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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兢兢的語意不詳的太醫傳過來的條子,麵色黑如鍋底。

偏偏旁邊的賀知舟還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樣故意惹他。當真是恃寵而驕,得了陛下的好一頓教訓。

不過當初既然做下了這個決定,也就料到了今日局麵,趙如徽雖然氣,但到底還是忍住了,沒有對著這幫年過半百的老頭們做什麼。

迫於皇帝的威嚴裝傻充愣就是不接招的無賴手段,這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竟然直直持續了數年。

皇帝娶妻乃是大事,這些年大臣們也都被趙如徽壓慣了,難得有了一件事情是趙如徽沒占理,他們又怎麼會這麼輕易地放過,好像都是一水兒的密了謀,人倫夾著國綱聯合起來給趙如徽施壓。

可好在之前早早就解決了鴻源的事情,這幫大臣們鬨歸鬨,除了趙如徽受累一些,倒也沒發生什麼其他難以控製的事情。

隻是終究是耗費了太多精力。

賀知舟身為影衛首席,又因為趙如徽的緣故,大多時候都是留守在京中,說的直白一些,就是在趙如徽的身邊。一連三年,趙如徽所做的他自然看的一清二楚。

賀知舟是個驕傲的人,但不可否認,他也是個心軟的人,尤其是對那些被他放在心上的人。

現在趙如徽的處境他看得清楚,正如那些朝臣所言,皇帝乃是天子,娶妻生子都乃是國事不能夠如此任性。

但一想到真的要他主動放棄自己的原則,賀知舟卻又是如鯁在喉。

向來果斷的賀首席難得有些猶疑。他不願意再待在這宮裡一籌莫展,就直接出了宮,去了他師傅和暗一的隱居之所。

正所謂小隱隱於野,大隱隱於市,當年執掌影門暗部的兩個首領就在這京郊之中隨意買了一間小院子。

院子旁邊是一片用柵欄圍起來的土地,這兩位功成身退的老首領雖然不種地,但卻是非常有閒情逸致地在旁邊種了不少蔬菜水果。

賀知舟到的時候已經過了午時,卻正巧看見賀未名麵前放著一大盆子的小青菜。

自家五指不沾陽春水的師傅正在細心擇菜?

這倒是稀奇事兒,他師父向來都信奉君子遠庖廚,在外沒有條件的時候,寧願餓著也不大願意動彈,倒是現在日子過得越來越不將就了。

賀知舟來的時候沒有刻意掩飾,賀未名自然也早就察覺到了有人前來,這會兒一抬頭,正好就見自己的徒弟一臉微妙地看著自己,當下輕咳了一聲,“門口站著乾什麼,進來坐吧。”

“你暗前輩在屋子裡做飯,你快過來幫我一下。”

原來是兩人分工,怪不得沒有見到暗軒銘。賀知舟笑了笑,當即也坐下來幫他處理,隻是眼中露出幾分揶揄,“師傅和暗前輩是一起起晚了?”

賀未名對他的明知故問露出幾分無奈,但誰讓他寵著自己的徒弟,非但沒忍心怪罪他沒大沒小,反而溫聲邀他,“留下來吃個飯?”

“不了,”賀知舟有些歉意,“今天是吃過了來了,下回我下廚請師傅和暗前輩前輩吃飯吧?”

先前對著浩然,還是暗軒銘送給賀知舟特質的袖箭起了非凡作用,況且因為師傅的緣故,賀知舟對暗軒銘也一直格外敬重。

暗軒銘大概在屋子裡也聽到了賀知舟的聲音,這會兒從廚房走出來和賀知舟微微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暗軒銘雖然還是習慣性地冷著臉,但是對賀知舟可比對暗一這個徒弟都柔和上許多了。

他把桌子上的菜籃子拿了過去,看著賀未名花費半天也才剛剛處理了一半的東西,半晌無語,乾脆眼不見為淨拿起來準備自己弄了,隻在臨走前留了一句,“你們師徒好好聊聊吧。”

最近朝堂裡麵鬨得挺大的,賀知舟能夠在這時候不請自來,當然不會有彆的原因。暗軒銘對這件事情不好插口,便給他們師徒留下了足夠的空間。

賀未名也是洞察人心的高手,更何況是自己從小帶大的徒弟?他對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開口的賀知舟笑笑。

“我一直都對你很擔心。剛剛把你帶進影門的時候,我擔心你不能夠習慣那裡的氣氛,也還擔心你太小受不了太繁重的課業;後來你大一些了,我又難免開始擔憂你以後的道路,你的出生和你的性子讓我永遠無法真正發信,我常常在想,我若在還可以費心護著你,可若是有一天我不在了,你又該如何麵對?”

賀未名一字一句說的全是真情實意,賀知舟一時啞然,也覺得自己實在是有些無地自容。

“師傅……”

他想要道歉,賀未名卻握住了他的手搖了搖頭。

“你不該羞愧,該羞愧的是我,我很清楚,我犯了那樣大罪卻被放過的原因。”賀未名深深歎息了一句,“一開始的時候我總是在自責,因為我不希望成為約束你的負擔。”

“您不要這麼說,若是沒有您,我都不能夠想象我現在到底是什麼樣子的。”

賀未名對他溫柔地笑了笑,“其實這兩年下來,我反倒是放心了很多。一開始的時候我擔心你是被逼迫的,也擔心陛下不過是一時興起。你知道,天家無情,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他們喜歡你的時候什麼都肯應你,可是一旦厭煩,卻成了最最冷血的人。這樣的事情我以前在先帝的麵前看過了太多,所以難免估計、難免多想。”

賀知舟抿了唇,他之前又何嘗不是這樣想的,可是後來,趙如徽對他的關心和縱容,在晉平時候的瘋魔,還有那日如同大話一般的承諾都不是作假。

看他沉默,賀未名就已經將他心緒看了個七七八八,此刻反倒是笑的放鬆了,“我已開始不放心,可是這兩年看著朝堂風雲變化,我倒反倒是放心了。若真的僅僅隻是幾分喜愛,陛下那樣百般策算無疑的人,難道會做這些無用功嗎?”

“可如今局勢……他是皇帝,就算喜歡,難道真的能夠就因為我一個男人不封後宮嗎?”

賀知舟臉上難得黯然。他一生自傲,可是有些東西終究是改變不了的,就好像是他的出生、又好像是他的性彆。

賀未名溫和地看著他的這個寶貝徒弟,伸手拍了拍他的肩,“何必說這些,你看著就是,若是能夠皆大歡喜,自然是再好不過,若是難能兩全,你到時候再思考如何做就是。阿舟,縮頭縮尾,可不是你的作風。”

賀知舟便一時沉默。

話說到這個地步再勸無用,最重要的還是他自己想清楚才好,賀未名便笑道,“我去看看你暗前輩有沒有做好飯,你難得來一次,多少陪我們用些吧。”

等到賀知舟再回來的時候,天已經微暗,賀知舟先找到了暗一,把暗首席托他轉角的暗器給了暗一,而後才進了殿。

趙如徽原本在批奏折子,看是他進來便叫旁邊候著的內侍給賀知舟重新泡了一杯茶,而後就把其他人給遣了下去。他見賀知舟喝了杯子裡的熱茶,才重新開口,“和賀師傅聊的不錯?”

賀知舟抬頭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是怎麼知道自己去了賀未名那裡。

“先前就看你心不在焉的,現在消失了一個下午倒是麵色好一點了,果然是賀師傅最了解你,也知道怎麼勸你。”趙如徽微微一笑,他雖然又低頭重新去看折子了,但語氣裡麵的溫柔笑意卻是並不減少。“先前你好像是不太願意談這事,我之前也不太知道怎麼開口,果然還是賀師傅最懂你,看來下次孤還要向賀師傅討教兩招才是。”

賀知舟未曾想到自己先前的猶豫竟然全被他看在了眼裡,還十分貼心地裝作不知道,一時之之間也有些尷尬的不好意思。但他今天想了一個下午,既然說到了這兒話題,也不再故作掩飾,乾脆對趙如徽問出了口。

“之後的事情你有什麼打算?”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趙如徽有些皮地拽了一句諺語,見賀知舟臉色不好才輕咳了一聲,向他投降。

“好吧好吧,開玩笑的。現在雖然煩了一點兒,但這些家夥慣是最會得寸進尺,現在正是一點兒空隙都不能夠給他們,若是孤的態度有一點兒猶豫,這群家夥明日就能往我宮裡送人進來。所以為今之計,還是要厚著臉皮拖著唄。”*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拖?”

趙如徽平素最是不會將主動權教導彆人手上的,如今主動這樣說,自然是讓賀知舟極為疑惑。

趙如徽就對他解釋,“要拖著不是說我沒法子,而是恰恰要拖著等待時機。對這群老家夥步步緊逼隻會把事情鬨得越來越大,但是一旦當他們接受了最壞的結果之後再出現的回轉餘地,那可就是格外的彌足珍貴了。”

趙如徽和個狐狸似得,笑得一臉陰暗,賀知舟看他半晌,到底是沒問什麼。

算了,既然他看起來遊刃有餘,自己又何必多操這份心呢?反正這事兒也不是他能夠插手的,等著看結果就是了。

然而就是賀知舟的一個沒仔細詢問,第二天早朝的時候,大殿之中的文武百官就被皇帝的一個驚雷給劈到了一大片。

“孤就和你們說了吧,就你們送上來的那些所謂美人,尚不及當年辰妃三分美貌。看著她們的臉,孤硬不起來。”

大致就是這樣的意思,用詞確實是比“對女人不感興趣所以硬不起來要好很多。”但其中意思卻全被底下的文武百官給接收到了。

辰妃是誰?那是皇帝的母妃,後來的太後!

真的是那些女子不美嗎?當然不是,但是在兒子的心目中,又有誰能夠比得上自己的母親溫柔美貌呢!?

隻要是皇帝不滿意,就算是賽若天仙,皇帝照樣能夠一句沒我母妃美就能打發全場。誰能反駁,誰敢反駁!

這樣的殺招,驚地底下的文武百官那是搖搖欲墜,精神恍惚。等到顫顫巍巍還想要再勸的時候,卻發現上首的皇帝竟然看也不看他們一眼就轉身走了……

“諸位大人,可否聽在下一言?”

相當溫潤有禮的聲音,但卻讓所有人不約而同地將視線轉向了他,正是那年紀輕輕就深得皇帝信賴的王孫。

“諸位大人,如今聖上不過剛過及冠之年,正是滿腔抱負改革朝政之時,想來是此時不願意花費精力談及這事。更何況欲速則不達,若是陛下沒有什麼心思,我等一味相逼,反而說不得反而是讓陛下反生反感之心,若真如此豈非是我等的大過?”

這一番話,說的眾大臣皆是麵麵相覷,以至於一直到家中都還想著此事。

然而卻不想,他們不過是剛剛回了家門,就聽到了陛下再次賞賜禮部尚書王孫的消息。

——“相比起這大乾的大好河山,千秋社稷,溫柔鄉又算的了什麼呢,孤如今無心於此,隻想再造我大乾鼎盛輝煌。滿朝文武,果然隻有王孫最最懂得孤的心意。”

事已至此,便是木已成舟,不管是真也好,另有隱情也罷,再勸就是危害社稷的小人了。

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