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麒麟兒 三春景 4262 字 6個月前

候大多數酒品度數都不高,所以隻要不遇上‘灌酒’的場合,許盈如今年紀漸長,也願意陪著喝一些了——但也沒多少喜愛之情,隻能算是他習慣了這件事。

不過,就算許盈如此,出門之前也是有帶酒的。蔡弘毅從帶上船的東西裡抱出一個塞了口的大葫蘆:“江上風大,怕冷,出門前帶了一葫蘆荊州米酒,備老師取用。”

那葫蘆看大小是一鬥酒有餘,相當於後世兩升了。

“荊州米酒?”和延感興趣地瞄了瞄:“是成仁家自釀的罷?”

此時世家大族占據的資源是全方麵的,一些家族因為有錢有閒,又肯精益求精,弄出一些突破性的釀酒工藝是很正常的。又因為這個原因,這家的自釀酒久而久之就會成為馳名商標。荊州蔡氏的米酒不能說到那程度,但也是小有名氣的。

這個時候和延的僮兒總算過來了,和延讓他也取出了一個不大不小的陶土酒壇:“這是一涼州客人送的麥芽酒,也不知是怎麼釀的...口味獨特,據說是上古時就有的釀酒法,隻這酒不好溫酒...”

不一會兒,桌上擺了一些自帶的點心,爐子上燒著魚羹(這並不是他們捕上來的,而是船夫留在船上的。因為早知道今日要招待貴客,船夫早早地養了兩條最好的江魚!他知道,隻要招待好了貴客,比往日忙忙碌碌一個月都要有好處!

酒也溫好了,是許盈和蔡弘毅帶的荊州米酒。

米酒很香,許盈轉著手中的酒盞,感受盞壁的溫度,過了一會兒才一口一口飲儘。彆看他喝的慢,中間卻沒怎麼停過,所以添酒不比和延晚——引得和延多看了他好幾回呢!

畢竟大家都知道許盈在酒上沒多大興趣,平時極少有主動飲酒的時候。今次主動找酒也就算了,竟然還這麼‘自動自覺’...多新鮮呐!

點心和魚羹佐酒,酒有兩品,未過多久,一起來的船已經行到一處可避風的山崖壁下。

在這裡聽江水潮聲更加美妙,而且也沒有阻擋到賞月觀江的視線。許盈這個時候已經感覺到有些醉了,這是他之前從來沒有過的感覺...大概是醉的不厲害的關係,他的思維還是清楚的,隻是多了一重朦朦朧朧的感覺。

此時另外一邊,一向放誕不羈的陳琉已經長嘯起來,看著船靠著的崖壁笑道:“我要爬上去看看,誰要與我同去?”

雖然月色如水,看的頗為清楚,這崖壁也有一處不是那麼陡峭,但大家還是不敢。誰都沒來過這裡,哪裡知道這石頭結實不結實?要是爬到一半不結實,讓人跌落下來,那可不是好玩兒的!

退一步說,石頭結實,這半夜裡要去爬,說不得也要出意外。

“同去!”就在大家不說話時,許盈忽然站了起來...和平常不同,他覺得自己身體都輕了幾分。這種時候,他忽然想登高觀江月——一千多年後的人看到的長江依舊是這個長江,他上輩子還曾經來南京旅遊,也曾遊覽長江,也不知道有沒有走過相同的路。

被亂七八糟的思緒充盈的頭腦依舊晴明,卻又多了些任性。

“哈哈哈!若衝要同來?那是極好!極好!”陳琉很高興,從船上跳到岸上之後就伸出了手,要去扶許盈。許盈順手解下了爬山時會有些礙事的假鐘,也不要陳琉攙扶,自己跳到了岸上。

旁人看兩人似乎都有些醉意,哪裡敢大意!連忙讓僮兒在後麵跟著,若有意外也能有個後手。

楊微擰著眉頭,看向和許盈同船的和延:“若衝今日怎麼回事?”

誰都沒見許盈醉過,此時有些微醺,眾人都意外極了。

和延也摸不著頭腦:“誰知是何事,也不見若衝如

何...大概是江中賞月,興致上來了罷。”

說話間,又過了一會兒,許盈已經和陳琉爬到了崖壁上。眾人看兩人到現在為止都穩穩當當的,並沒有出事,也稍微鬆了口氣。

許盈站在崖壁之上,可以看到月亮高懸於夜幕,灑下銀色皎潔的光輝,江水一層層推皺,呈現出波光粼粼的樣子。此時下麵眾人也不做聲了,所以可以聽到清晰的潮湧聲,一浪又一浪。

不很激烈,但連綿不絕,千年前如此,千年後也會如此。

怔怔然一會兒之後,許盈頭腦一片空白,被旁邊的陳琉拉著回去...陳琉一邊長嘯著,一邊下崖壁,看得出來他醉的比許盈厲害多了!好在經過崖壁上江風一吹,稍微清醒了一些,不至於下崖壁的時候頭腦發昏!

相比起他,許盈就沉默多了。

直到快到最底下時,看到一隻黑尾巴的鶴在江上盤旋了一番,然後又飛掠而去。他張了張嘴問:“你們看到了嗎?”

其他人不解...他們是背對著江麵,關注著許盈和陳琉這邊的,自然不會注意到江麵上的情況。

許盈搖了搖頭,不再說什麼。重新回到船上之後,不多時船又搖搖晃晃開動了。許盈與和延、蔡弘毅飲酒、食魚,等到杯盤狼藉時,酒也喝乾淨了。

因為酒的關係,也因為平日這個時候早就睡夢正酣的關係,他感受到了濃濃的睡意。也沒做什麼抵抗,任自己睡過去了...在似夢非夢間,他看到了一個穿白衣的青年朝他招了招手,讓他看江上風光。

原來這才是江上風光最好的時候...要日出了!

許盈注意到白衣青年衣服下擺奇怪的黑色花紋,怔了怔,然後就笑了:“原來是你啊。”

“謝謝你。”

第217章

春末夏初,人最憊懶。在這個人人都怕午睡引來非議的時代裡,許盈日常是要午睡的,不過他有限製自己午睡的時間,每次隻半個時辰左右。雖然隻有半個時辰,卻能讓他獲得精力充沛的一個下午,他覺得這是非常劃算的!

至於因為‘宰予舊事’而不敢午睡的其他儒生,其中很大一部分估計也有自己的變通之法——晝寢是不可以的,但隻是扶額小憩呢?其實和午睡沒差彆,隻是換了個說法而已,不少人就心安理得接受了。

和一天兩頓飯一樣,按照傳統大家都是一頓饔食、一頓饗食這樣...但這樣會餓肚子啊!所以就有了各種各樣的糕點、小食。

許盈睡午覺的時候內間並不留人,許盈並不需要睡覺的時候還有人侍奉,但外間卻是有人守著的。點了香看時間,差不多的時候就會進去叫醒許盈。

許盈起身之後用涼水洗臉、漱口,覺得精神一些了,這才開始處理下午的事。許盈一般都是上午讀書,下午辦公,兼指點弟子。學生們都不是蒙生,指點居多,並不用他從開始的基礎教起。

就在他處置事情的時候,蔡弘毅等人就過來了,他們三個原本都沒有午睡的習慣,這是這時候的風氣使然。就算是夏日午間覺得昏昏欲睡,也各有招數抵擋睡意。至於說那些變通之法,那還輪不到他們。

變通之法是留給大人的,晚輩且得守規矩呢!+思+兔+網+

這其中也不全是‘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還蘊含著長輩樸素的教育觀念——小時候就放鬆管教,長大之後隻會更加油滑,到時候怕不隻是一個午睡,而是處處偷奸耍滑了!簡單來說,就是通過嚴格管理,讓將來即使沒有了約束,‘墮落’的程度也淺一些。

然而到了許盈這裡,他自己是午睡的,也讓學生午睡。他也有自己的道理,現在短短睡一會兒,一個下午都能精力充沛,這種情況下,做事情本身就會更有效率!

熬過中午實在難受,又有許盈這個榜樣,甚至連‘借口’都給他們找到了,蔡弘毅等人自然‘從善如流’。

此時許盈已經午睡後開始工作,蔡弘毅他們也是一樣。師徒四人共處一室,有什麼事也方便交流——在許盈的半強迫之下,許盈的書房裡,大家用的都是高足家具。簡單說來,就是大家都坐上了椅子!

此時的主流依舊是跽坐,但這個坐姿是真的很辛苦。彆說民間老百姓早就箕踞、盤腿坐、小馬紮混用了,就算是貴族內部,在一些比較私密的場合,大家也不全是跽坐了!幾十年如一日,不論什麼場合都保持跽坐,這固然會受到主流讚揚,但不同的場合、麵對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坐姿,這在此時看來也是‘進退得宜’!

隻有不看場合,隻要自己舒服的人,這才會被指責!

所以許盈讓學生們和自己一起在書房用高足家具倒也說不上‘大逆不道’,最多就是有點兒‘先鋒’。雖然在華夏‘先鋒’大多數時候都不算是純粹的褒義詞,但隻要不大大咧咧地宣揚,倒也沒什麼大問題。

再者說了,世界上的人都逃不過真香定律...相比起痛苦的跽坐,甚至相對舒適的盤腿坐、箕踞,能夠在高足椅子上垂足坐,無疑是十分幸福的!如果是跽坐,堅持不了多久腿就受不了了,就算是有小幾倚靠,也十分難受!現在換成垂足坐,工作體驗立刻就有了革命性的改善!

而且許盈讓木匠打造的椅子還不同於此時的馬紮,也不同於此時少數可以垂足坐的三麵圍屏榻——高度更加舒服,還有靠背可以靠!這可不是最早的那種直愣愣的椅背,而是有曲線的!雖然沒有後世人體工學椅那麼厲害,但在此時已經可以帶來很好的體驗了!

許盈又安排了軟墊做腰墊、背靠,這就和許盈上輩子差不多了!

蔡弘毅等人一開始用這種椅子,總覺得很有負罪感,一方麵是覺得破壞了禮儀!跽坐又被成為‘正坐’,本身就是禮的一部分!不然也不會明明那麼辛苦,明明有了更舒適的坐姿,這個坐姿轉變卻那樣漫長了!

另一方麵,也是覺得太過於舒適了...在傳統文化裡,太看重享受本身就是一種罪過——雖然許盈覺得這個傳統處處都是槽點!一個個貴族都那樣窮奢極欲地享受了,還在乎這個?本身就是笑話一樣了。

不過時間一長,習慣了之後就好了。因為這是不舒服向舒服過渡,所以‘習慣’形成的非常順利,蔡弘毅他們已經不去想垂足坐好不好了。也不知道是完全認可了,還是不願意去想自己的‘墮落’。

蔡弘毅喝了一口清茶,茶葉能提神,在許盈的書房裡最多的就是這個了。

他今天要審核一些賬目,大都是貧民區那邊的建設耗用——賽馬會賺到的錢都投到貧民區那邊了!

建鄴是南渡小朝廷的行都所在,不僅聚攏了三吳精華人口,還不斷有北方精英南下彙聚,這讓建鄴在短時間內繁榮了不止一個台階!但建鄴不止有這些‘人上人’,還有普通人,以及大量赤貧人口!

以現代人的視角來看,其實所謂的平民,大多也是赤貧!但在此時,這些人好歹有個住的地方,也不至於今天吃了飯,明天就可能餓死,所以他們還不算赤貧!

活不下去的流民,現有體製下被敲骨吸髓直至破產的平民,南下的普通北人...許多人口在這座城市淪落到赤貧。一家人擠在狹窄肮臟的窩棚裡,每個人都黑黑瘦瘦的,經常一天動也不動,這才是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