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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權臣為鄰 霧十 4240 字 6個月前

, 是真的, 他們家就是在外麵學習的。

這是謝介最近跟著房先生展開的一種全新的教學模式——外出寓教於樂。

不敢說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但肯定是最適合謝介的學習方式。既滿足了謝世子愛熱鬨的性格,也達到了好好學習, 天天向上的目的。

他們的目的地不是服務於授課內容,而是授課內容服務於目的地。全看謝介當日的心情, 他想去哪裡,房朝辭就帶他哪裡,因為不管去了什麼地方, 房朝辭都能旁征博引、積極聯想的扯上一大堆有用知識。

比天石這個號稱搭載了專業導遊軟件的存在還要有用。

順便一說,謝介終於搞懂“導遊”是個什麼東西了。天石乍然說起這個詞,謝介無法結合語境, 自然很是茫然。很長一段時間真的以為那就是一本囊括了天地萬物的百科天書,可以介紹一個人或者一段曆史的前世今生。

後來才發現,導遊就是大啟的閒人嘛。隻不過導遊並不是雜役, 也不負責拉皮條。天石所提供的導遊詞, 則有點像是在白塔橋和龍山渡口被大量販賣的地經的升級版。

謝介以前其實也是不知道“地經”這種神奇的東西的。

還是要感謝房朝辭的開放式小課堂,讓謝介走進民生, 知道了普通人在沒有仆從和太多閒錢的情況下,是如何生活的。

都說“貧窮限製了想象力”,有時候“富貴到一定極致也會被限製想象力。”

好比在謝介小時候,他出門總是有各種專屬的交通工具, 還會印著他家的家徽,從來都不知道還有那種大板車,能一拉好幾十號人同行。他第一次見到的時候,還天真的問他娘:“那些坐在一起的人都是一家人嗎?看上去真熱鬨啊。”

這樣的謝介會被笑話為傻乎乎的,甚至讓大長公主擔心把兒子養成“何不食肉糜”的晉惠帝,可是,這就是謝介生活的局限性。他根本就沒有那種需要大家一起湊錢才能雇傭一輛車的意識,如果有天他真的流落在外,而恰好身上的錢又不夠,他一路走到某地的可能性,絕對比他想到其實可以與彆人湊錢一起坐車的可能性高。

“地經”之於謝介也是如此。

地經到底是什麼呢?算是一個江左城的縮略圖,上麵標注了很清晰的江左的各大人氣景點、皇城和官署所在,以及比較有名的店舍酒樓、可以供免費休息的涼亭等等的。還會在後麵配有簡單的地點介紹,有曆史,有故事,很是有趣。

所以,謝介才說導遊詞就是地經的升級版。

而謝介以前不管去哪裡,都是大車小轎,仆從如雲。不知道什麼,張口問來便好;想要去哪裡,吩咐一句就是;哪怕心中沒有一個什麼計劃,也自有人會為他貼心想好。他根本沒有那個環境需要去接觸地經這種東西。

謝介後來能夠知道,還要得益於又有學子在某寺中的牆壁上寫了佚名的諷刺詩:

——白塔橋邊賣地經,長亭短驛甚分明。如何隻說江左路,不較中原有幾程?*

這詩的意思很赤-%e8%a3%b8了,不過一句,朝廷偏安江左,什麼時候能夠想起來,江左隻是行在,真正的首都雍畿還在等著我們打回去?!

發生這件事的時候,大長公主和神宗他們還沒從泰山回來。

謝介作為監國的宗室,被迫不得不重視起了這首詩。這詩和林生的那首的區彆就在於,神宗可以給林生一個官,買他閉嘴,而這種題壁詩的作者到底是誰誰也不知道,朝廷連人都找不到。但出現這種諷刺今政的言論,是必須要重視的,特彆是在如今局勢十分敏[gǎn]的當下,很容易發酵成更嚴重的事情。

朝臣那邊也覺得這種輿論十分棘手,給了好幾個解決方案,不是尊重宗室的意見,而是他們也不知道哪種處理方式更好,怕擔責任。

謝介拿著詩,皺著眉,沉%e5%90%9f片刻,最終才提問:“地經是什麼?”

朝臣:“……”本以為他能發表什麼高見的朝臣,內心十分絕望。

當然,後來這件事還是被朝臣們齊心合力給勉強想辦法解決了,至少朝廷表達了一個他們絕對不會偏居江左的態度,希望大家能夠再給朝廷一些時間。

房朝辭在那次之後,就親自帶著謝介去了龍山渡口,看看什麼叫地經,以及小販們是怎麼靠這個做生意的。並且,在那一趟實地感受中,房朝辭還趁機給謝介夾帶私貨的講了不少民生,和一方父母官的為官之道。

“你告訴我這個乾什麼?”謝介詫異萬分,他這輩子都不可能去哪裡當父母官的,想都不要想。

房朝辭也沒指望過謝介會走這種從基層做起的套路,所以他說:“方便你管理這些父母官和他們的上司,你現在不是在監國嘛,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謝介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總覺得房朝辭這話說的有點道理,又很沒有道理,一時間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但這種偶爾出行的教學方式還是被保留了下來,因為那一天的教學效果實在是太棒了,謝介開心了一整天,還記住了很多他其實根本沒想要記住的東西。

房朝辭當下就在內心裡把各個官署衙門列為了謝介以後的參觀目標,大啟提刑官什麼的更是要二刷三刷!

這天他們倆一起出門,就是進行這種教學的。

但是他們並沒有去任何官署,或者名勝古跡,而是駕車去了與南高峰遙遙相對的北高峰山下。

北高峰山上有名寺,名曰景德靈隱,是江南禪宗的五山之一。與南高峰的天寧萬壽那種隔三差五開廟會的人間煙火不同,景德靈隱要更加超然世外一些。無數的文人騷客都在景德靈隱留下了珍貴的墨寶,近的有謝介他爹謝鶴和曾在江左做官的蘇大才子,遠的就更多了,白居易、宋之問、陸羽、賈島都為這座古寺寫過詩。

但今天謝介一行人的目的地,卻並不是北高峰上的景德靈隱,而是開在山下的莫尋書院。

也就是謝介他爹所拜的名師陳老開的那個大江南北都頗有名氣的私人書院。如今更多的人都喜歡直接稱這座書院為江左書院,因為它確實足以當得起整個江左最引以為傲的地標性建築了。

但書院本身還是有原名的——莫尋。

就是不要尋找的意思,沒什麼特彆的深意。

從這個名字裡,足以看出陳老這個人性格中比較跳脫促狹的一麵,與他的大家身份很不搭,又隱隱能感覺到一份自由灑脫。

恰好,陳老又終身沒有出仕,很是引人遐想。

陳老出生前朝,在大啟安享晚年,卻始終不曾做官。這裡麵的原因很複雜,陳老不說,也不愛讓彆人問。可總有人要臆測,什麼心念前朝、一仆不侍二主啦,還有就是什麼隱士高潔,淡泊名利。

但不管是好的臆測還是壞的,隻要敢當著陳老的麵說,肯定都會被他毫不客氣的懟回去。

說他是因為生在前朝才堅持不做本朝官的,都會被他用“你腦子是不是不好,我在前朝也拒絕了官位”來回應。

至於說他是不屑於汲汲營營的汙濁官場,老爺子就會和對方論一論他教出了多少投身於這樣的官場的學生。謝鶴就是最著名的代表,不僅做官,還是裙帶關係的尚了公主的官。但又人因此而否定謝鶴的能力嗎?沒有!真正有能力的人,總會發光閃耀。

陳老也沒掩飾過自己的功利,因為他不覺得功利有什麼,人這一輩子,圖名圖利圖金銀,總要喜歡點什麼,隻要獲取手段不是損人利己,又有什麼可指責的呢?

甚至,對於陳老來說,真正可怕的是表現的無欲無求的人。陳老不否認這個世界存在真正無欲無求的偉大聖人,可他也不得不說現存於世的大部分都是偽聖,他們不是無欲無求,隻是所求甚大,並且陰暗到沒有辦法講出來。∮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特彆是有些稍微有了點名氣的人,無獨有偶的總要改走一個逼格路線,不管那適不適合他,以及他是不是真心實意的要走。

不用懷疑,陳老最後這種人指代的就是他在學術上的對家李老,對方是抱拙書院的山長。明明就是個財迷,還非要表現的視功名利祿如糞土;家中嬌妻美妾、鶯燕三千,還要指責彆人不守婦道;最重要的是,他還特意學陳老,不入官場,隻求學問,但說的好像誰不知道他是個官迷似的。這樣的自相矛盾,讓陳老很是看不起。

當然,李老也是看不起陳老的,覺得陳老自以為是、冥頑不靈,毛病一大堆。

兩位老爺子互不相讓的鬥了一輩子,卻最終誰也沒能奈何的了誰。也算是一樁人人都知道,卻人人都在假裝不知道的文界趣談了。

莫尋書院謝介來過很多次,因為陳老一家吃住都在這裡。謝介每次來看師公,都要被莫尋書院濃鬱的學習氣氛熏陶一遍,偶爾還有被迫跟著老爺子去“旁聽”一二之乎者也,可惜他的內心裡不想讀書的意誌很是堅定,始終沒有被動搖過半分。

“咱們來書院做什麼?”謝介在車上不解的問房朝辭。

今天房朝辭沒問謝介想去哪裡,而是直接幫他做了決定。

房朝辭先下馬車,然後自然而然的無視了四生子給謝介準備的腳蹬,朝謝介伸過去了手,把謝介幾乎是半抱著的扶了下來:“來幫殿下完成一個任務。”

“我娘?”謝介心想著,看來房朝辭真正效忠的人還是他娘。

“是的,帝姬殿下回家後吩咐了我一件事,事情不算棘手,可大概隻有您能辦成,希望您能夠幫幫啊。”房朝辭的聲音裡就像藏著電流,帶起一陣曖昧的酥|麻。

謝介的耳朵變得通紅,可是他根本沒有時間去管,因為他的腳已經軟了:“真、真是沒辦法啊,就勉強幫你一下好了,了。”

“恩,世子最厲害了。”

謝介看著房朝辭麵如冠玉的側臉,在內心中開始有四個加粗變紅的大字滾動播出:美!色!誤!國!

陳山長今天沒課,本來正精神奕奕的背著手到處溜達,身後還跟了一串尾巴,和謝介的出行排場有的一拚。這不是因為陳老也和謝介一樣喜歡過這種前呼後擁、沒有半點個人隱私的生活,而是因為之前陳老獨自一人出門的時候不慎摔過,就是房家雅集他沒能出現的那次,後來哪怕他再怎麼發火生氣,他的家裡人都不可能同意他再一個人到處走了。陳老沒轍,隻能同意,然後自欺欺人的假裝身後什麼都沒有。

今天老爺子正溜的高興,就看到謝介來了!

老爺子自然更高興了,隻不過都在內心裡,麵子上還是非要繃著長輩的勁兒,等著謝介一行人走上前來,他還非要側過臉,斜著眼,老小孩似的問:“你來書院乾什麼?又不和我讀書。”

“我來看您啊。”謝介根本不怕陳老,仿佛一眼就能看破對方色厲內荏的偽裝。

但實際上,謝介看不破,他隻是本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