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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妹萬福 蓬萊客 4278 字 6個月前

服了自己開的藥,昨夜睡的如何?

裴右安剛想叫銀環去問一聲,忽又想了起來,今日天亮還沒多久,並非是她遲了,而是自己比平常起身要早,此刻她想必還在睡夢之中,便打消了念頭。

裴右安被管事等人送出二門廳堂,又想起她那日向自己傾訴憂懼,被蕭胤棠逼迫以致於惡夢纏身的一幕,忍不住回頭,又看了眼身後那座圓樓。雖先前已吩咐過的,想了下,又將奉了他命留下守護她的侍衛隊長楊雲叫來,再次叮囑了一番。

楊雲信誓承諾。

裴右安知他武藝高強,行事素來也穩重,稍稍放下了心,繼續朝外而去,至大門口,管事領著跟出來的下人恭聲相送。

裴右安命人都散去,從一侍衛手中接過馬鞭,待要出門,腦海裡忽然浮現出昨夜她被自己冷待後,無奈尋到書房的一幕。

昨夜他睡的其實也不好。睡夢輕淺,閉上眼睛,模模糊糊,似都是她怕他著惱,強作笑顏暗求諒解的一番模樣。

裴右安忽然有些後悔自己待她的冷硬。

她負氣,不願下來吃飯,想讓自己哄她,這也是人之常情,小女孩兒的一點小心思罷了,雖然幼稚,但也無傷大雅。

他忍不住再一次回首,望向身後的圓樓。

時辰還早,初陽未升,那樓籠在一片朦朧的晨曦裡。耳畔靜悄悄,隻有門外傳來的間或的馬蹄踏地之聲,在催著他動身上路。

裴右安吐出一口氣,收回目光,轉身待要走了,視線忽地定住。

大門近旁那間側廳抱廈的一根立柱之後,竟有一道身影。

嘉芙就在那裡,也不知何時來的,身子嬌小,得以藏在那根立柱後,隻衣裙微現,露出了半張嬌麵,睜大一雙眼睛,正看著自己。

目光相遇,她仿佛受驚的兔子,腦袋立刻縮了回去,被立柱擋住,看不見臉了。

裴右安手心忽感發熱,將馬鞭還給近旁侍衛,吩咐他先出去,到門外等著,自己抬腳,朝她快步走了過去。

嘉芙慌慌張張,轉身匆忙要跑,裴右安已一步跨上台階,叫了聲“表妹”。

嘉芙停住了腳步,慢慢地轉頭,低低地叫了聲“表哥”,垂下了眼睛。

和昨日一樣,她的眼睛下泛著一圈淡淡的青色瘀痕,滿臉的倦色。

“昨晚還是沒睡好?”裴右安端詳著她,問。

嘉芙雙手背後,搖頭道:“吃了藥,睡的比平常好的多,也沒做惡夢了,表哥你放心。”

裴右安知她扯謊。遲疑了下,改而問道:“怎一大早就跑來了這裡?何時起的?”

嘉芙慢慢地仰起一張小臉,齒緊緊地咬著唇,咬的唇都發白了,卻隻眼巴巴地望著他,一聲不吭。

晨曦微白,有涼風湧過,輕輕掠動了垂在她耳畔的幾根鬢發絲兒,裴右安望著她,一陣淡淡恍惚,眼前忽浮現出她那夜跳樓被自己識破伎倆後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的狼狽模樣,%e8%83%b8口左邊的那片地方,慢慢地軟了下去。

“動作快些,去換身衣裳……”

嘉芙眼睛驀的一亮,還沒等他吩咐完,立刻轉身,匆忙道:“我都收拾好了,表哥你等等,我馬上就出來!”

話音未落,人就已經朝裡飛奔而去。

裴右安轉頭望著她的背影,有點錯愕。

☆、第30章

嘉芙從不知道自己竟然這麼會跑, 唯恐遲了裴右安就會改變主意,奔回到了圓樓前不算,竟還一口氣不帶停地從下麵跑上了三樓, 匆匆換上昨日讓銀環拿的一套家中小廝穿的短打,長發綰在頭頂,成男子的樣式, 壓一頂方巾, 腳套皮紮,穿戴完畢, 匆匆對鏡照了照,見鏡中的自己儼然已成了個俊俏小仆,一把抓起包袱,又趕回了門口, 停下來時,跑的已是上氣不接下氣, %e8%83%b8脯不停起伏。

她%e8%83%b8脯自遠不及豐滿, 但也不算貧瘠之地, 來不及束%e8%83%b8, 方才心急火燎的,為趕時間,先湊合就下來了, 此刻站在了裴右安的麵前,見他從頭到腳地打量了一遍自己,視線最後似是在她%e8%83%b8口略頓了一頓, 下意識地低頭,才發覺這種打扮之下,%e8%83%b8`前顯得分外突兀,急忙抱起包袱,想遮一下,裴右安已淡淡轉過了臉,指著方才拉來停在門口的一輛小馬車道:“上去吧。”

嘉芙麵龐發熱,低低地道了聲謝,急忙走了過去,將包袱先放在車轅板上,也不用人扶了,自己手腳並用,順利地爬了上去,在身後數十道目光的盯視之下,抱著包袱一頭鑽進了馬車,坐定,終於長長地籲出了一口氣。

裴右安環顧了一圈看完馬車又看自己的隨從和侍衛,麵無表情地道:“上路。”

……

昨晚熬了一夜,很是辛苦,此刻心事終於落地,嘉芙上了馬車,一躺下去,連馬車的顛簸也沒能阻止她睡著。

這個白天,她睡睡醒醒,醒醒睡睡,或者爬起來,從車窗縫裡偷看裴右安騎在馬上的背影,怎麼看都覺看不夠,甚至感到了一種久違的發自內心的快樂。當晚隨裴右安入住驛舍,屋子也和他挨著的。想到他就在自己的隔壁,距離近的甚至能聽到他走動發出的腳步聲,一夜便是安眠。

第三天的傍晚,一行人抵達了孟木。

孟木土司姓安,名繼貴,是孟木府的第三十五代土司,因裴右安曾救過他獨生子,對他格外敬重,知他今日會到,親自到幾十裡外迎接,引一行人入了土司府。

嘉芙和他同住在一個院落裡,屋子連在一起。接連好幾天,不斷有附近的小土司抵達,裴右安很忙碌,和安繼貴進進出出,夜夜赴宴。嘉芙白天無所事事,隻在晚上,有時候能等到他回來,給他端茶送水,說上幾句話,這是她一天中最期待的時刻。

幾天後,她留意到了一件異樣的事情。

土司有個女兒,名叫安龍娜,和嘉芙差不多的年紀,十五六的樣子,昨天傍晚,嘉芙在院落門口翹首等著,終於等到裴右安回來的身影,心裡一喜,正要跑出去相迎,看到安龍娜早了自己一步,先跑到了他的麵前,攔住了他的路。

當時距離有些遠,嘉芙聽不到安龍娜和他說了什麼,但卻一眼就瞧了出來,所謂少女懷春。

她望著他的那種神情,嘉芙再熟悉不過了,可不就是她自己的翻版嗎?△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嘉芙當時心裡咯噔一跳,躲到了門後,透過門縫偷看,心情有點緊張。所幸裴右安看起來就是和她初次相見時的樣子,禮貌而疏遠,沒幾下,就打發走了安龍娜,隨後入了院子。

嘉芙微微鬆了口氣,自然不會在他麵前提這個。當晚過去了,第二天的傍晚,嘉芙像先前那樣等著他時,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陣伴著環佩叮咚的腳步聲,接著,一道清脆的女子聲音響了起來:“喂!你是裴大人的什麼人?”語氣很不客氣。

竟是安龍娜來了。嘉芙這才近距離看清了這土司府小姐的樣子,長發結辮,掛滿飾物,身穿水藍長袍,腰係繡帶,腳蹬牛皮小靴,打扮華麗,生的美貌,但看向自己的兩道目光,卻帶了一絲敵意。

人在土司府裡,何況自己在彆人看來還是裴右安的一個貼身小廝,嘉芙自然不想招惹事情,叫了她一聲“烏哲”,在當地是對土司女兒的尊稱,隨即要走,安龍娜卻幾步追上,攔住了她的去路,上下打量著嘉芙,譏笑道:“看你男不男女不女的樣子!我聽說漢人裡有一種被叫做孌童的男子,最是低賤下流,專供男主人%e6%b7%ab樂所用,莫非你就是孌童?”

嘉芙明白了。

她應當是被裴右安給拒在先,又見自己和他同居一院,這是來找茬泄憤了。便忍住心中氣惱,道:“烏哲見多識廣,連這個都知道,卻認錯了人。裴大人等下就要回了,我還有事,先走了。”

她轉身要走,一側後襟卻被安龍娜從後給抓住了,“撕啦”一聲,衣領就被扯破了道口子,跟著後頸一陣辣痛,皮膚應也被她指甲給抓破,一怔,還沒反應過來,見安龍娜竟又朝自己撲了過來,十隻尖尖指甲,這次直接朝她臉抓來了。

上輩子的嘉芙,小時候其實也是活潑的天性,在疼愛她的父親麵前,更是個愛撒嬌的小哭包。隻是十三歲那年父親走了後,一切的天真和歡樂都離她而去。後來她被祖母安排,先是嫁給裴修祉,沒多久又輾轉到了蕭胤棠的身邊,至死的那日,都是個溫柔淑靜的女子——但那並不是她的真實天性,隻是壓抑後的順從和漸漸的麻木習慣,直到這一刻,因為這個前來挑釁的無理取鬨的小姑娘,嘉芙這兩輩子積聚起來的所有委屈和怒氣仿佛都得到了宣泄的口子,見她得手了還不依不饒,一副不把自己臉給抓花便不罷休的姿態,心頭火起,就在這一刻,她忘了自己曾活了兩輩子,忘了這裡是土司府,根本控製不住情緒,抬手就抓住了她的頭發,狠狠一拽,安龍娜尖叫一聲,兩人便撕打在了一塊兒,起先難分難解,到了後來,安龍娜畢竟力氣大些,將嘉芙死命壓在了身下,握拳咚咚地捶著嘉芙,嘉芙掙紮不動,便使出殺手鐧,死死扯住她的頭發不放,兩人都是狼狽不堪,就在安龍娜的拳頭要朝嘉芙再次捶下來時,伴隨著一聲低喝,嘉芙被一雙手直接給抱了出來,她這才看清,竟是裴右安來了,那邊安龍娜也被一個穿著錦袍的年輕男子給捉住,安龍娜嚎啕大哭,指著嘉芙不住地道:“哥哥!他欺負我,他抓住我頭發就不鬆,我要被他扯成禿頭了,我痛死了!”

嘉芙指縫裡,確實還抓著從安龍娜頭上拽下的一綹頭發,見裴右安看向了自己,急忙背在身後,悄悄鬆開手指,正想張嘴,安龍娜的哭聲已變成了尖叫:“他是女的?他竟然是女的?”

她睜大眼睛,定定地看著頭發散了下來的嘉芙,又看了一眼還將嘉芙抱在懷裡的裴右安,“哇”的一聲,再次大哭,跺了跺腳,轉頭跑了。

“疼嗎?”

裴右安視線掠過嘉芙的後頸,輕輕放下了她,皺眉問道。

嘉芙喘熄漸定,攏了攏因為和小姑娘打架散下來的長發,這才覺到無比羞愧,忍著疼痛,搖頭道:“我沒事。表哥,實在對不住,我……”

裴右安已轉向那個定定看著嘉芙的華服男青年,道:“滄珠,她是我表妹,為出行方便,作了男子的打扮。方才若有得罪令妹的地方,我代她向你賠不是。”

安滄珠這才回過神兒來,急忙搖頭:“無妨,我知道我妹妹,必是她生事在先,還請表妹見諒。”

裴右安微微一笑:“好說。我已到了,滄珠不必再送,請止步。”

他朝安滄珠點了點頭,隨即領嘉芙入內,一進去,便道:“怎會和人廝打了起來?”

他的語氣不辨喜怒,嘉芙依舊羞愧,又怕他對自己印象惡劣,不敢看他的眼睛,囁嚅道:“她以為我是男的,一過來,就擋住我的路,用難聽的話辱罵,說我是表哥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