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下雨了,沒有星星怎麼辦?”
“那我們就坐在房間裡,看海船一艘一艘歸港。”
“若等冬天來臨,船不出海了呢?”
“那還有來年的春天、夏天和秋天。”
……
空氣裡帶著海風和喬伊的氣息,李文森動了動,想從他懷裡爬出來,卻在抬手的時候發現自己的手臂沉重得根本抬不起,全身的肌肉疼得就像剛做完一百組腹肌撕裂者……沉默了一下,隻好伸手拍了拍喬伊的手臂:
“喬伊?”
可喬伊卻一動不動地抱著她,絲毫沒有放開的意思:
“現在才上午六點,你就要起床了嗎?”
“不然呢?”
“早餐的事不急,你可以再睡一會兒。”
李文森一直想爬出來,喬伊隻好收緊了手臂,把她更深地擁進懷裡不放手,語氣意外有點粘人:
“彆鬨,我很久沒睡著過了。”
李文森並不知道他話裡的“很久沒睡”具體是一個晚上、一個星期,還是更久,習慣性地帶入了先入為主的意識:
“你昨晚失眠了嗎?”
“當然。”
喬伊垂眸望向她散落的黑發,淡淡地說:
“你覺得我這樣能睡得著?拜托,雖然過去幾年你一直毫無道理地認定我是性冷淡,但我又不是真的性冷淡。”
“……”
這真是個瘋狂的世界。
李文森冷靜地想,人的感官會隨著刺激的增加而降低敏[gǎn]度,就像充電寶充電時間不宜過長,愛做多了也會趨向飽和,小說裡說的三天三夜不下床之類的橋段都是扯淡,要是現實中真的存在,可能會被一大波科研人員拜訪。
然而,即便沒有三天三夜,昨天晚上喬伊還是從各種方麵刷新了她的“飽和度”。
沒錯,她現在就處於過度充電的狀態……電池都快充爆了。
可現在,這個最近越來越沒有自製力淩晨四點才放她睡覺的男人,居然還能如此輕描淡寫地和她說,他睡不著?她昨天是做了一夜的假愛嗎?
李文森不再理身後的男人,稍微與他拉開了一點距離,找了一個更寬敞的姿勢,接著睡回籠覺。
喬伊也意外地沒把她拉回去,隻是手臂虛籠,一分鐘,兩分鐘,三分鐘……就在李文森逐漸沉入睡眠時,忽然聽到喬伊在她身後輕輕歎了一口氣。
下一秒,她的身體騰空飛起,那雙擁著她的修長雙手輕巧翻轉,她還沒反應過來,已經換了一個方向回到喬伊懷裡,抬頭就看見他漂亮的眼睛和衣領上的紐扣。
李文森:“……”
What the **?
“我不喜歡這個睡覺姿勢。”
喬伊慢慢把她的長發撩到耳後:
“你總是背對著我。”
李文森:“哈?”
“看書時你背對著我,睡覺時你背對著我,我不抱你時你背對著我,我抱著你時,你還是背對著我。”
他語氣冷淡得像在談論美國攻打敘利亞:
“剛才你往前爬了一點,我以為你終於打算轉身,像一個正常熱戀中的女人一樣,靠在伴侶懷裡睡覺,但最後發現你居然隻是想換個涼快點的地方……抱歉,在這種挑戰吉尼斯世界紀錄的遲鈍下,我隻能自己動手。”
“……”
然而我心臟差點嚇停。
李文森花了許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啊,那還真是對不住了。”
他漂亮的眼睛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雖然你的話顯而易見隻是敷衍,但鑒於我是一個大度的科學工作者,如果你能在早餐裡為我加一個墨西哥煎餅,我就姑且原諒你。”
……所以說他是不是科學工作者和這件事到底有什麼關係?
李文森望著他白色領口上青金石的紐扣,半晌,伸手回抱住他。
“抱歉。”
她語氣真誠地多:
“背對你的事,我下次注意。”
冷淡地:
“比如?”
“比如儘量不背對你睡,晚上我要是習慣性地轉過去,我允許你把我翻過來。”
李文森扯了一下他的紐扣:
“又比如,走路時你可以走在我前麵,讓我看著你的背影。”
喬伊頓了頓,隨即像摟一隻小貓一樣把她往懷裡摟了摟:
“謝謝。”
李文森把臉貼在他冰涼的亞麻襯衣上,閉上眼:
“應該的,不客氣。”
……
李文森也不知喬伊是從哪裡找到這麼一套彆致的房子,她向來無所謂生活質量高低,但這套房子卻意外合她心意,餐具上的花紋、地板的質地、牆上的掛畫、花園裡種植的鮮花和草木,乃至充電插頭的接口設計,每個細節都能對上她的胃口。
她甚至疑心這套海景小彆墅,是喬伊親手為她設計的,說不定還是婚房——否則無法解釋這套房子和她的契合度,而之前喬伊那張讓她笑死掉的《中國婚姻成敗因素方差分析表》裡,明確提出了,動物的洞%e7%a9%b4,也就是人類的住房,是影響中國人婚姻成敗最重要的因素之一。
但是當她忍不住開口詢問時,隻得到了對方漫不經心的一瞥。
彼時喬伊坐在櫻花盛開的落地窗前寫信,聞言不知為什麼起身換了一支筆,隨即冷淡而矜持地開口道:
“抱歉,這套海景房是短租的彆墅式賓館。”
“哦。”
“我不是美國人,沒有這個美國時間,你自戀的想法十分不靠譜,這絕不是我們的婚房。”
他似乎覺得不夠,說完後又專門補了一句:
“絕對絕對,不是我們的婚房。”
“……”
……
喬伊昨天說的那句“我知道你為什麼要悔婚,但是即便隻是假裝和你分手我也做不到”,已經是完全攤牌,告訴她,他什麼都知道。
知道她為什麼會來到,知道她和MULLER的交易,知道為什麼要和他悔婚,也知道她很可能活不過一個月——或許是意外,或許是謀殺,總之她會死在一個周六,地點是。
但是她什麼都沒有問。
他也什麼都沒有再提。
這已經是兩人間心照不宣的默契,她從不問喬伊是怎麼知道她的秘密,喬伊也從不過分逼問她那些她不想說的事情。反正喬伊是萬能的,除了分不清什麼時候應該放醋,什麼時候應該放鹽,他什麼都知道,也會在默不作聲的時候把一切都安排好——比如,今天是周六,他就磨了她一天,一直從清晨磨到午後,總之就是不讓她回。李文森實在無聊,就擠在吧台上嘗試用牛油果和芝士做他要求的Quesadilla,墨西哥煎餅。
說擠,是真的擠,這套房子明明很寬敞,房子原主人卻不知為什麼非要把廚房吧台設計得隻有幾平米大,喬伊修長的腿站進來就去了一半,她在碾壓牛油果的時候,幾乎是緊挨著他才能動作。
“我說。”
五分鐘後,她終於無法忍受這個狹窄的空間:
“你能不能像個真正安靜的美男子一樣,坐在那邊餐桌上等著開飯?”
“不能。”
喬伊靠在櫥櫃上,頓了頓,俯身拿出一隻打火機:
“你迫切地需要我幫你的爐子點火。”
……不,上帝原諒我不需要。
她的前未婚夫又不是從哪個時代跑來的遠古生物,世界各地的米其林餐廳都多少涉足過幾家,沒道理不知道現在用的都是電磁爐,早已過了點火生飯的年代。
他好像也發現這個借口有點奇葩,下一秒就對牛油果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這種奇異的被子植物門雙子葉植物綱合瓣花亞綱柿目山欖科水果叫什麼?”
“……叫牛油果。”→思→兔→網→
不巧你每天早上都要吃的東西。
李文森按住額頭,簡直是用對幼稚園小孩的語氣在哄:
“我說真的喬伊,你非要和我擠在五平方米不到的地方說話?我在你脖子上係一塊餐巾,你去餐桌邊乖乖坐著好嗎?”
喬伊以極大的科研興趣研究完了牛油果,這才轉身冷淡地瞥了她一眼:
“不好。”
“……”
“文森,我所擁有的時間,就隻有這短短兩個小時。”
吧台是溫柔的灰色,霧蒙蒙的光線從窗外灑進來。他比她高許多,兩人麵對麵站在狹窄的廚房裡,她要踮起腳才能夠到他。
喬伊望著她巴掌大的臉——有那麼一瞬間,她似乎看見他眼中的感情洶湧如同浪潮,就快抑製不住,要把她淹沒。
而下一秒,他已經垂下眼眸,俯身輕輕把她擁進懷裡。
“就在一個月前,我也從沒想過現在這樣的困境——等我們回了西路公寓五號,你又會和我保持距離,我想親%e5%90%bb你想的快發瘋的時候,居然還要瞞著家裡的電腦。”
李文森手裡拿著鍋鏟,一動不動地任他摟著。
男人冰涼的嗓音像冰鎮的橄欖酒:
“抱歉,我不是很擅長找借口。”
因為七年前,他從未想過,他會這樣、這樣地去愛一個人。
也從未想過,有一天,他要找儘全世界的借口,才能和她多呆哪怕一分鐘……才能看著他的小女友穿著他的襯衫,洗碟子、切菜,親自下廚為他做Quesadilla。
他好像把他被拋棄的那段時間換算成了秒,要一秒一秒從她身上補回來。
小客廳裡滿是熟透水果的香氣,淺綠色的牛油果和土豆泥攪拌在一起,她的手指握著木勺,一下一下地旋轉,間或撒上芝士碎,空氣裡彌漫著淡奶油甜膩的香氣,甜得人心裡發癢。
“喬伊,鹽。”
既然不能把他趕出廚房,李文森乾脆使喚起她超高學曆兼全世界最聰明的前男友。
下一秒,一小瓶海鹽遞到她手裡。
“喬伊,芝士沒有了。”
記憶中似乎經常聽到這個名詞,喬伊在吧台上搜尋了一下,憑著淵博的詞源學背景和靈敏的嗅覺準確地找到了芝士。
“喬伊,迷迭香。”
李文森打算做個朗姆酒酸奶芝士凍,一邊當著他的麵俯身在櫃子裡找酸奶,一邊說:
“還有,看看台子上有沒有朗姆酒。”
……哦,俯身。
這是危險的舉動。
她非常非常瘦,小小的一隻,穿著他貼身的襯衫也覺得空空蕩蕩。俯身的時候衣擺散落,他站在她身後,能清晰地看到她漂亮的線條,順著他昨晚%e5%90%bb痕的方向,一直延伸向彆人不可知的儘頭。
有點……口渴。
怎麼喝也喝不夠,怎麼填也填不滿的……渴。
他盯著她,目光越來越幽深。
李文森又催了一句朗姆酒,喬伊頭也不回地從身後架子上拿出一瓶,卻沒急著地給她,隻是打開瓶蓋,輕輕抿了一口。
下一秒,他直起身,站在李文森身後,修長手指極慢、極慢地翻轉——
琥珀色的液.體,在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