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麒麟兒 三春景 4280 字 6個月前

六度分隔理論’,也遠遠用不著‘三千裡’。

正常情況下,兩個勢族子弟就算直接找不到共同的親戚,親戚的親戚總有共同的...

所以蔡弘毅脫口而出一句‘表兄’的時候,許盈雖然意外於這個巧合,卻沒有多想...真要說起來,這若是在北地,他也能表兄弟表姐妹到處都是了。

但經過蔡弘毅介紹,許盈才知道,這位‘表兄’可不是什麼外八路的表親!

這個華服公子姓陶名升,其父與蔡弘毅母親是同父同母的親兄妹,這是再正宗不過的表兄弟了。許盈也是這個時候再仔細看兩人的臉,才發現兩人的鼻子還長的挺像的,昭示著可能存在的共同血緣。

蔡弘毅少時在南昌長大,潯陽離南昌並不算遠,那時母親還常常帶他回娘家。小時候這個表兄很寵愛他,兩人關係很親密來著。

也是因為這個,得知許盈是蔡弘毅想要拜的老師時,陶升立刻瞪了他一眼:“你少時那點兒機靈去了哪裡?人都經過潯陽了,卻不讓人送信到家?讓父親知道了,日後不知要如何罰你!”

陶升也是個灑脫之人,並不覺得表弟找個年紀這樣小的老師有什麼問題。而且他本來就是個樂癡,之前聽許盈彈奏琵琶已經很仰慕他了,正愁沒有好的理由結識許盈。眼下

蔡弘毅一出現,理由也是現成的了。

蔡弘毅:真就工具人唄.jpg

輕輕責備了表弟幾句,陶升就開始熱情邀請許盈去他家休息:“我家有一座園墅在附近,雖然有些簡陋,但景色很好,勉強也能住人——若衝不要嫌棄,一定要來!若是父親知道成仁跟著老師經過潯陽,卻沒有人幫襯著招待,回頭是要狠狠責罰他的怠慢的!”

許盈很想說自己還不是蔡弘毅的老師,但這種時候說這些也沒什麼用...對方的熱情真的讓人有些吃不消了。幾乎沒抵擋多久,許盈就投降點頭了。

雖然紮營的工作都白做了,但對於大家來說,今晚能住進莊園,睡在有牆有頂的房子裡,不用風餐露宿,這就最好了!所以大家分作兩班,一班隨著許盈在陶升的帶領下去他家莊園。另一班殿後收拾殘局,等到收拾完畢了會有陶家的奴仆帶他們去莊園休息。

一路上陶升是個很好的同伴,有他這個好客的主人在,一點兒也不用擔心冷場。當他得知許盈就是《戰國論》作者時笑道:“我還說成仁怎麼一定要拜若衝你為師呢!我還思量著,他從小音律上便是朽木一塊!隨若衝你學習,你若教他琵琶,那也是難為你了!”

這哥們兒還以為蔡弘毅拜師許盈是為了學琵琶呢!畢竟剛剛許盈那一手實在是太驚豔了。

“我是仿佛聽家父說過,成仁極愛《戰國論》,幾次說要去南昌拜訪作此文之人。”

在這個問題上,陶升沒有說太多,他最感興趣的還是音律,所以話題很快轉移到了音樂上。許盈從後世而來,純粹講理論的話,當世再厲害的音樂家也不可能比他更‘成熟’了。所以就算許盈沒有刻意顯擺後世的音樂成果,也足夠讓陶升驚為天人了。

說實在的,如果不是怕回頭被親爹揍,他可能當場就要步蔡弘毅的後塵,拜師許盈學習音律了——好在許盈很大方地表示,有什麼音律上的問題,兩人可以書信交流,這些都不是問題!

說話間,陶家的莊園到了。

這一處莊園並不算很大,至少以此時的標準來看是這樣。但風景很好,背山麵水,總攬風貌,園子本身也修葺的極好,讓人一看就知道這是富貴人家的彆苑

,重點不在於能有多少收益,而在於家中子弟有地方寄情山水、朋友聚會。

正如許盈想的那樣,之前陶升肯定是‘謙虛’了的!這樣的園墅,哪裡是‘簡陋’,是‘勉強能住人’,若這也是簡陋,是勉強,天下也沒什麼地方不簡陋、不勉強了!

園墅本身不見金碧輝煌之處,但明顯是出自於名家手筆,造景精巧,房子也透露出一種內斂的精雅。陶升先安排好了楊氏、羊琮和裴慶等不想給小輩掃興的體貼‘長輩’,然後又有許家的家眷之內,也一一安排。

處處妥帖之後,才帶著許盈、羅真、蔡弘毅去到他最喜歡的水閣,此時這裡已經鋪設好了。因為照顧到許盈正在孝中,沒有歌舞表演,沒有酒肉葷腥,隻有幾樣素食相佐,幾人乾脆就這樣秉燭夜談。

雖然是素食,但顯然是極其精致的,既照顧了守孝中的客人,又能讓客人感受到被款待——說實在的,這些素食比平常有酒有肉還難安排呢!

待到第二日,又是一樣的款待。

“陶兄真是好客啊...”早上告辭動身之後,陶升又非要送許盈他們,險些上演十八相送!眼見得都到午後了,再不回程恐怕今天要宿在外麵,陶升這才返回。雖然此時的勢族普遍好客,但許盈是第一次經曆這樣的事。

陶升是走了,但他也留下了許多東西,都是給蔡弘毅的——得知表弟現在身邊一個人都沒有,錢財也沒有,陶升當即就瞳孔地震了!

對於這位典型的富貴公子來說,簡直不能想象那樣該怎樣過日子!

一夜的功夫,他給蔡弘毅準備了兩輛馬車,一輛可以用於乘坐,另一輛上則放著許多吃的、喝的、用的,都是最好的!另外還給蔡弘毅準備了一盒子金餅,用看小可憐的眼神看他:“這麼大的人了,還這樣冒冒失失,在外要照顧好自己。”

他還想派兩個僮兒、兩個婢女跟著蔡弘毅,蔡弘毅死命攔著才沒成功。

想到表兄的‘熱情好客’,蔡弘毅也露出了一個有些微妙的表情:“若不是先生在孝中,表兄好客之能還要多出一倍!”

在蔡弘毅看來,這才哪到哪兒呢!陶升哪怕是在貴族子弟中也算是很會玩的那種。他這個人沒有彆

的特點,就是愛招待朋友,愛搞各種聚會!在潯陽及周邊的特定圈子裡,是領袖、明星一樣的存在。

蔡弘毅是荊州蔡氏的顯宗子弟,按理來說也是見過世麵的,但麵對陶升,也常常隻有目瞪口呆的份兒...可怕的是,陶家這種風格好像是家傳的,他幾個舅舅也是這樣,隻不過程度有深淺。

這時羅真忽然淡淡開口:“聽聞潯陽陶氏豪富,為一郡之首。日餐食,一餐可費萬錢,然而陶氏子弟還常常感慨無處下箸...以陶氏之富,若真的好客,確實是難以想象的。”

潯陽以前其實是屬於豫章郡的,和北方不同,南方地廣人稀,一個郡往往很大,相比北方郡也就有了分治的條件——大約在二三十年前,潯陽才從豫章郡中分出,成為江州門戶‘潯陽郡’。

大概是因為這個原因,身為豫章羅氏的子弟,羅真對潯陽也是很了解的樣子。

許盈聽羅真提及,也想起了什麼:“潯陽似乎有陶、翟、騫‘三姓’。”

簡單來說,這兩天招待他們的是潯陽首富家的孩子。

不過許盈倒也不是很在意這個,畢竟正經說來,蔡弘毅是南陽首富家的孩子,羅真也算是豫章首富家的孩子——豫章四姓中誰家是首富,這個誰也說不準,但羅氏絕對是最有力的候選人。

哦,他老師裴慶也應該是聞喜首富家的孩子,他母親是弘農首富家的孩子,他家...他家不是汝南首富的孩子,汝南首富是袁家來著,但一個第二應該沒問題。

此時的商賈有舳艫車馬之利,貨殖販運之類比起勢族們經營的土地、作坊、貨棧等傳統產業更賺錢,但勢族積累了多少年的財富?除了經營所得,他們往往還有很多其他獲益渠道——所以,一般來說,某地的首富就是這一地首屈一指的勢族!

雖然勢族也有很多窮的,但一流勢族不會有這種情況,而且就算是一般勢族,顯宗也不會窮。

第135章 ①思①兔①在①線①閱①讀①

關於誰家豪富這個話題,大家沒有繼續下去。這不是清高,而是生活在這個時代的勢族豪強子弟,真的不太說——有些人是真的不在意,有些人則是要裝作不在意。

譬如說出‘天下才分十鬥,曹子建獨得八鬥,我得一鬥,天下人共分一鬥’的謝靈運,平日所好山水之間而已,甚至他專為登山製的木屐也被命名為‘謝公屐’。平日他也說家中不過以耕讀為業,田地以養家...絕口不提他家是江東最大的地主之一,還侵占山澤。

名士以‘阿堵物’來稱呼金銀銅錢,甚至不直呼其名...翻譯過來,大概就是‘走開,你們這些該死的錢財’這樣。

許盈這一行人在經過潯陽之後就開始沿長江一線東行,趕路的生活每天幾乎都是一樣的,像路遇陶升那種事反而是‘意外’‘巧合’。這段時間,許盈每天還得抽出一段時間去裴慶的車上聽課,路上顛簸不好看書,乾脆就裴慶閉著眼睛教,許盈閉著眼睛聽。

反正現在正在教的是《易經》最後一點兒內容,裴慶倒背如流不成問題,許盈也同樣如此。

等到這一日功課教授完畢,裴慶忽然道:“最近有讀書嗎?”

“有。”許盈點了點頭。雖然路途辛苦,但總有紮營的零碎時間可以用於閱讀...至於車上就算了,那種環境下讀書他怕眼瞎。這個時候連近視眼鏡都沒有,近視了就真的難受了。

裴慶問他:“讀什麼書?”

“《道德經》。”許盈輕聲回答,《道德經》他早就讀過,隻不過這種微言大義的經典,本就不能指望讀一兩遍就能心領神會,得反複閱讀、反複揣摩才是。

“《道德經》啊...”裴慶似乎挺感慨的:“如今讀《道德經》者甚眾——有何體會?”

現如今崇尚清談玄學,若想進入‘名流沙龍’,精通《道德經》、《莊子》之類的是最基礎的。

許盈想了想:“果然天下道理都是相通的,聖人之言亦如是。”

“怎麼說出這樣的話了?”裴慶覺得這話有些意思了,一時之間失笑。他同意許盈的話,但問題是讀個《道德經》怎麼讀出這個道理了?

“《道德經》中說過的道理,其他聖人經典

中也有——‘朕躬有罪,無以萬方;萬方有罪,罪在朕躬’...”這是《論語》中的內容,許盈像是想到了什麼有意思的東西,忍不住微微彎了彎嘴角:“‘受國之垢,是謂社稷主;受國不詳,是為天下王’...”

後者是《道德經》的內容...說真的現代人的中二其實也不是無憑無據出現的,類似的東西在古人那裡都可以找到。

讀《論語》‘朕躬有罪,無以萬方;萬方有罪,罪在朕躬’時許盈就覺得,這是古代版的‘王來承認,王來允許,王來背負整個世界’...沒想到如此中二的不隻是孔夫子,還有老子呢!

“善。”裴慶微笑著點頭,然後目送著許盈下車,回到自己的馬車。

有的時候裴慶是真的覺得不怪他,不怪他會選擇許盈——找到許盈是他的幸運,對於許盈來說卻是吉凶不定。但這絕不是他一個人的問題,分明每在他猶豫的時候,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