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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妹萬福 蓬萊客 4282 字 6個月前

路邊的葦草,後世之人就說他們都是仁德之人,流芳百世。

晚上有二更,但應該會比較晚,可能在12點左右。大家可以明早來看。

☆、第84章

太監報完了訊, 喜笑顏開,巴巴地看向李元貴,見他眼睛一亮, 露出喜色,隻是還沒笑開,這喜色便突然凍住, 似又想到了什麼不好的, 不禁疑惑,小聲地道:“乾爹, 你怎麼了?”

李元貴這才回過神兒,臉上重新露出笑容,點頭道:“好消息。你暫等著,我這就去回稟萬歲。”

李元貴轉過身, 麵上那絲笑容便再次消失。

丟失了多年的傳國玉璽重見天日,地方以祥瑞獻上, 說明今上乃真命天子, 天命所歸, 這原本是件天大的好事, 但是湊在這個時候發現,恰好又是在泉州甄家的船塢裡重見天日,如此巧合, 內中緣由,李元貴怎會想不明白。

裴右安竟然連這一步也考慮到了,這一手安排, 如同棋局裡的天眼,一子落下,徹底便堵了皇帝的路。心思之縝密,果然非一般人能及,可謂算無遺策。

但這也恰說明了一點,他在做那件事的時候,就已做好了萬全的準備,將身邊人也都安排好了後路,而自己,寧願承受皇帝的雷霆之怒,也矢誌不改,甚至甘用性命去護那少年。

在這件事情上,裴右安的抉擇有多堅定,皇帝隨之而來的怒火就會有多麼的巨大。

李元貴深知這一點,所以更無法想象,這個時候,倘若自己把消息給稟上去,皇帝的怒氣,將會是如何的可怕。

他壓下心中湧出的不安,入內,斟酌著言辭,小心地將方才聽來的消息說了出來。

這幾日,朝會、議事、召見大臣、批閱奏折,朝廷內外,事情是一件不少,皇帝這裡,卻沒往日順暢,至今日,案上已經堆積了數日未看的奏章,前所未見,李元貴入內稟話之時,皇帝原本正低頭在批著奏折,一邊批,一邊聽他說話,聽到甄家因修建船塢,挖出了傳國玉璽,泉州民眾以為天降祥瑞,高懷遠日夜兼程送了過來,神色陡然凝住,提筆的那手也定在了半空,一動不動。

皇帝慢慢地抬起頭,雙目圓睜,望著前方,仿佛那裡站了什麼人似的,提筆的那隻手,也微微地開始顫唞。

一滴墨汁,漸漸凝聚到了筆尖,隨著皇帝那隻手的不斷顫動,倏然滴落,濺在了筆下的奏折頁上。

“萬歲!”

雖沒見到最為擔心的大發雷霆,但皇帝此刻的這個樣子,也著實嚇人不輕。

李元貴見他臉色亦是漸漸發白,喚了一聲。

皇帝肩膀微微一晃,閉了閉目,手中筆管漸漸歪了,從指間無力地滑落了下來。

“萬歲當心龍體!”

李元貴慌忙扶住了他。

皇帝閉目,以手撐額,半晌,一動不動。

“萬歲若體有不適,奴婢這就去喚太醫!”

李元貴抬頭,便要喚入宮人。

“不必了。”

皇帝慢慢地睜開眼睛,聲音有些嘶啞。

“朕沒事……”

他又道了一聲,坐著,臉色灰白,眼底黯淡,目光發直。

李元貴在他身邊跟隨了幾十年,縱然早先被天禧帝和順安王打壓的最厲害的時候,也沒見他露出過如此疲憊的模樣,看的有些心驚,又擔心不已。

“萬歲……”

“高懷遠那些人,你代朕去看一下吧,先安頓了。朕有些累了,先去歇了……”

“這些奏折,留到明日再看……”

皇帝最後喃喃地道了一句,慢慢地起身,走了出去,腳步有些沉重。

……

次日早朝,文武百官獲悉,那麵傳國玉璽不久前竟在泉州重見天日,巧的是,還是在裴右安嶽家所有的船塢裡發現的,福建巡撫護著這天降祥瑞,昨夜連夜送抵京城,今晨敲鑼打鼓,百姓聞訊,競相出街迎接。

百官歡欣,紛紛對著皇帝歌功頌德。

皇帝坐於龍椅之上,指禮部尚書安排迎璽事項。玉璽最後被放在一麵金盤之中,經百官之手,依次跪遞,最後呈到了皇帝的寶座麵前。

皇帝神色肅穆,親手持璽,加蓋於翰林院緊急撰出的敬天祭文之上,但見一枚鮮紅印章,上赫然有“受命於天,既壽永昌”八個篆字,字字分明,紋路清晰。百官無不激動,齊齊跪拜,高呼萬歲。

皇帝麵帶笑容,對此次有功的福建一應官員以及甄家,一一加以封賞,隨後宣布舉行宮宴,以示慶賀,百官謝恩,當夜,宮宴散了之後,提及甄家此次所立之功勞,難免便又聯係到了裴右安。

這麵傳國玉璽,從前乃是隨著少帝之殤而消失的,順安王上位的那幾年間,暗中雖多方尋找,但始終沒有下落,這些年裡,不少朝臣都相信,那麵玉璽應當是被少帝給帶走的,如今玉璽竟再次麵世,以天降祥瑞的方式,大張旗鼓地呈獻到了今上麵前,無疑是助皇帝向天下人宣告正統,乃上天授命,可謂功勞不小,私下提及之時,無不羨慕裴右安的運道,人雖遠在西南,此次在皇帝的麵前,卻又露了一個大臉,待下回他再從西南歸來,功上加功,還不知要如何封賞的,無不羨慕。

是夜,宮宴畢,皇帝回到後宮,腳步略微踉蹌,應是多喝了些酒,躺了下去,便閉上雙目,沉沉醉睡。

皇帝並未召後妃侍寢——事實上,那些個後妃從進宮後,皇帝就極少召見,而從廢了太子後,更是一次也無,這一點,李元貴心裡再清楚不過,因知皇帝這些時日抑鬱不樂,今夜又醉了酒,放心不下,便由自己守夜服侍。

至深夜,鼓樓隱隱傳來三更鼓點,李元貴漸漸也困乏了,見皇帝睡的仿似很熟,便從坐榻起身,捶了捶腰,正要退出寢殿,忽聽龍床裡傳來幾聲含糊夢囈:“阿璟……阿璟……”

李元貴一緊,迅速回頭看了眼寢殿門口,見那兩個值夜小太監遠遠靠在外殿角落的柱子旁在打盹,方鬆了口氣,急忙回到龍床旁,輕輕喚了聲“萬歲”。

蕭列張開眼睛,目光有片刻的茫然,隨後慢慢坐起了身,出神片刻,低聲問:“幾更了?”

“稟萬歲,三更鼓過了還沒片刻。萬歲可口渴?奴婢給您端水。”

蕭列接過水,一口氣喝了下去,隨即躺了回去,再沒翻身。

李元貴在旁守了片刻,見皇帝背影一動不動,以為又睡了過去,躡手躡腳,正要離開,忽聽身後傳來一道低沉的聲音:“朕想去慈恩寺。”

倘若今夜成行,這將是皇帝入京以來,第三次夜訪慈恩寺。

李元貴微微一怔,隨即低聲應是。

……

裴右安到達慈恩寺時,四更剛過,正是漫漫長夜裡,夜色最為深沉的那個時刻。

四下萬籟俱寂。

他停在那個院落的門前,看向李元貴,略微帶了點不解。

“裴大人,進去吧,萬歲在裡頭等你。”

李元貴朝他躬了躬身,隨即退後了些。

裴右安略一遲疑,壓下心底湧出的一絲怪異之感,推開虛掩的門,朝裡走了進去。

院落裡並不見人,那夜他曾與皇帝對話過的那間屋裡,透出一縷黯淡燈火。◎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他朝著燈火走去,推開門,見桌上擺了一方蓮位,前方香爐裡插了一炷香火,青煙嫋嫋,皇帝背對著門,似在凝望那座蓮位,出神了良久的樣子。

裴右安朝那背影行叩拜之禮,蕭列慢慢轉身,命他起來,望著他,久久,一語不發。

皇帝臉色憔悴,眼底帶著幾縷醉酒過後的殘餘血絲,但目光幽深,如此凝視著他,原本剛硬的五官線條,漸漸變得柔和了起來。

裴右安心中的那種怪異之感愈發強烈。

他望了眼桌上的蓮位,見上麵的名號,並非自己姑母死後被天禧皇帝所賜的諡,而是極其簡單的“裴氏閨名文璟生西蓮位”,不禁微微一怔,遲疑了下:“不知萬歲深夜召罪臣來此,所為何事?”

蕭列轉頭,向著蓮位道:“右安,你過來,向你生母,叩拜行禮。”

裴右安神色一僵,視線從蓮位落到蕭列的身上,再從蕭列轉回到那座蓮位之上,道:“萬歲,罪臣既到了此處,又見到姑母蓮位,祭拜自是本分。隻是萬歲此話,實在叫人費解,罪臣不知萬歲是何用意。”

“右安,你並非衛國公之子,衛國公實是你的舅父,朕才是你的生身之父!”

蕭列一字一字地道。

☆、第85章

裴右安的目光驀然凝住了。

“右安, 此事,今生今世,朕原本是不欲叫你得知的, 隻是如今情勢不同,朕思前想後,想著還是叫你知曉為好, 免得你我父子誤會加深, 心結難解,故今夜將你喚來……”

“你母裴文璟, 你父乃是朕,此千真萬確。你要信朕。”

蕭列話音落下,屋裡便陷入了死靜。

良久,裴右安便隻望著對麵那人, 身影一動不動,也不曾開口。

“萬歲怕是醉酒未醒。罪臣告退。”

他突然說道, 唇角緊抿, 隨即掉頭, 轉身大步要去。

蕭列一個箭步上前, 按住了門。

“右安!你聽朕說!朕和你母青梅竹馬,此事,前次和你在此相遇之時, 朕也講過。她蕙質蘭心,才勘詠絮,朕愛她至深, 曾自誓,倘這輩子有幸能娶她為妻,此生必獨對她一人。那年朕十七,她十五,行了及笄之禮,朕正要向父皇提親,恰關外胡人來犯,朕那時少年血性,一心建功,想立了功勳,回來再提親也是不遲,便請命隨裴老將軍赴關外作戰,那時衛國公也在軍中,與朕並肩作戰,二人同袍,情同兄弟。那仗打的異常艱難,為奪河套,胡人傾巢而出,出動三十萬騎兵,陸續打了一年多,因天降大雪,胡人糧草不繼,方退了回去,那時朕人在關外,突得知消息,父皇病重,朕的長兄太子向父皇提親,父皇做主,賜婚了他和你母,父皇許也知自己時日不久,考慮國不可無母,賜婚不久,太子便大婚,待朕不顧一切趕回之際,她已成人婦,父皇也撒手賓天,臨終之前,封朕為雲中王,為朕亦安排了婚事,指了大族之女……”

蕭列停了下來,神色黯然,目光落向桌上的那尊蓮台。

燈火昏暗,香頭煙柱緩緩升空,如絲如縷,在蓮位前凝成了一團糾纏的白霧,又慢慢散開,消失不見。

“父皇駕崩不久,朕便去了雲南,從此再沒見過你母之麵,本以為今生再不得見了,後來,卻聽聞京中時疫泛濫,你母也不幸染病,被獨自送到了此處養病,性命垂危,朕得知消息,焦心如焚,帶了土人之藥,從雲南潛來此處,暗伴她半年,她病好後,朕不得不走,卻萬萬沒有想到,她隨後就生下了你……”

蕭列長長地呼了一口氣,望向始終神色緊繃,更是一語不發的裴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