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然你使我讓我患上了一種名為‘嫉妒’的疾病,剝奪了我的客觀性,使各種危險的念頭在我腦海裡滋生,讓我無法獨自調查關於你的任何案件……那麼你就有義務幫助我減輕這種症狀。”
“我不是醫生。”
“可除你以外,沒有人能成為我的醫生。”
“你要我做什麼?”
“管著我、看著我、監督我。”
他慢慢把她的長發撩到耳後:
“與我分享你的秘密,邀請我進入你的世界,不要離我太遠,使我失去控製做一切違背理智的事情,以及……稍微愛我一點點。”
……
李文森閉上眼。
喬伊的懷抱帶著淡淡的植物香氣,那是雨後鬆林的氣息,是上個春天的山茶花,一年一年開放在他們的臥室窗外。
良久,她睜開眼,笑了:
“喬伊,你在誘拐小孩?”
“小孩尚且懂得什麼叫抱大腿,可你不懂。”
喬伊凝視著她蒼白的臉和尖尖的下巴:
“我誘拐的明明是一隻阿比尼西亞小貓。”
……
桌上的咖啡快涼了。
喬伊慢慢鬆開手。
她的掌心裡深深的指甲印痕,一如她腦海裡激烈掙紮的痕跡——她轉過身,麵對著喬伊,審視的目光至上而下。
沒錯,審視。
她永是那個理智的李文森。
就像愛上她之前的他一樣,她的人際交往如同對賬現金盤存、評估資產收益。無論上一秒他用什麼樣的語氣誘惑她沉淪,下一秒,她都能瞬間回到工作狀態,冷靜地審視,逐項地評估,精確計算她此刻的決定會給她帶來的風險、回報、和杠杆效應……或許再加一點點的個人感情。
而他賭的,就是那一點點。
……
時間滴滴答答地過去。
一分鐘後,李文森端起桌上的咖啡:
“喝咖啡嗎?”
“我沒聽清。”
喬伊抬起頭:
“你說什麼?”
……
細碎的燈光傾瀉在她頭頂,流光一般在她漆黑的長發上流轉而下。
李文森向後靠在木質的雕花小櫥格上,寬大的白色衣袖拂過沾水的吧台,留下一道淺淺的痕跡。
“嗯。”
半晌,她笑起來:
“我說,好。”
*
清晨,李文森打著哈欠從洗手間裡鑽出來的時候,喬伊已經在客廳裡基本處理完了一個不知道多少年前的頭蓋骨。
“早上好,喬伊。”
李文森懶洋洋地和他打招呼,順便朝他手裡的頭蓋骨微笑了一下:
“早上好,安德森。”
喬伊、頭蓋骨:“……”
“早上好,文森特。”
喬伊像拚拚圖一樣,熟練地把近乎化石的骨骼碎片拚湊完整:
“順便糾正一下,這不是安德森,算是胡尼胡夫。”
“……”
李文森驀地轉過頭:
“胡尼胡夫?”
胡夫金字塔的那個胡夫?埃及第四王朝第二位法老,那位征服過西奈半島的暴君?
李文森望著那個平凡的頭蓋骨眨了眨眼,語句都有點不利索了:
“天哪,喬伊,你把法老……我是說胡夫的頭蓋骨從他的金字塔墓%e7%a9%b4裡偷到我們餐桌上來了嗎?”
“不是偷,是埃及政府授權給我進行研究。”
喬伊把法老的眼眶安上:
“還有誰告訴你,金字塔是法老的墳墓?”
“每本書都這麼說啊。”
“那麼這些書都說錯了。”
喬伊語氣平淡。
但正是這種平淡,顯露出了他從骨子裡透出的自負:
“從來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金字塔是法老的陵墓,也從來沒有任何一位法老被埋葬在金字塔裡。”
喬伊用特製的骨骼粘合膠水把法老下巴上的骨骼碎屑黏在一起。這種修複技術難度極高,李文森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的手:
“那為什麼大家都說埃及金字塔是法老的陵墓?”
“大約是因為集體腦容量不足。”
“……”
李文森張開嘴,剛想反駁,就看見喬伊把頭蓋骨用激光全方位影像迅速掃描了一遍,然後不知從哪裡拿來一個精致的小錘頭,“嘭”地一聲把他剛修複完的頭蓋骨整個地……砸碎了。
“……”
李文森目瞪口呆地望著眼前的一切:
“胡、胡夫!”
“抱歉,我需要做一些測驗,不得不讓它呈現碎片狀態。”
喬伊隨手拿了一個她裝水果的保鮮袋,把法老胡夫裝了進去,然後回頭對她微微一笑:
“對了,還有一點要糾正你——‘埃及金字塔’是錯誤叫法,金字塔不是埃及人發明的,它早在埃及出現之前就已經呆在吉薩省了。”
“……”
果然,每次和喬伊聊曆史,就會覺得自己大學四年曆史宗教白讀了。
然而聊其他的也沒什麼卵用,但凡她學過的東西,喬伊都有本事在三句話之內,讓她意識到她這輩子白學了。
……
李文森一言不發地經過他,走掛衣架邊,取下她黑色的小包。
然後,她從小包裡拿出一支粉藍漸變色的限量口紅,又當著喬伊的麵,順手從睡裙袖子裡取出一把鋒利的小匕首,熟練地把口紅後蓋撬開。
一隻小小的U盤,從口紅的膏體中,逐漸顯露出來額。
……
“昨天答應你的東西。”
她把U盤和胡夫並排放在一起:
“我從三個月前地下冰庫爆炸以後,就在曹雲山家附近的路燈上安裝了針孔攝像頭。這裡麵是我搜集的所有案件信息、文件、錄音、視頻……你猜的沒錯,曹雲山的確是我的第一嫌疑人,而我也的確有一件事困惑不解。”
“……”
攝像頭?
喬伊頓了頓:
“我以為你很相信那個數學家。”
“的確很相信。”
李文森無辜地說:
“因為裝了攝像頭,才如此相信啊。”
“……然後?”
“然後,有奇怪的事情發生了。”
她收起笑容,慢慢地說:
“我的攝像頭隻拍到曹雲山回到自己公寓,沒有拍到他出來……但他卻在進公寓的半個小時後,出現在了卡隆B座的走廊上。”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躲廁所裡偷發。沒有我,我們下章作者有話說再見。m(._.)m
☆、第102章 hapter 102
有人精辟地總結過,世界上最致命的有兩件事,一是結婚,二是開會。
前者讓你此生都生活在馬戲團之中,而後者讓你徹底變成一個馬戲團。
……
李文森從馬戲團出來,已經精疲力竭。
早上是月度座談會,生物組和神學院坐在兩對麵,就上帝究竟用不用馬桶這一問題發生了世紀對決。
這已經不是他們第一次因為這個問題打起來了。
“我感覺我經受了一次精神的摧殘。”
化學組組長葉邱知搖搖晃晃地走在她身邊,茫然地說:
“我還活著嗎?”││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生物學意義上,是的。”
從後麵穿過來洛夫頂著頭頂一片不再新鮮的菜葉子,擦了擦自己眼鏡上的番茄汁,身後跟著他一臉菜色的研究生:
“但從神學院的角度,你根本就沒有存在過,因為你不過是上帝失敗的試驗品,就像人類創造機器人一樣,人類有手,機器人也有手,不過是複製品……所以上帝毫無疑問是用馬桶的!”
李文森、葉邱知:“……”
兩人心裡同時發出一個聲音……臥槽,又來了。
“上帝按自己的形象創造了亞當!”
洛夫慷慨激昂地揮舞著自己的眼鏡:
“如果亞當有肛.門,那麼上帝也有!因為亞當是複製品!”
“這麼說起來,既然亞當有生.殖器,那麼上帝也該有生.殖器。”
李文森淡定地說:
“恕我不能想象上帝一個人用神之右手打□□的樣子,這就說明天堂當時還有其他的女神……臥槽。”
她轉過頭:
“我剛才是不是一不小心推翻了‘一神論’?”
葉邱知:“……好像是的。”
“一神論”起源於耶穌誕生前一千四百年,最初在埃及阿肯那頓王朝盛行,幾千年來都是猶太教、□□教和基督教不變的信念。
即,世界上隻有唯一的神。
……
洛夫與李文森對視了幾秒,忽然把她拉過來來了一個大熊抱並親了一下。
“哦,文森特,我第一次發現你是如此可愛!”
他以一種正常人難以理解的亢奮,對著他身後的研究生揮舞著拳頭:
“聽見了嗎,都聽見了嗎?所有人都不許去吃中飯,立刻回去研究這個課題!我下周就要看見報告!不研究出來不許睡覺!哦,我已經迫不及待看到世界為我震驚顫唞的樣子……”
李文森、葉邱知:“……”
……
餐廳屋頂上的手繪圖,原本是米開朗琪羅為西斯廷教堂畫的穹頂畫,但因為這幅畫以《舊約》為原版而非《新約》,再加上米開朗琪羅本人是個同性戀或雙性戀,瘋狂地迷戀著一位美男子湯瑪索,於是神學院和生物組第一次統一陣線,聯名上書要求把這幅畫換掉。
神學院的理由是,米開朗琪羅借畫諷刺當年的羅馬教宗太不厚道。
生物組的理由是,同性行為違背進化論,同性戀者乾嘛不上天呢。
……
如今那副備受爭議的宗教掛畫已經換成了達-芬奇嫻靜微笑的雙性人《蒙娜麗莎》,旁邊還加了一句廣告語——使用某某銀行的信用卡,你也能這樣靜默如謎。
李文森麵前擺著一份意大利麵和一份奶油濃湯,和葉邱知麵對麵坐在餐廳的新穹頂畫下,一邊可有可無地攪動著一旁的沙拉,一邊閱讀著手裡一本厚厚的《數獨的曆史》。
淡淡地陽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玻璃,落在他們身上。
時光在這一刻,顯得這樣靜謐而美好。
直到——
“我最崇拜的作家毫無意外是馬克-吐溫。”
安德森舉起酒杯,莊嚴宣布道:
“雖然他寫的小說看上去就像一坨狗屎,但媽的,他的黃段子講的真是精妙!我尤其欣賞他向英國女王發表的那篇關於放屁的演講。”
……馬克-吐溫就是是寫《湯姆-索亞曆險記》的倒黴作者,資深黃段子研究學家,曾就“放屁”這個話題發表長篇大論。
不幸的是,當時台下,真的坐著維多利亞女王。
“我很讚同你的觀點。”
曹雲山嚴肅地拍了拍一旁洛夫矮小的肩膀:
“不過說到放屁,我不禁聯想到多年前的美國南北戰爭和英國光榮革命……”
……
“葉邱知。”
李文森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