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麒麟兒 三春景 4285 字 6個月前

之痛?”

雖然來的時候朱宣和韋瑾什麼都沒說,之後的話題也是撿著一些輕鬆日常來的。但寥寥隻言片語,已經足夠蔡弘毅拚湊出一些東西了——蔡弘毅本身就是荊州年輕子弟的領袖,在接人待物方麵是很有能力的,如今更是細心靈巧!朱宣和韋瑾又沒有防備他,自然方便他知道一些沒說透的事!

朱宣和韋瑾是因為張禎府上的聚會不歡而散才轉道許盈這裡的,三言兩語的,蔡弘毅已經推出又是老黃曆...南北矛盾啊!

許盈去年的‘奶茶宴’還是治標不治本,大家表麵上維持住了平和,內裡的衝突卻是一點兒不少!不解決矛盾的根本,隻是號召大家相忍為國,這本身就是不長久的。許盈也沒有真的覺得奶茶宴能解決問題,他隻是希望至少表麵的穩定能夠維持下來。

然而如今看來,卻是表麵的穩定都難以維持了。

蔡弘毅性情敦厚,心裡再恨鐵不成鋼,此時也隻能說到這個地步了。但樂·暴躁老哥·憤青·叔喬就不同了,當即冷笑一聲,毫不客氣道:“肉食者鄙!古人早已看透!三公九卿反而目光短淺...南北相爭,過去還要掩飾一番,如今怕是這些人連掩飾都沒有了!”

衛琥也覺得上麵的人操作看不懂,但他還是覺得樂叔喬實在太暴躁,忍不住清了清嗓子:“說起來...你我也是‘肉食者’人家出來的,說話還是客氣一些...”

‘肉食者’並不真指吃肉的人,而是官員,從這個角度來說,他們這些官宦人家子弟,確實都屬於‘肉食者’人家。哪怕是樂叔喬,他爹也有朝廷封的武官職位,長兄還得了一個虛銜勳官。

樂叔喬反問衛琥:“客氣一些有什麼用?”

衛琥遲疑了:“...或許有用...?”

雖然兩個人動手,他一個可以打衛琥十個,但在此時此刻,他的氣勢確實有些被樂叔喬壓倒了。

蔡弘毅出來和稀泥:“或許朝中公卿很快就要出手整治了,南北相爭、爭權奪利,這樣的事真的擺到台麵上,終究不好。”

其實說這話蔡弘毅自己都不能相信,隻能說是一種‘希望’。

對此,樂叔喬隻是繼續諷刺:“師兄將朝堂公卿也想的太好了!若真為了權勢,他們總能想出妥帖又體麵的說辭——‘攘夷必先安內’如何?說出去真是極好聽的!不明就裡之人還真當他們是忠臣良將了!”

眼看著樂叔喬又要把天聊死,許盈怕他這樣的話說多了傷害同窗情誼,溫聲插話:“說來,羆奴最近在讀《漢書》,果然學的很好。”

雖然許盈認為樂叔喬說的話大部分都是對的,在此時真是非常先進,而蔡弘毅和衛琥也屬於有見識、思想開放的人,不會覺得樂叔喬是異端邪說。但是,有些話即使大家都相信是對的,也不好天天說的。

有的時候,很多矛盾就是言語之間的摩攃太多了。如果說正確的話就可以避免這些,那世人也不必講究‘語言的藝術’了。

‘攘夷必先安內’是‘攘外必先安內’的祖宗,後者因為對近代的影響而人儘皆知。而前者麼,卻沒有那麼大的名氣,是曆史上晁錯提出削藩時的說法。這話說的很不壞,但就和史書中的許多典故一樣,還沒有顯示出特彆的與眾不同。

此時樂叔喬說來,可見是《漢書》讀的很通達了,都能活學活用了。

對於眼下的南北之爭,許盈師徒四人都是鮮明反對的,他們屬於有識之士。然而可惜的是,能做出決定的那些人並沒有這樣的見識。又或者,他們有這樣的見識,隻是處在他們的位置,他們隻能做出這樣的選擇。

大家都在為背後所屬的利益集團爭取更多...如今南渡小朝廷剛剛緩過一口氣,外部矛盾緩了緩,內部矛盾就冒出來了。而所有的內部矛盾中,最明顯,或者說最紮眼的自然就是南北矛盾了。

其實階級矛盾要比南北矛盾厲害的多,隻不過此時因為種種原因,地方農民起義總是鬨不起來。

至於南北矛盾,其實是統治階級內部的矛盾...北人自視甚高,即使是南渡而來,也依仗是中原人士,靠著在政治上的天然優勢,繼續把持著朝堂。如果這是在洛陽,那南人就不說什麼了,但偏偏如今是在建鄴!

南渡小朝廷能在建鄴安家,那還是顧陸朱張儘力周全,又有義興周氏保駕護航的緣故。饒是如此,依舊各種地方矛盾此起彼伏...北人是寄人國土,在北人諷刺南人是‘貉子’時,南人還還擊北人是‘傖子’,南逃而來的喪家之犬而已!

這種情況下,南人想要更多。

而總共的資源就那麼多,北人占據了大多數政治資源,接下來就想借政治資源伸手向經濟資源,畢竟沒有足夠的經濟支持,世家大族也維持不起來啊!而南人怎麼可能容忍這個!

如果說政治資源上的分歧還能商量——真說起來這些東西他們本來也沒有多少,現在是多分一些還是少分一些,都有商量的餘地。

那麼,北人來瓜分他們的經濟資源,那就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這在南人眼中,就是北人要來斷南人的根啊!

許盈很早就看出了這層矛盾,而這種矛盾完全是不可調和的...所以他才會連考慮都不考慮,隻求能表麵彌合南北年輕人。

因為有許盈的打岔,樂叔喬的情緒也稍微緩和了一些,也不再繼續諷刺了...畢竟他也清楚,真正該罵的又不是老師和師兄,他在這裡說這些,除了‘痛擊隊友’,根本毫無作用。

倒是衛琥似乎想到了什麼,有些意興闌珊,歎了口氣問:“老師,難道真的一點兒辦法都沒有了嗎?”

許盈從經濟利益、政治利益的角度分析了一遍,這是他給學生上課常用的方法,這個時候聽來也是再明晰不過了——說到底,南北相爭表麵上是道統之爭,實際上卻是無法調和的利益在作怪。

這大概就是‘嘴上全是主義,心裡全是生意’了。

通過許盈的一番解釋,三個學生也知道這件事幾乎無法可想了...之所以是‘幾乎’,是因為世界上總有‘萬一’。即使是絕境之後也可以有天堂,何況是這種情況。真要有什麼大的變局,又或者能天降猛人,誰又知道會發生什麼呢。

關於許盈的這個說法,學生們倒是接受良好。畢竟眼下這個時代,世界每天都在變,誰都不知道將來會發生什麼。

“老師覺得南北相爭,誰會贏呢?”蔡弘毅在大家都有些沮喪的時候,忽然問了這個問題。他當然沒有看誰比較有贏麵,然後就去站隊的想法。問出這個問題,其實是對接下來的局勢好奇...他本就有心改變這世道,這種事關政局的問題也是常問的。

許盈手指交叉放在身前,幾乎沒怎麼猶豫,就給出了自己的答案:“若真的南北相爭,北方應該會贏...這樣的南北之爭,南方四五次裡麵也能贏一次,但要說贏麵,肯定是北方更大。”

在場都算‘北人’,但聽到這個答案並沒有歡欣鼓舞...當一個人眼界寬了後,很多判斷就不會局限在原本的一畝三分地了。

蔡弘毅知道許盈是有什麼說什麼的,不會騙他們,更不會因為大家都是北人,所以故意這麼說。之所以給出這樣的判斷,背後必然有靠得住的理由。當即追問道:“老師,北人為何贏麵更大呢?”

“南人有地利,北人有人和。”許盈歎了一口氣,道:“這樣的事上,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啊!”

眼下的地盤是南人的沒錯,所以北人無法真的讓南人出局,但也僅此而已了。正是因為寄人國土,從北地各處南渡來的北人才能放下過往的齟齬,至少在南北相爭這件事上一條心,誰也不拉胯。

所謂,不怕神一般的對手,隻怕豬一般的隊友...南人的情況和北人是完全不同的,在這個問題上他們並不能統一認知。

顧陸朱張當初能引北人南渡,就已經很說明問題了!南渡小朝廷落戶,南方頂層勢族以下的門第其實都是麵臨損失的!得到好處的是以顧陸朱張為代表的三吳勢族。⑩思⑩兔⑩文⑩檔⑩共⑩享⑩與⑩線⑩上⑩閱⑩讀⑩

現在情況也差不多,一方麵怕被蠶食經濟利益的南方勢族打算抗爭到底,另一方麵卻有些南人選擇了另一條路——南方整體利益受損,不代表他們自身所在的家族就一定會受損!運作的好了,說不定還能更上一層樓!

放到許盈上輩子的語境裡,這就是帶路黨...隻能說太陽底下無新事,這樣的事過去有,未來依舊會有。

第221章

夏初時分,綠樹成蔭,夏花爛漫。

袁定這幾日為了心頭一件事忙前忙後,隻是讓他不爽的是忙前忙後也沒個結果——袁定是如今建鄴城中有名的貴公子,隻因他父親是當朝丞相袁繼!丞相這個官職在此時已經沒有實權了,但如果被一個實權人物捏在手中,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或者說,這也是如今無論南北,統一都有的政治特色...大家都依附於‘強人政治’。

南方童謠還唱呢,‘羊與猿,共天下’,這‘猿’指的就是汝南袁!

身為袁繼之子,袁定各方麵的資源可想而知。他唯一的問題是‘庶子’的出身...而他之所以能以庶子之身分得不少家族資源,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嫡長兄早夭,下麵的兄弟們,無論嫡庶都沒有什麼格外出色的。

或許自己無緣承祧袁氏,但在袁定看來,多撈些資源發展自身,這總是實惠的。袁氏本來就是一等一的世家大族,中原能與之相比的家族也不多了!如今因為奉立南渡小朝廷之故,更是又上一層樓!這樣的袁氏,資源足夠多,多到除了承祧家族的繼承人,還可以供應出其他的‘大人物’。

他希望自己可以占下一個名額。

這本身沒什麼,人不為己,天誅地滅!而為了達成這個目標,他就得多做點兒事情,取得存在感。不然的話,他想要的事就不太容易了...在現有的宗法製度裡,除非他父親隻有他一個孩子,不然的話,即使是一些堂兄弟(嫡出的),能夠分到的資源都會超過他!

大家族就是這樣,大家都是顯支,頂多就是家族繼承人獲得的資源更多。可要家族話事人的每一個孩子都比其他房的嫡長子都得到更多支持,那是不可能的,真那樣做了,家族穩定就是個大問題!

如果想衝破這種默認的‘規矩’,就得足夠優秀,這樣的話就可以成為‘例外’。所謂‘規矩’束縛的自然是普通人,當超出普通人範疇了,大家自然另有話說!

為了這個,袁定總是認真對待父親交代給自己的每一個任務,在家族內部也很注意經營人脈。但直到現在為止,他都不能確定自己是否得到了父親和家族的青睞——相比起他那些過於‘平庸’的弟弟們,他自然是能乾了很多!特彆是態度,態度尤其積極,這就比那些早早沉浸在袁氏一族的風光中,整天醉生夢死的成年兄弟(包括堂兄弟)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