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麒麟兒 三春景 4314 字 6個月前

這話也不是假的,現階段才剛剛在《詩經》上下功夫,就算要做彆的也做不到!在他看來,無論要怎麼學,這些國學上的東西,第一步都該是反複誦讀,直到能夠流利背誦,如此才能‘書讀百遍,其義自見’。

再進行學習也能事半功倍。

當然,這是古代以此為本的做法,如果是在現代,對於國學隻是愛好,那自然不必如此下‘笨功夫’。事實上許盈上輩子就是如此,所以才需要如今重新用功。

裴慶瞟了一眼許盈攤在書案上的詩經,發現許盈給一些文字標了音,顯然這些都是‘生僻字’。他一開始不會讀,是查了書之後給標上的。

這個時候沒有拚音,但也有給生僻字注音的工具,隻不過不如後世推廣的拚音簡潔易懂罷了。這也是古代讀書門檻高的原因之一,複雜的拚音、繁複的字體,這些都讓學習難度上升,即使是入門都顯得十分困難。

不過許盈這方麵有著很深的底子,他可是汝南許氏的子弟,寫《說文解字》的許慎就是他家的。

從小學習這些文字上的知識是他家子弟的日常,許盈也不例外。

雖然古代的‘拚音’既難又不好用,他也掌握在了手中。

“如此也罷了,隻是不可誤了習讀《論語》,不過我料想玉郎也不會。”這種時候裴慶就沒有再故意開玩笑了,而是相當實事求是。

許盈的性格認真又自律,類似‘一書尚未讀儘,不可另讀一書’的說法不用抬出來...他既然如此,自然就是平衡好其中的乾係了的。

事實也是如此,許盈知道自己有上輩子的記憶是揀了大便宜了,起點就要比其他人不知道高出多少

!但他並沒有因此就放鬆自己,因為他很清楚,以他的出身和起點,佷容易就能過上輕鬆的生活。這種情況下,他一旦放鬆,很有可能就會沉溺於輕鬆舒適的日子。

絕不能開這個頭!

他以極其刻苦的方式來讀書,沒有一天放鬆!正是因為在《論語》上自身的努力已經到了一個臨界值,他才轉而讀《詩經》的,就當是一種預習了。等到真的講《詩經》的時候,心裡有了底,學習效果也能更好。

《詩經》三百零五首是孔子選的,到了如今又因為學派不同有理解上的差異,許盈讀的是《毛詩》,這也是如今比較普及的一派。

《詩經》雖然和其他‘四經’一樣都是經典,但它的本質是不一樣的,因為本身就是歌謠,所以最為適合的就是不斷誦讀。特彆是風雅頌中的‘風’,更是活潑明快,和其他經典相比,就像是一個鄰家少女之於老先生。

許盈上輩子就很喜歡《詩經》了,其中能夠背誦的篇目也有幾十篇(有一些是語文課本上有收錄,但大多數是許盈自己喜歡,讀的次數多了背下來的)。此時不分篇目,一篇一篇背下來倒是比想象中簡單。

當然,這也可能是因為他這輩子的頭腦要好一些。也不知道是不是年紀的問題,這輩子背書確實比上輩子要容易。達不到過目成誦的地步,但朗朗上口的文章大聲誦讀三四遍,也就能勉勉強強背誦了。

雖然想要背的流利、事後不會很快忘記,還需要一遍一遍地重複誦讀,但相比起上輩子的普通人水平,這已經好很多了。

許盈非常喜歡誦讀《詩經》,真正覺得越讀越有收獲,越讀越能解其中真味...當然,前提是忽略《毛詩》中此時學者對《詩經》的解讀——此時對《詩經》的解讀實在倒胃口!一幫儒家門徒們搞錯了孔夫子‘詩三百,思無邪’的思想,紛紛對《詩經》做出了自己認為的解讀。

或許,有些儒家門徒是真心覺得該這樣解讀的吧。

按照這些人的想法,‘思無邪’幾乎等於‘滅人欲’,人欲沒有了,自然思想端正。

比如《關雎》一篇,‘關關雎鳩,在河之洲’,這是明擺著的求愛,但按照這些人的解釋,愣是

能夠理解為‘後妃之德’!

正常人誰能這麼理解?

這群儒家學徒們之所以如此,那也是‘被逼的’!畢竟他們先確定了‘思無邪’的總體框架,連《野有死麇》這樣赤摞.%e8%a3%b8的偷情詩都可以說是男子無禮,女子貞烈拒絕,歌頌了詩歌中女主人的操行品格......

他們已經定下了這樣的基調,總不能在《詩經》開篇第一首的《關雎》上就拉胯,說這是求愛,講的是男女情愛——這就是自打臉了!

所以隻能硬著頭皮找解釋,事實上一開始還真沒讓他們找到‘正確的理解’,畢竟這需要很大的腦洞。相比起《詩經》中其他早早找到‘正確解讀’的篇目,《關雎》作為開篇,卻是很遲才有了公認的解釋。

這種腦洞比後世的語文閱讀理解還厲害,閱讀理解好歹還講點兒基本法。這個的話,完全就是按照定下的框架生拉硬拽。

對於這個問題,許盈向裴慶抱怨過多次了:“這是哪位大家解的?還說是儒生呢!孔夫子知道,該教訓這欺師滅祖的弟子了!”

許盈在讀《詩經》之餘,自然也沒有忘記如今正在專攻的本業《論語》。

他讀書時有一個上輩子就開始的習慣,那就是越讀越厚,然後越讀越薄。他現在聽裴慶講《論語》,旁邊就放著一遝釘好的冊子,這不是用來記聽課筆記的,聽課筆記許盈都是直接用朱砂小筆記在書本上,這個本子是用來記一些延伸內容的。

也來不及將裴慶說的都記下來,許盈往往隻會記下出處,回頭再找到那本書,然後工工整整謄抄下來。

這樣讀書,一本書會越讀越厚,牽涉越來越多。但隨著了解越來越多,至於融會貫通,這些東西就不必再翻閱了,而是能夠在腦子裡成為一個有機整體。點到一個點,立刻就能牽連到其他,也不需要提示,都是自然而然的事。

這樣讀書,一開始會很難,因為實在是太繁瑣了!但是隻要度過一開始的‘畏難期’,後麵逐漸上手就好了。特彆是到了最後麵,讀書會變得越來越容易,而且明顯能感覺到自己掌握到了東西,非常有成就感!

第52章

農曆七月,初秋之時,秋老虎橫行,日子依舊難熬。隻不過夜間比起盛夏有所不同,多了一絲涼意。

等到七月七這一日,日頭高掛,還不到午間,地上就仿佛是潑了一勺熱油一樣。

不同於往日,這一日卻沒有人抱怨這樣烈的日頭,反而一個個高高興興的——此時已經有了七月七過七夕的習俗,隻是不同於後世‘七夕’代表的是中國傳統情人節,這時的七夕和其他節慶沒有太大分彆。

而節日活動則分兩種,一種是白天曬物,另一種是晚上的乞巧和守夜。

後世名氣更大的是晚上乞巧、守夜,但在此時,白日曬物才最重要!而若是曬物,那自然需要一個好天氣,這也難怪今日東塘莊園上下都高高興興的了。

此時曬物也不是什麼都曬,基本上來說分為兩種,一種是衣物,另一種是書籍。對於這一點,曆史上的典故可不少,比如‘竹林七賢’的阮鹹,七月七時有錢的同族就在圍牆上掛滿了華貴的衣物,以為炫富,阮鹹家貧,便敞開衣衫曬肚子,蓋因肚子裡是滿腹詩書。

如此也就算是‘曬書’了。

許盈自己的私庫中綾羅綢緞、裘皮錦繡多,各色書籍也多,今日就格外忙碌。

整個院子都架起了竹架,這是用來曬衣的。另外,還安排了一層又一層的擱架,一冊冊書籍展開晾曬。這些書籍一部分是竹簡,一部分是紙書,還有一小部分竟是用絲帛書寫的!

許盈實在受不得曬,隻能在書房裡幫忙,將書籍搜檢出來——他的書太多了,大多是南來的時候家中抄錄,現如今他日常雖然也會看些經史雜書,但大多數是沒怎麼看過的。他這個主人尚且如此,其他人就更不了解了。

為了防止曬書的時候眉毛胡子一把抓,收書的時候亂糟糟,現在就得整理一番。#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正在忙碌的時候,關春來了。關春如今給裴慶做僮兒,越來越得器重,許盈這邊的婢子也都認得她,笑著讓他進書房:“莫非是裴先生有事?”

關春解釋道:“先生讓我來尋郎君借書。”

許盈此時在書房內室,聽到外麵的聲音走出來:“這倒是奇怪,先生藏書海量,何必來我

這裡借書?”

“先生要借《太史公》。”關春又稍稍說明了情況。

原來是今日曬書,裴慶才發現原本收的好好的《太史公》,有幾冊久未翻閱,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受了潮氣,反正如今字跡模糊,黑黑白白暈成了一片。這個時候書很難得,又沒有印刷術,這種情況隻能重新抄錄一份了。

因為知道許盈這裡肯定有《太史公》,這才讓關春來借書的。

許盈也不以為意,隻讓人將全套《太史公》都搬了出來,交托給了關春。

《太史公》在這個時候絕對是鴻篇巨著,五十多萬字的體量,隻有《漢書》能更勝一籌了。此時的字都是抄上去的又不能太小,一部《太史公》竟有幾十冊之多!關春一個人拿不了,還得許盈派一個人和他一起捧著回去。

另一邊裴慶得了書,也沒有急著讓關春去抄。此時他也在曬書,便一冊一冊展開,打算今日曬過,明日再抄。就算是他的書損毀了,也不急於這一時半刻抄好補上。

隨著一冊一冊的書籍攤開,摸到其中一本時忽然覺得哪裡不對勁,然後就從書中掉出了夾帶的白紙。

裴慶翻了翻,發現原本夾帶的位置正是《六國年表》一篇,沉%e5%90%9f了片刻後展開白紙,才發現這是一篇文章。

“《六國論》?”裴慶自言自語了一聲,不由得失笑。看其中字跡他就知道這是誰寫的了,同時也為許盈的大膽失笑...這題目也起的太大了,若是個有人生經驗的儒生做這樣的發聲,那倒是合適。可是一個小孩子,開口就說要‘論述六國’,這未免就有些誇誇其談了。

許盈每日讀書,講究看、讀、寫、作,其中‘作’就是寫文章、寫詩什麼的。這事聽起來困難,但真的做起來卻是不難的——現代人覺得自己寫不好古文、古詩,很大程度上是先入為主了。

一方麵覺得古代這些東西佶屈聱牙,生僻又難懂,看著就不好下手,畏難情緒發作。另一方麵,現代人接觸的都是古代文章詩詞的精華,等而次之的都十分陌生,更彆提沒有流傳下來的平庸作品了...這讓人有一種錯覺,那就是古人的作品都很厲害。

然而這怎麼可能呢?事實就是,古代也有普通作品、流

水賬、稀爛文章,甚至這些才是大多數!而那些流傳千古的光華文章才是極少數,所以才能做到耳熟能詳、光耀千古,直到加入‘朗讀並背誦全文’套餐。

隻是印象已經形成,現代人難免覺得自己不如古人,根本無法寫到那種程度,連嘗試的心都沒有了。

許盈現在生活在古代,反而能夠比較客觀地看待這個問題...簡單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