根本。

勝敗乃兵家常事,那些老派人物並沒有因此就改變看法。

再後來,千裡奔襲,將鄴城掃蕩了一回,趙國的臉麵被踩在地上碾啊!算是報了當年長安、洛陽被繁複劫掠的仇恨——那是漢趙做的沒錯,但當時搞這件事的卻是彼時還是漢趙大將的金察!

隻能說,風水輪流轉,誰也不知道世事翻轉,之後會是什麼模樣。

這個時候,大家其實已經開始動搖原本的一些看法了。但因為這件事發生的太突然(之前都是瞞著建鄴那邊進行的),且整件事充滿了不可思議的因素,所有人一時之間都失語了,無法用常理去看待這件事。

所以,真正的、徹底地轉變觀念,還是這次趙國諸侯聯軍南下討伐,結果卻是一潰而散。這個時候他們意識到,當一個國家強盛時,看起來都會是不可戰勝的。而國家羸弱也在一瞬之間,就在幾個月之前,趙國還是北方最大的一股勢力,占據中原和河北,坐望天下,無人不仰視懼怕。

仔細想想也是,當年的泱泱華夏,漢朝那樣強盛的,說亡也就亡了。如今亂世,你方唱罷我登場,其興也勃焉,其亡也忽焉,不才是正常麼?一個勢力能夠長長久久保持全盛狀態,那才奇怪吧。

“古怪啊,真古怪。”看著趙國的諸侯聯軍就這樣潰散了,而且之後趙國亂的不成樣子,真是‘一個巫妖王倒下了,眾多巫妖王又站起來了’,衛琥有些不可置信。

“有什麼古怪的?”正在處理文書的許盈將批示了的文書遞給旁邊的書吏,抽空還回了自己學生一句。

“老師...這不古怪嗎?你是知道的,雖然當時冠軍突襲鄴城,導致鄴城損失了大量財富,同時還死了一批王公大臣。但趙國的實力本質上是未削弱多少的,就算這次南下之事不成,也不該表現的如此虛弱啊!”

“嗯,確實是這樣,瑞末你也越來越能想這些事了,這很好啊。”許盈表揚了衛琥一次。衛琥非常聰明,但他其實不愛搞現在的工作,他本質上依舊是當年那個‘文藝青年’,是因為讀了許盈的小品文才投到他門下的。

如今還一直做自己沒那麼喜歡的事,一方麵是華夏士大夫的責任感在驅使他,他和自己的師兄弟們一樣,認為安定天下者,非老師許盈莫屬!幫助老師,就是在完成安定家國天下的大事!他是沒法違背這種責任感的。

另一方麵,就是對老師的敬愛了。人就是這樣,喜歡一個人的時候為對方暫時忍耐不那麼喜歡的事,也是常有的。做不喜歡的事,不可以,幫助自己敬愛的老師,這個可以。

這樣的衛琥,這個時候能看到趙國實力本質沒有變化,而不是隻管做事,說明他如今也成長了很多。

“不過這可不古怪啊...瑞末你要是多上幾次戰場,並且在戰場上像冠軍那樣獨當一麵,就不會問出這樣的話了——戰場上勢均力敵的兩軍對壘,很多時候就是一點差了一點兒,然後全線潰敗了。”

“紙麵上的實力很重要,但能發揮出多少也很重要。趙國的根本沒有改變,可一旦人心散了,也就不用再提什麼紙麵實力了...像趙國這樣靠威權統治的國家,根本沒有消化地方,也沒有形成穩定的政治。國家正強勢,一切都順利的時候自然什麼都好,可一旦遇到挫折,就會連續爆發出各種問題。”

“原本壓下去的問題,全都會冒頭。”

衛琥想了一下許盈的說法,表示認同。然後又忍不住問道:“那...如今老師是打算趁著趙國大亂,一次解決這個大敵,還於故都嗎?”

這也是如今建鄴和京口很多人都在討論的問題...對於大量僑居在南邊的勢族來說,他們還是對往日的榮光有所眷戀,對故鄉的種種不能放下的...說起來,如今麵對麵說話的許盈和衛琥,也一樣是僑居此地的。

許盈是汝南許,衛琥是河東衛!

“這個啊...再等等吧。”許盈笑了,然後就低頭繼續處理文書。

“?”

“眼下啊...趙國還不夠亂呢,你若是不解,就去問問冠軍什麼叫做‘圍師必闕’罷!”

第403章

寒來暑往,春去秋來,時間這東西似乎什麼都能改變,又似乎什麼都不能改變。

從那場南朝兵馬千裡奔襲鄴城之後,又是一年過去了。這一年裡發生了很多事,其中影響最大的還是趙國在諸侯會盟,南下失敗之後,內部就變得一盤散沙了。

一個巫妖王倒下了,就會有無數巫妖王站起來!現如今趙國的宗室與握有兵權的將領們誰也不服誰,都各自為政。在‘趙國’這個龐然大物的屍骸上接收遺產、汲取營養,然後壯大自身。

彼此之間摩攃不斷的同時,也必須麵臨外界勢力的染指。東北的鮮卑部,西邊的漢趙,涼州崔家,都有心搞一搞他們的心態。當然,其中真正有威脅的還是鮮卑部,畢竟漢趙已經是昨日黃花,涼州崔家則是一直以來效忠漢家天下的一股勢力,守土有餘,卻沒有外拓的傳統(雖然所處的時代,以及內部複雜的情況,讓涼州崔家並不是嚴格意義上的‘忠臣’,但誰也沒法說他們不是忠臣)。

如此,反而是開啟這混亂局麵的南朝,此時沉寂了下來,對於北邊的亂象視若無睹。

這當然不是許盈不關心北邊的情況,而是正如他告訴衛琥的,‘圍師必闕’...這是兵法裡的典故,是在說圍困敵人的時候得圍住三麵而網開一麵。這樣才能讓敵方自亂陣腳,同時也不會因為身處絕境,身處破釜沉舟、背水一戰之心,所謂‘哀兵必勝’,戰爭心態這種事是很講究的。

消磨敵方的士氣,將敵方在可控的範圍內消耗,這就像釣魚,如果是一條大魚的話,是得‘溜魚’的。不然直接抬杆,那就有脫鉤、斷杆的風險。

一年前,趙國眾諸侯潰散,若是南朝這邊真的急急忙忙去追,其實並不會有多大戰果,反而會刺激這些趙國諸侯!到時候說不定真的就逼出一個可以統領趙國的人了。而這一年時間,南朝不動,趙國諸侯們的處境既危險,又不至於真的沒有生路。

如此,每當有喘熄之機的時候,他們才不會忘了這個時代仿佛是傳統藝能一樣的內鬥。

這就是讓子彈再飛一會兒的效果了...當然,也不能等太久,不然的話,要麼趙國內部養蠱,有人吞並其他人成長起來。要麼就是鮮卑部這樣野心勃勃的後起之秀鯨吞蠶食,接管原本趙國的土地、人口、財富等等。

所以,就在一年之後,許盈決心出兵北伐!

許盈隻是象征性地往建鄴上書,而建鄴方麵也完美靜音了一樣,飛快地批準了此事,仿佛無情的蓋章機器——一年前那場孤軍深入、奔襲鄴城的戰鬥終究還是慢慢發酵出了其影響力,人們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那場短暫又突然、並且發生在遙遠北邊的戰鬥,很大程度上已經決定了國運。⑨思⑨兔⑨網⑨

而幕後策劃,並且為之做出決定的人,正是許盈...那次的行動如果失敗了,許盈將會吞下苦果。但最後他成功了,理所當然的,他就得到了豐厚的回報。不隻是他的聲望又上漲了一層,還在於他身上隱隱約約有了所謂的‘法統’。

之前袁繼就缺乏法統,所以縱使袁黨勢大,袁繼又有多年的執政經驗,當他上位的時候,其他人該反對反對,根本沒人講情麵——大家的想法很簡單,你袁繼憑什麼上位?憑你政治投機成功,還是這些年輔佐羊家,沒有功勞有苦勞?

這些事,袁繼能做到,離不開同為世家大族的盟友們的支持,根本不是他自己一人的功勞。再者,當他殺了太後和皇帝,所謂的功勞也好,苦勞也罷,就都煙消雲散,甚至成為笑話了。

許盈卻是不同的,他現在還隻是輔政將軍,但大家都默認他這個輔政將軍遲早有一天會挪挪位置,畢竟這年頭的傳統就是這樣——這種時候,已經有一些人覺得,如果是許盈上位,其實也不是不能接受。

很多人有野心,覺得自己上位更香,但當一些讓他們服氣的人出現後,他們的野心就會被壓製。這就像是周天子失鹿,這才有天下共逐之的後續。若是周朝的天下一直以來紅紅火火,各諸侯國縱使有天大的野心,也隻能做好自己的公侯伯子男。

稱王什麼的隻敢夢裡想想。

袁繼當初沒能壓製這些人的野心,而現在許盈做到了,至少做到了一部分。而剩下一部分,等他真的北伐成功,他也可以獲得...做到彆人做不到的事,而且是對於漢家來說具有極大政治意義的事的人,大家終究還是服氣的。

這種服氣,本質上就是‘法統’。

‘法統’這種東西,有的人天生就有,所以看起來很輕鬆。但實際上,若不是天生就有,後天是要經曆極多的艱難困苦才能獲得的,非常不容易——但如果有心問鼎,這樣東西又是絕不可缺少的。

“終於到此時了,去罷。”在進行了非常莊重的誓師出征的大會之後,許盈又特彆見了此次北伐的幾路大軍將領。給與他們臨時便宜行事的權力,同時也是最後一次安他們的心——許盈本人並不是領兵作戰的材料,他能做到的就是為大家做好後勤調配,給予他能力範圍內最好的支持。

同時,還有他的信任。

此時君臣、父子、兄弟之間的背叛太多了,交付信任也不容易。許盈其實有時也不知道那些統領大軍在外的人值不值得信任,就他的觀察來說,這些人是可信的,可知人知麵不知心,誰知道會不會有什麼變故呢。

但即使曾有一點點懷疑,最後許盈也相當爽快地選擇了信任,甚至還為了自己曾經的一絲絲懷疑慚愧過...說到底,上輩子的經曆奠定了許盈這個人的本質,作為一個生活優渥、生活環境簡單,讀大學時就因為疾病結束了生命的正直少年,他沒有遭受過真正意義上的欺騙,沒有遇到過真正意義上的壞人,他本能就能夠安定地相信一個人。

在這個世界裡,世界倒是爾虞我詐了許多,但許盈這個人的本質已經定型了!再加上這個世界的他,其實遇到的也多是一些好人好事,沒有被世界的殘酷幽暗所扭曲...那些不好的事也在發生,可對於他來說都是遠方的人、遠方的事。

所以,這個世界並沒有折損他那相信人的能力,而這個能力在這個世界、這個時代的當權者來說,幾乎是不存在的東西。有些人就算出於‘顧全大局’的關係大部分時候能做到放權與信任,可終究會暗地裡坐立不安,會在某些時候釋放出心底裡的‘敵對’。

自古王者自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