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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看著你 春韭 4358 字 6個月前

熠生輝,如同生長在岩壁上的嶙峋花朵,幾千年來不為人所見,順著古老的河床延伸向不可見的儘頭,整條河都在閃閃發光,如同一條鑲鑽的綬帶。

溶洞生態係統幾乎與外界隔絕,在進化中成了孤島。手電筒光線掠過河麵,間或可以看見一些眼睛已經退化的魚蝦,表皮與一般蝦不同,因為沒有黑色素沉澱,幾乎呈現一種透明的純白色。

而讓河水發光的,是水裡的浮遊生物。這樣進化的多是寄生類浮遊,體內含有熒光素,與氧氣產生化學反應後,就形成了會發光的氧化熒光素,極其壯麗。一個古老鐘%e4%b9%b3石洞%e7%a9%b4,在強光手電筒的光線下,以一種近乎不可思議的壯麗和華美,展現在她麵前。

但此時此刻,李文森隻是掃了一眼,就收回視線。

她沒有時間。

沿著河床往前走大約十分鐘,就走到了儘頭,儘頭是一個水潭,水底一片漆黑,李文森用手電筒照了一會兒,看見潭底有魚浮上來,就把手電筒關了換成頭燈,從包裡拿出一個大約能支持十分鐘左右的便攜氧氣瓶咬在嘴裡,又把必備的鶴嘴鋤、安全繩、匕首綁在身上。

下一秒,水裡的魚還沒反應過來,岸邊的人已經毫不猶豫地一頭紮進冰冷的河水中。

浮遊散發著暗藍的光芒,隨著水花漾開又聚攏,最終歸為平靜。

隻留下岸邊一個孤零零的背包,就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

九點一十八分,海島另一頭,警務處特彆辦事處。

桌上燈光昏暗,燈管因為使用太多,兩頭已經開始發黑,劉易斯獨自坐在桌前,翻閱著近十年來所有的檔案。

大海、養父、赴死、電腦殺人。

李文森和喬伊在陽台上的那段對話,反反複複在他腦海裡出現,中了邪一樣,可他翻遍了所有資料,也沒有在任何一條信息中檢索到和這四個關鍵詞相關的內容。

不對,一定還有什麼。

他一定漏了什麼。

發生的一係列事情,如此詭異不合常理,他甚至開始相信李文森被審訊時說的一些故意與警方對抗的玩笑話——比如當他問李文森“你和沈城是什麼關係”,她回答“砂鍋飯與辣牛肉飯的關係”,當他問“曹雲山有沒有雙胞胎兄弟”,她說“同一個花盆裡,一株仙人掌和另一株仙人掌結婚並生下兩株小仙人掌,你說這兩株小仙人掌是什麼關係”,而等他問“秘密項目到底是什麼”時,這個女人竟然連借口都懶得找,隻抬抬眼皮嘲諷地說“我不知道,可能造了一個黑洞吧”。

……

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難搞的女人。

遇見李文森之後,他幾乎對戀愛喪失了興趣,如果女朋友是李文森這樣的女人就太可怕了,絲毫沒有柔弱的自覺,但凡他心理素質差一點,兩人又爭鋒相對,分分鐘就能被她反諷到失意體前屈。

但如果女朋友不是李文森這樣的女人……

好像也沒什麼意思。

劉易斯又翻過一頁,平靜地發現自己仍在想念李文森。

是的,他在想她……即便他再不願意承認,他也在想她。

晚上她和喬伊彆墅的燈還亮著,喬伊傍晚破天荒開車出門,隨後這座彆墅就沉寂了下來,再不見有人走出來。

她現在在房間裡做什麼?看書?看報?寫論文?是研究她那些奇奇怪怪的知識,還是坐在沙發上,繼續攻略她打了一百次也沒辦法通關的《超級瑪麗》?

劉易斯抬起頭。

已經暗下去的電腦屏幕倒映出他此刻的樣子——金邊眼鏡、平靜、專業、文質彬彬,嘴角卻偏偏抿著一絲連他自己都捉摸不透的笑意,昭示著他方才想的是什麼人。

那絲笑意慢慢沉下去。

他身後扯開一顆襯衫紐扣,向後倒在皮椅上,摘下眼鏡,有些狼狽地按了按眉心。

沒有人能追到李文森。

就算是在他們合作最好、關係最緊密的時候,他也清楚地知道,世間一切華美假象,都不過是他一廂情願的幻覺。

窗外車流如織,燈火如晝。

這真奇怪。世界上每五十秒鐘就有一人因車禍喪生,每秒鐘都有人死亡,七十億人,不是你,就是他,可所有人都相信自己可以天長地久,所有人都認為災難不會發生在自己頭上,憑什麼?

一旁muji的精油熏香嫋嫋升起,他閉上眼,仿佛陷進了一個光怪陸離的夢境,他的父母還在每天買菜、養花、逗貓,一如尋常,可他近半年來接觸過的東西,早已超出了正常生活的範疇,倒像一部過於真實的科幻電影。

科幻電影……麼?

門口忽然傳來三聲禮貌地敲門聲,小O推開門,手裡拿著一份文件:

“曹雲山的死刑兩個小時後執行,這是給您存檔的文件。”

“知道了。”

劉易斯目光掃過上麵熟悉的“張廿an(耳朵旁加安, 無法顯示此字)”簽名,隨手放在一邊:

“到時多叫兩個獄警帶他過去,曹雲山定期去健身房,怕掙紮起來不好壓製。”

“好。”

小O站在門口,猶豫了一會兒,腳蹭著地,小聲說:

“還有一件事。”

“說。”

“我們用來監視李文森和喬伊彆墅的紅外線探測儀可能有點問題。”

他摸摸鼻子,低頭不敢看劉易斯的眼睛:

“我剛才才發現的……喬伊開車出來的時候,紅外線探測儀還是正常的,能探測到車裡喬伊的身影,但喬伊走了以後,儀器就怎麼都探測不到彆墅裡李文森的身影了。”

劉易斯驀地抬起頭:“你為什麼不早說?”

“因為沒有看到人出來啊,那棟彆墅比監獄還牢,一個那麼瘦瘦的女孩子怎麼跑的出來,我以為是調整的參數有問題……”

“東歐。”

劉易斯眼神可怕,難得叫了小O全名:

“你太大意了。”

“我的錯,sir。”

小O立刻說,又立馬小聲補充道:

“還有彆叫我東歐,長官,混淆性太大了,東南西北本姓張,你叫東歐彆人會以為你在說白俄羅斯和烏克蘭……”

白俄羅斯和烏克蘭都屬於東歐。

劉易斯:“閉嘴。”

小O:“……”

“立刻聯係小分隊前往,定位李文森的手機,如果定位不到,就聯係保安組組長周前。”

“好!”

小歐立刻站直:

“長官你去哪?”

他去哪?

“我親自去送曹雲山。”

他拿起椅子上的外套,又把桌上的文件整整齊齊收起來,卻因下方的文件套了文件袋,小O剛拿進來的死刑確認文件”啪嗒“一聲滑落在地上。

劉易斯望著地上的幾張白紙。

有那麼幾秒,他的眼神仿佛凝結在了那幾行短短字句上。

隨後他蹲下來,慢慢撿起地上紙張,神情仍然一如既往的平靜,金邊眼鏡下卻是他從未見過的淩厲。

張廿安、張廿安……

他的頂頭上司明明是那個不著調的謝明,再上麵也應該姓劉,正是他的家父。最近警局人員變動太快,他又無心政.治,竟然一直沒有發現,他多了一個姓張的領導?

這個人,之前沒有出現過。

他也沒有簽署過其他的文件,所有有他名字的文件,都隻和有關。

張廿安,張姓。:-)思:-)兔:-)在:-)線:-)閱:-)讀:-)

小O姓東,卻叫自己張歐,這個典故他有所耳聞,明孝宗孝康張皇後死後,全家抄斬,子孫四散,為便相認,按逃跑的方向分成了東南西北四個姓氏……所以“東南西北本姓張”。

劉易斯慢慢按住“張”字的一半。

他想起半月之前,審訊室,桌子一端坐著他,一端坐著李文森。他問“沈城一開始想砍掉你的課題,為什麼後麵又沒有砍?”李文森答“因為我答應他給一個投資人做心理輔導,這個人自稱人魚王子。”他又問“誰?”,李文森說“陳世安”。

……

劉易斯手指慢慢拂過文件上鐫刻般秀美的書法。

視野裡,這個字仿佛融化一般從白紙上剝落,換成了“東”,再把an字的耳旁移到東旁邊……

李文森沒有撒謊,人魚王子的故事是真的。

張廿安,就是陳世安。

……

迷你氧氣瓶用起來並不方便,它隻有一瓶冰紅茶大小,改成潛水裝備隻能堅持十五分鐘,李文森用繩子把它背在背上,未免顯得有些滑稽,有些小題大做。

但現在不是關心好不好看的時候。

十五分鐘已經過去一半,李文森穿梭在冰冷的地下水裡,儘量把呼吸放慢節省氧氣。兩側岩壁上的晶體閃閃發亮,如嵌碎鑽,她卻無心欣賞。地下水質酸性比岸上強,眼睛和皮膚都不舒服。且一路上除了幾條淡水小魚、一條細長的海帶,還有幾隻不知怎麼混到淡水區域來的海魚,就是無止儘的岩石、岩石、岩石。

仿佛遊不到儘頭。

地下河多半是石灰岩被水溶蝕形成的通道,前方一處大概是近期才漲水,石頭還沒磨化,巨大的石筍倒掛進河內,石林一般,十分尖利,稍不小心就會割破皮膚、戳瞎眼睛。

李文森小心翼翼地繞過石林而行。

可她背後沒長眼睛,背上又綁著長繩,繞過一個彎道時,繩子不知怎麼纏上了一處石頭,頓時隨著水流四散開來,卡在石縫裡。

繩子一端綁在她身上,是死扣。

李文森順著繩子遊回來,從腳踝處摸出一把匕首,極快地往繩子上一割——

繩子絲毫不動,嘲笑一般地在水裡晃動。

李文森:“……”

她當時是腦子抽風才會去買最貴的、號稱火刀不進的繩子。

罐子裡的氧氣越來越稀薄,她砍了兩下,隻讓繩子翻了一層毛邊,隻好轉而對付岩石。這塊岩石卡的又極巧妙,她抽出鶴嘴鋤,費了好大的功夫,終於讓岩石鬆動了一點點。

於是她遊後一小段,拉著繩子,用腳狠狠踹石筍——浮滿藍色光點的暗流裡,石筍終於晃悠悠地落了下來,可她也因為強大的後衝力向後撞去,後背“嘭”一聲撞在石壁上。

她背上的氧氣瓶,是迷你型的。

這樣的規格一般隻作高原補氧用,外層也隻會包一層馬口鐵,像殺蟲劑一樣,並不十分牢靠,這麼一撞,整塊馬口鐵都陷了進去,裂開一道小小的縫隙來。

最後那點氧氣,從瓶中溢出,咕嚕嚕冒出一串氣泡,融進水裡,不見了。

……

李文森水性爛到爆,此時意外時分鎮定,直接扯開氧氣瓶,蹬開身上所有的重物,以前所未有的爆發力,朝前方遊去。

還有一分鐘。

她在水下能呆一分鐘,她還沒有山窮水儘。喬伊還在這裡,還在她上方,他那樣才華橫溢,偏執與才情毫無保留如激情宣泄,應該在百年之後帶著世界上所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