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麒麟兒 三春景 4253 字 6個月前

此同時,還要格外注意自己的儀態...雖然演射所用的弓並不重,等到十二箭射完,兩人背後也發了一層薄汗。

一旁觀演射的和延忍不住喝彩:“佳射!”

旁邊的夥伴亦是忍不住撫掌喝彩,真的說起來,許盈和陳琉射箭技藝都算不得頂尖,至少十二箭下來兩人都沒射到頭籌的老虎鼻子!不過,兩人射箭技藝也都不賴,許盈和陳琉都沒有脫靶過,也都分彆有射中老虎頭的時候。

許盈在裴慶的教導下,接受了非常全麵的貴族子弟教育,其中當然也有騎射方麵的訓練。他在射箭演變來的投壺上最有天賦,就連眼明手穩的許倩都玩不過他,但在真正的射箭上卻隻是普普通通。

用了最好的師資,加上最好的物質條件去堆,許盈也隻能在貴族子弟中占一個還不錯的水平。

但這樣也就夠了,不指望因為射藝得到什麼名聲,至少不會再各種活動中丟臉了。

所以,和延和朋友喝彩其實不是為了許盈和陳琉的射箭準頭,而是為了射禮中其他的部分。比如說姿態、比如說禮!而如果從這方麵來看,兩人,特彆是許盈,絕對是無懈可擊的!

許盈訓練的時候還特彆注意過這一點,畢竟準不準的還可以練,帥不帥卻是一輩子的事!又有裴慶這樣的嚴師,結果就是他每次一抬手、一邁步,都像是尺子量出來的一樣,暗合禮製,就連最嚴苛的《儀禮》博士都挑不出錯來!

而且許盈也不是死學禮儀,他掌握禮儀的同時並不呆板,反而是下力氣理清楚了禮儀中的邏輯關係。這樣,經過訓練後的他往往能夠做到彆人做不到的自然舒展,此時用在演射時,得到一句‘佳射’的評語,也是他應得的。

演射完畢,許盈又和陳琉互相行禮,向戲射的主人行禮,向來客行禮。禮畢,兩人退下,此時又有奴仆趕緊上前收拾射場,準備馬上要到來的真正戲射。

“若衝行射禮,有漢風,莊重自然,如今也難得一見了!”等到許盈和陳琉下場過來時,和延像是很有感慨一樣。

在這個兵荒馬亂的年月裡,真正如孔夫子所說,是‘禮崩樂壞’!很多原本被遵守的‘禮’,此時都被修改、損毀的不成樣子了,人們對禮早就沒有了曾經的敬畏,甚至就連認真也不剩下多少了!

這種‘輕慢’有的時候當事人自己都不能意識到,但這一切總會體現出來。具體在射禮這件事上,就是這裡輕忽一點點,那裡隨意一點點,最後就是射禮本身失去了莊重、用心的感覺。

許盈並不是這個時代的人,反而能夠屏蔽許多外界的影響,以一個現代人的習慣去對外界做出反應——一個現代人,很難對射禮這種古老禮儀敬畏,但尊重和認真卻是很自然的一件事。

對於現代人來說,古代禮儀都是遙遠而需要被尊敬的...大概是隔得遠了,反而不能像近處的東西一樣親近,而親近本身就是一種不莊重。

之後就是朋射,要參加戲射的子弟分成了兩組,交替上場射箭。一旁有人計籌,這是每個人的成績都算分,累計總分進行較量的競技遊戲。

因為已經參與過演射了,許盈自不必再去朋射,倒是能夠心無旁騖地觀賞這場朋射。說起來,這也是他這輩子觀看到的第一場戲射呢!

分組的時候大概是特意安排過,兩兩組呈現出勢均力敵的狀態。於是這場朋射就沒完沒了了起來,先是每人三番十二箭都射完了,然而分數相同。然後又是每組選出三人,進行加時賽。

現在加時賽已經輪到最後一人了,而且最後一人也射了兩番,隻剩下最後一番的三箭!此時,兩邊的分數不巧,或者說正巧,又相同了!

許盈也是見慣了各種激烈比賽的,上輩子他是看球的!但在此時,他一樣被緊張的比賽牽扯住了全部的注意力。

此時似乎也是覺得太激烈,兩邊商量讓雙方射手休息一下,待會兒再一決高下!

陳琉想起曾聽妹妹(就是許直的老婆陳氏)提過,許盈通樂理,尤善琵琶,有外號‘琵琶精’。此時一是想替許盈揚名,另外也是想借機聽許盈的演奏,便對袁氏子弟道:“如今暫時鳴金收兵,譬如作戰,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片刻後就很難有方才的氣力與聲勢了!不若請許若衝奏琵琶以壯聲勢!”

演奏音樂這種事,如果是伶人,那地位就相當低,貴族說什麼就是什麼。但如果演奏的人就是貴族,那就是另一回事了,他們的目的往往是娛己,其他人往往不是想聽就能聽的——皇帝讓演奏都有不乾的,更何況其他人!

陳琉也是擔心自己想聽,許盈卻不想奏,覺得這個場合許盈應該不會拒絕,這才提了這個主意。

許盈果然沒有拒絕,讓人取了自己的琵琶來,纏義甲、調琴弦,等到戲射雙方最後的射手要設最後三箭了。許盈做在一旁的‘獨坐’上,揮動手指,然後就錚錚然的樂聲流瀉而出!

許盈今次彈的是琵琶名曲《海青拿天鵝》,這曲子講的主要是天空之中海東青擒住天鵝,最終擊落天鵝的故事——故事是這麼個故事,但讓聽者去理解的話肯定無法真的體會出這個故事。

能夠感受到的隻能是音樂描述的故事中,有爭鬥,十分緊湊激烈。

用在此時,倒是十分合適。

第165章

秋芳園戲射之後,一種窄袖圓領的胡服開始在建鄴年輕子弟中流行了起來。此前漢胡相雜,漢族在衣食住行方方麵麵都受到了少數民族極大的影響,這是無可避免的——在這個時代談胡風太熾不好,雖然是一種政治正確,但卻沒有人會搭理!

所以,雖然這種窄袖圓領袍是胡服,卻也沒人覺得流行起來有什麼不好...反正這年頭服妖之風都從‘非主流’轉為普遍情況了。

而之所以流行這個,就是因為許盈在秋芳園戲射時穿了一件月白色窄袖圓領袍,明明是胡服,由他來穿卻另有一種清正!再加上看起來確實十分爽利,就算是褲槢那類服裝也不會更方麵,大家嘴上覺得這有些不正式,但在私下場合是當即真香!

之所以那麼方便,很大程度上是袍子裡麵穿了滿褲,而不是此時還很常見的開襠褲。如此,袍子下擺兩邊就能開口(如果穿開襠褲,下擺就得遮得嚴嚴實實的),這樣一來進行騎馬等活動時就不會不方便。

“如今建鄴城中子弟儘在學玉郎啊...”羅真在許盈跟前嘀嘀咕咕了一句。

一旁蔡弘毅正在幫許盈整理一些文稿,聽到這話當即拚命點頭:“對對對!都在學老師...不過,為何要學這個?”

蔡弘毅是不太懂這個的,在他看來,老師穿這種袍子顯得清俊爽朗,這不代表彆人也這樣啊!這明顯要看個人資質的。

自從拜了許盈做老師,蔡弘毅對侍奉許盈十分上心。這一方麵是因為此時學生對老師大都如此,大家都覺得這是天經地義!就像兒女要孝順父母,若有不孝子、不孝女,這反而是反常事件,會引來周圍的人道德上的譴責(嚴重的,還會有律法懲處)。

另一方麵,是蔡弘毅已經徹底被許盈平常所說的東西收服,這就像是子貢、子路這樣的學生遇到了孔子,從此在精神層麵打開了另一扇窗。而穿過這扇窗,看到的就是一個新世界!┆┆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在後世,這樣的事多,大家也就麻木了,雖然心裡也是感謝老師的,卻在一個限度內!此時卻不同,對於此世之人來說,這無異於‘恩同再造’!有這樣一份恩情與崇拜在,蔡弘毅對許盈真是尊崇到不能再尊崇了。

許盈在草廬守孝時,他還想侍奉在許盈左右,隻是因為許盈覺得沒必要,他這才退而求其次,每日負責給許盈送飯送菜送各種基本日用的。另外,在許盈守孝的時候他也過著非常簡樸的生活...這裡麵沒有什麼所謂的‘禮’,隻是因為蔡弘毅覺得老師在食蔬瓜服布素,他卻生活的很好,心裡接受不了而已。

這就像是普通人知道自己的父母在吃苦,自己也就難以心安理得地享受了。

如今許盈守孝期結束,日常起居在許宅之中,蔡弘毅總算能夠像一個學生那樣侍奉老師了——這樣說起來,許盈其實是有些不合格的。雖然裴慶做了他這麼多年的老師,但他一直也沒有孝子已經侍奉過他。

大多數事許盈都不讓蔡弘毅做,譬如端茶倒水之類,他身邊早就有人做了(就算沒人做,也不該是蔡弘毅這個學生的工作)...許盈很多時候還是上輩子的想法,自然不會覺得使喚學生做雜事是應該的。

這時的人也不會專門拿學生當仆人使喚,隻不過老師有事,弟子服其勞更像是一種規矩。由學生照顧老師生活上的事,這就類似子女照顧父親母親——或許家中是奴仆成群,不在意子女在父母身邊搭把手,但兒女的孝順是另一回事!

隻是在許盈的安排下,蔡弘毅確實撈不著許盈身邊的瑣碎事做。許盈讓他專注於學習,唯一他能做的是給許盈做一些文書工作,而這更多是因為這本身也是一種學習。就比如現在整理文稿吧,整理、校對的過程就是學習的過程。若遇到不解之處,還能向許盈提問呢!

“啊?”聽到蔡弘毅一根筋的回答,就連一慣漫不經心的羅真都笑了起來:“你說這個?成仁如何不知‘林宗巾’舊事?”

這其實是東漢時的典故,東漢大名士郭太,字林宗,有一日出門遇到下雨,頭巾被打濕了,頭巾的一角也因此折了起來。因為此人是那時的‘頂流’,時人也不管頭巾折起來的緣故,紛紛模仿,成為一時風潮。

這種故意折起一角的頭巾也被稱之為‘林宗巾’。

相比起林宗巾,許盈那一身窄袖圓領袍好歹還有輕便的優點,以及許盈是特意穿的,他穿起來就是好看...林宗巾能成為流行,沒道理這種窄袖圓領袍不能啊!

說白了,自古以來的吃瓜群眾總是免不了想桃子吃!覺得有了當紅炸子雞同款,自己也就和當紅炸子雞一樣了!然而事實證明,人家不是因為這些而受追捧,而是這些東西落到了人家身上,這才能成為一時潮流!

畢竟這種搞個同款的做法簡單又輕鬆,不然呢,去學許盈表現出來的那些東西?許盈現在可是有偌大的名聲的,就算是不喜歡他的人也得承認,他肚子裡確實有東西!無論是書法、文學、射術、風度...還是音律,他都是一等一的好!

對的,就是音律!相比起其他方麵的特長,秋芳園戲射之後最被議論的是許盈的琵琶技藝。因為其他方麵的才能要麼沒有那麼突出,要麼之前就已經展示過了。隻有琵琶,在許盈來到建鄴之後,這其實是第一次登台亮相!

相比起此時種種琵琶演奏,許盈無論是技法上、樂曲上,還是表現力度上,甚至是琵琶本身上,都要出色太多了!簡直就不是一個層次的對決,畢竟此時是華夏琵琶混亂的成型期,而他掌握的是一千多年後完全成熟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