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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妹萬福 蓬萊客 4321 字 6個月前

己走來,這才是最大的恐懼。

夜深了,土司府裡漸漸安靜下來,嘉芙屏住呼吸,將耳朵緊緊貼靠在牆上,側耳聽著來自於隔壁屋裡的動靜。

他醉了,睡的很沉,嘉芙聽了許久,沒有聽到半點的動靜。

她抱膝蜷坐在床角,身子在夜色的暗影裡紋絲不動,就這樣坐了良久,終於從床上爬了下來,無聲無息地走了出去。

……

裴右安今夜醉了。

剛回的時候,醉意或許並沒那麼深沉,但從他打發她離開後,他的情緒沉鬱了下去,隨之,醉意便從四麵八方湧來,將他鋪天蓋地淹沒。

最後,他甚至做起了夢,他夢到了關於一個十六歲少年的一些零碎的陳年舊事。

那一年,少年扶著父親的亡靈從戰場歸京,葬禮剛結束的深夜,懷著悲傷,他去探望臥病的母親辛夫人。

下人說辛夫人還在小靈堂,他尋了過去,看到了她的背影。

她獨自對著父親的牌位,背影凝固。

少年站在靈堂口,正要進去的時候,辛夫人忽然對著靈牌低聲咒罵,聲音是如的此充滿怨恨。

“十六年了!”

“你這個沒良心的男人!”

“我認了你從外麵抱來的野種做兒子,看著他搶走原本屬於我兒子的一切!現在你竟這麼死了?”

“該死的是他!他為什麼還不死?不是說他活不過十歲嗎?現在都已經多少年了?”

可憐的寡婦,沉浸在屬於自己的無儘悲痛和怨恨之中,並沒有留意到少年曾來過,又悄悄地離去。

夢中的這少年,地位高貴,驚才風逸,旁人眼中,他是天之驕子,生平唯一遺憾,大約就是身體病弱。但隻有那少年自己知道,病體不是他的不可說,他的難言之痛,來自於他得到的母親的對待。

他天生早慧,在同齡孩子還懵懵懂懂之時,他就有了印象,辛夫人不喜歡他,非但不喜歡,而且,對他懷了一種強烈的厭憎之情,私下裡,她曾盯著他的那種目光,後來很長的一段時間裡,成為了伴隨他長大的的無法消除的陰影。無論他多麼的出色,甚至,他越出色,她就越令他感到一種憎惡的情感。但天生的內斂,注定他不會將內心陰影剝給第二人看,哪怕是在父親和祖母麵前,他也絕口不提半句。自己知道就行了。

但即便如此,也不妨礙他想要和辛夫人修好關係的意願,尤其是在父親剛去世了的情況之下。

小時他也曾猜想過,辛夫人不喜歡他,或許是因為他身體不好的緣故。所以他學醫,習武,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和彆人一樣,有一個健康的身體。

他不知,辛夫人不喜歡自己,原是因他陰私的來曆。

他不是裴家堂堂正正的嫡長子。

他隻是他父親從外麵抱回來的一個私生子。

這個無意得知的秘密,令十六歲的少年陷入了巨大的自我否認和厭惡之中,他曾習以為常的一切認知,一夕之間,轟然崩塌。

隨後,三個月後,在他父親熱孝將滿的某個深夜,發生了那件後來影響了他一生的事情。

他父親的一個妾,深夜吊死在他居所院子前的一株樹上,第二天早上被發現屍體,流言開始傳播,有人看到他對她施加%e6%b7%ab辱,小妾應是不堪□□,這才憤而吊死在了他的居所之前。

他以離京的方式,結束了他這一生中的少年生涯。

不屬於他,交還出去,天經地義。

……

成年後,一向淺眠的裴右安就沒做過夢了。

但今夜,他卻陷入了這樣一個令他並不愉快的夢境裡。夢裡的他,回到了那個外人眼中光鮮,於他卻隻剩壓抑灰暗的少年時代,一個恍惚,那個少年似又倒在了塞外的冰天雪地之中,周圍殘肢枯骨,狀如地獄,他忽冷忽熱,夢寐難安之際,鼻息裡沁入了一股似曾相識的輕暖甜潤,懷中綿軟盈手,夢中一切陰暗,漸漸被驅散而去,他下意識地貪戀這種溫暖柔軟的感覺,夢中追逐,戀戀不舍。

嘉芙被裴右安攏入懷裡時,吃了一驚,身子僵了片刻,慢慢地,感覺著他帶著酒氣的陣陣灼熱鼻息撲到自己臉上,方意識到他並未醒來,身子終於控製不住地起了微微戰栗,一顆心砰砰地跳,渾身肌膚,灼熱滾燙。

就這樣,不要臉就不要臉了,抱住他不放,等他酒醒過來。

嘉芙橫下了心,朝他又靠了些過去,直到完全蜷在了他的懷裡,眼睫顫唞著,慢慢閉上了眼睛。

☆、第34章

五更, 雞鳴平旦之間,窗外朦朧昏青。

裴右安將醒未醒。

成年後,他便從未睡過如此好的一覺了, 儘管這一覺的開端起始於令他並不愉悅的夢境碎片,但當那些夢的碎片被驅散,這一覺是如此的綿長和深沉, 並且, 香暖……柔軟……

他緊了緊臂膀,朦朦朧朧間, 滿掌所得的柔膩,令他忽覺異樣,雙眉蹙了蹙,如墜雲霧之中的混沌意識, 慢慢變得清明了起來。

他眼皮一跳,驀地睜眼, 醒了過來, 借著微明的晨曦, 竟看到了他的表妹, 嘉芙,此刻和他同床而眠,同被而蓋, 整個人就蜷縮在了他的懷裡,一臂抱著他的腰腹,看起來小小的一隻, 隻從被角頭裡露出一腦袋落於他肩臂的青絲和半張臉,此刻還未醒來,猶閉目酣眠,臉龐紅撲撲的,一動不動,他也擁著她,一臂繞過她細柳腰肢,掌心貼於肌膚之上,兩人似乎這般已經睡了很久。

裴右安驚呆了,初初以為自己依舊深陷夢境,終於回過神來,如被針刺了一下,猛地縮回那隻手,霍然坐起,下意識低頭,迅速睃了遍自己。

他身上雖依舊著了中衣,但滿是淩亂褶皺,下腹更是起了異狀,猶隱隱脹痛……

裴右安腦袋轟的一聲,迅速掀被,從床上一躍而下,一把抄起了自己昨夜被她脫下懸起的外衣,匆忙披穿之時,聽到身後傳來一道聲音:“大表哥……”

裴右安手一停,慢慢地回頭,見她已被自己驚醒,爬坐了起來,一手擁被壓於%e8%83%b8`前,另手揉眼,星眸半閉,顏若朝華,嗓音含含糊糊,帶著剛睡醒的輕軟和嬌慵。

她渾身上下,仿似未著寸縷,這樣坐起,雖已以被角壓%e8%83%b8,但光溜溜兩隻香肩和雪白膀子依舊露在了外,縱然屋裡晨曦昏暗,也壓不住勝雪膚光,海棠春慵,一時酥了人眼,亂了人目,裴右安%e8%83%b8間悸震,眼角泛紅,閉了閉目,倏地轉身,卻聽身後聲音再起,她又說道:“大表哥,我是你的人了。昨夜你我雖還沒有男女之實,但我這身子,也不能另許人了。”

她應當也已完全醒了,聲音雖輕柔,卻一字一句,異常清晰。

空氣仿佛凝固。

許久,裴右安肩膀動了動,慢慢地掩了衣襟。

“你穿上衣裳。”

他道,聲音啞澀。

身後傳來輕微的窸窸窣窣穿衣之聲,片刻後,聽她道:“好了。”

裴右安並未立刻轉身,依舊立在原地,良久,忽問:“昨夜你已回屋,後來又是如何與我同睡一床的?”

身後報以靜默。

裴右安慢慢轉過了身,目光落在了嘉芙的身上。

晨曦漸白,她披衣裹住了身子,青絲覆肩,起先一動不動,漸漸抬起臉,迎上裴右安的兩道目光。

“是我自己回來的。”她輕聲道。

“你一個女孩兒家,是誰教你用這樣的不入流手段?”他的聲音緊繃,目光沉沉。

“也是我自己想出來的……”嘉芙睫毛微顫,垂下了腦袋。

空氣再次凝固了。●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嘉芙的心,越跳越快,鼻尖慢慢地沁出了細細的汗珠。

她有些恨自己的無用。分明已經想好的,對他說是昨夜他醒來喚渴,她聽到了過來服侍,他半醉半醒,將她拉上了床,而她無力反抗。

隻要她這樣一口咬定,哪怕他不信,他也沒法撇清自己。

她有膽子爬他的床,事到臨頭,真的等到他發問了,卻不知為何,她竟又不想借口這可鄙的托詞了。哪怕說出實話,會被他輕視,乃至厭惡。因為這托詞聽起來是如此的令她作嘔。

他怎麼可能是這樣的人?

她隻要能夠留在他的身邊就夠了。以她對他的直覺,隻要他留下了她,他就一定會庇護她的。至於彆的,她並不在意。

她這樣告訴自己,壓下心裡隨之湧出的惶然和難過,鼓足全部勇氣,再次抬頭,對上了他的兩道目光。

“大表哥,我已和你同床共枕了一夜,你要是還不要我,我日後又僥幸能從世子手裡逃脫活下去的話,下半輩子,我就剪了頭發去做姑子!”

她說完,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他。

裴右安和她對望了片刻,麵無表情,不置可否,忽道:“回你自己的屋去,沒我的話,一步也不許出去!”

“大表哥……”嘉芙哀求。

“回你的屋去。”

他重複了一遍,背過了身。

嘉芙渾身血液漸漸冷了,呆呆地坐了片刻,默默下了床,低頭從他身邊慢慢地走了過去。

那道門檻不高,才半尺不到,她邁過去的時候,腿腳卻仿佛灌滿了鉛,沉重異常,足尖在門檻上絆了一下,險些摔倒,自己扶住了門,幾乎是一步步地挪著回了自己住的那間屋,嘉芙便撲在了枕上,眼淚慢慢地流了出來。

她有一種感覺,她這最後的一搏,還是失敗了。

昨晚她鼓足了全部勇氣,回了他的屋,脫了自己衣裳,鑽進了他的懷裡後,猶猶豫豫之間,什麼都沒來得及做,也不知怎的,到了最後,竟就一頭睡了過去,一覺睡到方才,被他起身發出的動靜才給驚醒了。

世上有她這樣的傻瓜嗎?

嘉芙眼淚流的更凶,卻怕被人聽到,死命地捂住嘴,無聲地抽泣,哭了片刻,想起今日還要動身走的,怕哭腫了眼睛被人看見,拚命止住了淚。到了中午,一個侍衛來敲門,說裴大人命他來喚她,可以出來,預備動身走了。

嘉芙不敢耽誤,拿了東西,一路低頭,隨了侍衛出了土司府,來到門前,遠遠看見裴右安站在那裡,正在和送他的土司話彆,邊上許多的人。

她的頭垂的更低了,朝著那輛停在後的留給自己的馬車快步走去,快到近前,身後忽然傳來一個聲音:“甄表妹!”

嘉芙聽出是安滄珠的聲音,裝作沒聽到,急忙加快腳步,安滄珠卻飛快趕了上來,在她麵前站定,擋住了她的去路,道:“甄表妹,你何時回泉州?等過些時日,等我這邊得出空,我也想去泉州一趟……”

他忽的咦了一聲,靠了些過來:“甄表妹,你怎的了?眼睛有些腫?哭了?”

嘉芙又是羞慚又是氣悶,搖了搖頭:“我沒事。我先上去了……”繞過安滄珠,飛快往馬車方向去。

“莫非是我妹妹又找你麻煩?你跟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