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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賀知舟不一樣。

賀知舟是他的師兄,是唯一一個會關心她的愛好習慣、在乎她是哭是笑,是悲傷還是惆悵的人。

莫洛是真心希望他能夠開心的。

她從來沒有想過還害賀知舟,也從來沒有想過要讓賀知舟過得不好。甚至在一開始的時候,也是和老首席一樣,不想要他再蹚這一趟渾水啊……

他的師兄,永遠都應該是那一副驕傲又張揚,自負又溫柔的人,可是今天那樣蒼白無力,卑微到了極致的人,又是誰呢?

時間已經有些久了,原本杯子裡麵淡綠色舒展開來的茶葉已經沒有原先那樣好看的顏色了,莫洛看著手上那茶盞許久,突然,她竟然是一口將杯中茶水飲儘。

喝完了茶的杯子被重重扣在桌上,而後第二杯、第三杯……

桌上的茶盞又空了三杯,莫洛抬手抹了一下自己的唇。她用的力道很重,原本顯得有些慘白的唇瞬間變得極豔。

緊繃的神色不見了,她又恢複了先前那副神色淡淡的模樣,而後,臉上的刻板也再消失不見,赫然是一個相當平常放鬆的姿態。

她端起托盤,朝著外麵走去了。

這會兒已經到了晌午,日頭正高高掛在晌午,人的影子隻有在腳下投影出了小小的一塊,卻顯得極黑極濃。

雖然是離開了王孫的府邸,沒了要演戲的對象,但畢竟現在還是在外,說不準什麼地方就隱藏著不懷好意的老鼠,他們一行人也不敢太過於大意。

趙如徽上了轎子,又一臉強取豪奪昏君模樣地把某個麵色蒼白的人拉近轎子,直到關上了門垂下簾子以後,才終於改了臉上的神色。

他回想著莫洛剛才的神色,甩著手裡的扇子,實事求是地說了一句,“她剛才可沒怎麼看你,總不至於你這個當師兄的換了身衣服打扮,她就認不出你了吧?”

這話實在是帶了些揶揄的意思,畢竟現在賀知舟充其量也隻能夠算得上是喬裝,說不上改扮,若隻是因為換了一個穿衣打扮風格就認不出,那還算是哪門子青梅竹馬?

隻不過現在的賀知舟哪有這個心思和他玩笑,他隻是微微抬頭看了趙如徽一眼,而後道,“……易地而處,隻要不是傻子就不會在皇帝的麵前找‘前朝餘孽’認親吧。”

雖然是實事求是,但這語氣可算不上是畢恭畢敬,但趙如徽就是存了心不想要聽他那些故作恭敬的表麵功夫,此刻對著賀知舟笑眯眯的,“我知道,我知道,雖然你的師妹沒什麼表示,但是我全程餘光都盯著她呢。”

這話聽起來不太對味兒,賀知舟的臉色微微青了青,趙如徽也及時幡然醒悟地改口,手裡的扇子一搖一搖地補充,“雖然掩飾的很好,但我也看見她一直關注著你呢,也彆是我故意為難你的時候,那姑娘繃的……”

一句“為難”,帶著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語氣,相比起倒水這種不痛不癢的事情,顯然是極具特指性。

賀知舟被他提起這茬脖子上險些又起上一層細細密密的雞皮疙瘩,顯然是不明白同樣是一個摸脖子的動作,為什麼在禽|獸暴露之前就是充滿了威脅的警告和殺意、暴露了之後卻能夠完完全全地換為另外一個樣子。

賀知舟沉默了一下,主動轉移了話題,“陛下,您之後打算怎麼做?”

“什麼都不做,唯守株待兔爾。”趙如徽手裡的扇子敲了敲轎旁邊橫木,對著賀知舟安撫地笑了笑,“現在還不能急,我們是出其不意,也必須要給對方反應商討的時間不是?而你師妹這裡,這一次隻是一個序幕而已,之後我會安排帶著朝臣們去行宮避暑……不論如何,莫洛一定會想辦法和你聯係,至於她究竟是什麼心意,你到時再看便是。”

作者有話要說:  ummm……欠你們一更,我不會賴賬的

第65章

皇帝打算帶著高官們去行宮避暑,這樣浩大的行動當然不可能是說走就走的旅行,好在這會兒離七月還有十多日,最熱的日子也還沒有來,手下的宮人們也有最後的時間準備。

倒是那日趙如徽特意描摹的衣服已經在眾多繡娘的輪班趕工之中做了出來,早早地送到了賀知舟的那邊。

隻是顯然,賀知舟並不是什麼愛美的小姑娘,多年的習慣也讓他下意識避開了這樣一件繁雜的衣服,選而擇了更加好行動的——即使這些天他一直很少出去。

也就是因為摸清楚了他的脾氣,趙如徽才敢把這件衣服提前送了過去,不至於顯得他是司馬昭之心,早有算計。

不過顯然,現在已經到了該用上的日子。

趙如徽上了個早朝,又以一種十分迅速的速度處理完了今日的折子,而後就直接拐彎去找賀知舟去了,並且,再次十分誠懇地建議他換一套衣服。

賀知舟不明白他這是什麼套路,下意識垂首見了眼自己的衣裳是不是有什麼不妥,不過顯然,他這身雖然不是什麼穿慣的勁裝,但也是樣式相當簡單的外衫而已,櫃子裡麵甚至還有好幾套相同的款式。

本來這幾天他在宮殿裡麵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皇帝又隨著他的喜好空閒來,就已經讓賀知舟覺得自己像是侍奉皇帝的妃子,變扭異常。如今見趙如徽甚至都操心起他的衣著,更是渾身不對勁。

他連皺了好幾下眉,這才勉強按耐下了被冒犯的感覺,恭敬開口,“敢問陛下原因?可是我哪裡衝撞了陛下?”

“看你這兩天都不怎麼開心,所以想著法子哄你……”趙如徽自認真誠以待,不想說瞎話,但他可不是故意要來看賀知舟黑臉的,所以也不等他回應些什麼,就笑的一臉真誠又和善。

“我當然知道你不是小姑娘,換身好看的衣服就能夠自戀地歡喜上許久,不過,不騙你,穿的精神一些吧,帶你去見個人。嗯……你想見的人。”

相當熟悉的語調,相當熟悉的笑容。

賀知舟心裡驀然升起了一絲希冀,下意識抬頭看了趙如徽一眼,仿佛在確認事情的真實性,見他果然沒有一絲回避之後,頭也不回地轉身重新進了房間。

越是正式精致的衣服,往往就越繁複,而甚至這個“繁”並不僅僅體現在款式上麵,還體現在層數上麵。總之隻有你想象不到,沒有做不到的。可算是好在現在是炎熱的夏季,也即是最普通的中衣加外衫而已。

衣服實在是繡娘們用了大心思的。

賀知舟雖然也不是沒有見過世麵的土鱉,但他還是忍不住默默盯了一會兒鏡子裡麵的自己。

不得不說的是,趙如徽極儘奢華的皇帝生活讓他的審美處於相當高超的地步,這身衣服實在是再配賀知舟不過,鴉青的中衣,暗紫的外袍,偏深色係的顏色最是壓地住他的氣質,而那袖口領口縫製的暗雲紋銀邊又不至於讓他整體看起來太過於嚴肅死板,束腰一係,更顯出他修長挺拔的身段。

這是真正淩厲尊貴的上位者,而絕非是什麼能夠輕易讓人褻玩蔑視的軟弱姿態。

賀知舟沉默了一會兒,等他回頭想要出去的時候,卻見到趙如徽竟然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不請自來了,此刻就站在門邊,帶著欣賞的意味遠遠地打量著他。

……

倒也並不是那麼討厭。

賀知舟微微垂了一下眉,而後朝著他走了過去,長長的衣擺隨著他的走動微微晃動,對於一直穿著勁裝的他來說,到也是難得一見的場景。

賀知舟走到了趙如徽的麵前,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著他,微微猶豫了一下,還是主動開口,“我什麼時候見他?”

“彆急,說了今天就今天,”

趙如徽大大方方地欣賞換了裝束的美人,又覺得他這身裝扮上麵似乎少了些什麼,微微的思考之後,才恍然大悟地笑著把自己腰上的龍首環佩係在了他的腰上。┇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這樣就好看很多了,反正他們現在人還沒到,讓宮女再給你梳個冠?”

束發這個東西,趙如徽自己也就會最簡單的那一種而已,介於今天的行程,他自然是希望賀知舟能夠是最最適合他裝扮的模樣,所以也沒有一味地追求親力親為,見賀知舟沒有反對的意思,就直接喚了侍候自己的大宮女過來。

除非是刻意做戲,否則有宮女侍人在的時候趙如徽並不會有什麼大動作,一來是照顧賀知舟的感受,二來他也並不喜歡兩個人之間私底下的親昵還站著眾多的電燈泡,所以這會兒即便是能夠信賴的大宮女,他也隻是百般聊賴地站在一旁觀看,順便偷個師而已。

並不是多麼複雜的束法,三千細密青絲散一半、束一半,是一種相當輕鬆卻講究的樣式,十分好看。

大宮女的手又十分靈巧,沒一會兒的功夫就已經收拾好了。梳子被重新放到了木匣子裡麵,那是她隨身帶著的工具盒,裡麵工具齊全地就像是一個易容盒,自然不止隻有一把梳子。

不過大宮女也沒敢動其他東西,連趙如徽再嘴欠也沒提,卻是賀知舟自己看了他一眼,從裡麵拿了一隻小筆,熟練地將自己的眉色又重新壓了一下。

畢竟這些天他的氣色實在是算不上好,重重壓上一筆,看起來就沒有那麼蒼白憔悴。畢竟,他也並不想讓師傅太過於為自己擔憂。

而就在這時候,外麵的暗衛也敲了敲門,上來小聲稟告。

趙如徽點頭表示自己知道,而後笑著看向賀知舟,“你要見的人就在外麵,和我來吧?”

賀知舟的神色難得顯得有些緊張,畢竟自從“叛徒被伏誅”之後,他還沒有見過老首席究竟過得怎樣,多少帶著一份擔憂與關心。

然而沒有想到,他跟在趙如徽的後麵,見到的除了他師父以外,竟然還有一個他師父曾經的死對頭?

而且……看他們之間的關係好像並不像是他之前那副水火不容的模樣?

明明暗軒銘還是那個冷若冰山的前任暗部首領,賀未名也依舊是那個淡然處事的上任影門首席,然而他們兩個在一起的時候,卻再也沒有了之前爭鋒相對的模樣。

“師父……”

在他們向著趙如徽行過禮之後,賀知舟才僵著臉喊了一聲賀未名。

倒不是賀未名的情況不好,而是賀未名的情況實在是太好,甚至利落地起身,用著他那張萬年淡然地臉沏了四杯子茶。第一杯給皇帝,第二杯給暗軒銘,第三杯給賀知舟,第四杯才給了自己。

如果硬要說這沒什麼特彆的話,那麼之後的行為實在是讓賀知舟無法自欺欺人——他的師父,在見暗軒銘杯中空了以後,又主動給他添了一杯。

行為順暢自然,沒有半點的不甘不願。

而暗首席,也用著他那張萬年不變的冷臉,麵無表情地接了老首席的茶。

……

賀知舟深刻的知道,按照賀未名的脾氣,他若是自己不想不願意,那麼不論是任何人、任何威脅,都不能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