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
俄羅斯小說《安娜-卡列寧那》裡,安娜是一個不誠實的角色,她背著她的丈夫愛上一個麵色蒼白的年輕人,為愛情所蠱惑,最後穿著黑色天鵝絨長裙,跳下鐵軌自儘而死。
他在用她的名字警告她,不要對他撒謊。
……
他坐在窗子的對麵,身後是他上個月繪製的羅馬古城複原圖油畫,完全的寫實派,但技法極其精湛,拿出去就可以獲獎,卻隻是在擱在他們逼仄的小閣樓上停灰。
李文森久久盯著畫布的一角。
“嗯,沒錯,我騙了你。”
良久,她忽然笑了:
“我曾經的名字的確不叫李文森,我的朋友們偶爾叫我Ann,想必你已經知道了。”
“很好。”
喬伊低下頭:
“出生日期?”
“一九九四年四月十七日。”
一九九四年四月……
也正是劉正文命運發生轉折的時候。
一九九四年四月十七日李文森出生,一九九四年四月三十日劉正文辭去中法核子交流組組長職位,並於次月帶領地質組十人赴昆侖進行為期十年的地質考察,十年後獨自回歸。
所有人都死在了那次昆侖山考察中。
除了他。
這兩者之間是否有什麼關聯?
喬伊抬起頭:
“這麼說來,我們之前為你慶祝的五月份的生日,都是一個毫無意義的日子?”
“生日本來就是毫無意義的日子。”
李文森伏在桌子上:
“碳、氮、氧、氫,人身體裡的元素和塵土沒有任何區彆,我們就是塵土,一粒塵土的誕生,有什麼好慶祝的?”
“這點恕我不能苟同。”
喬伊淡淡地說:
“一粒塵土對於廣袤宇宙確實沒什麼作用,但卻能完全改變另一粒塵土的人生軌跡……你的姓氏?”
“不知道。”
“你的生父是誰?”
“不知道。”
“你生母是誰?”
“不知道。”
“你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法國?”
“不知道,我不知道,彆問我細節喬伊。”
李文森趴在手臂上:
“我原本被轉移到了一個地下實驗室,我睡著了,醒來就在巴黎一個天橋洞下,身邊空無一人,隻有路燈和星空。”
“那家實驗室的地點你是否知曉?”
“有些眉目。”
她回憶了一下:
“應該是香港一家精神病院的實驗室,因為我隔壁的病房,經常有人用粵語嚎叫。”
“然後你遇見了你的養父?”
“不,我一個月後才遇見他。”
李文森語氣裡聽不出一點頹喪,敘述那段顛沛流離掙紮求生的歲月,就像敘述一頓平凡的早餐:
“在那之前,我一直換著橋洞住,和那群和藹可親的流浪漢們一起找吃的。”
……怪不得她這麼喜歡睡橋洞。
巴黎的地盤競爭非常激烈,那群身材魁梧的流浪漢可稱不上是“和藹可親”。
喬伊沉默了一下:
“當時你隻有十二歲?”
“你算不來數?”
李文森的語氣談不上好:
“抱歉,喬伊,不過你的提問時間暫時結束了,接下來是我的提問時間……這個問題我想問你一天了。”
薄暮的顏色像一片落葉似的,落她的眼睛裡。
她望著他,平靜的語氣下藏著微不可見的緊繃:
“喬伊,你是否做過,春.夢?”
作者有話要說: 學院 的 論文 被 抽查 ,全 學院 都 炸了,在 外地 工作 的 都被 召喚 回來 改 論文 。
熬夜 熬成 汪汪汪。
這種情況 下真的 真的 不敢 寫重頭戲 。
差水表 的 緩一 緩 ,再 給 我 一 首 歌 的 時 間 。
還有,李文森要 怎麼 回應 ,才能 被你們 少 查點 水表 ?我 麻將 都 愁得 不會 打 了 。orz
☆、第94章
夕陽已完全落下。
層層疊疊的雲鋪染在半山腰處,白窗紗、山吹茶,暗黃色陽光像濃稠的麥芽糖,一點點順著木質的窗框流淌下來,又順著她的手腕蜿蜒而過。
喬伊的手指輕輕撫過棋盤側邊兩行手寫的小字,鯰魚墨水的黑色,隨意勾畫的筆調,那是他們剛住進時,李文森隨手記下的博爾赫斯小句——
我周遊了你的疆域。
卻未曾見過你。
……
這句話寫下的時間久了,字體的邊緣已有磨損的痕跡,又被他重新用墨水補上。
如今,兩行墨水重疊在一起,宛若天成,毫無間隙。
喬伊的手指在句子的末尾,停住了。
哦……春.夢。
“這不是個好回答的問題,顯而易見你的目的之一是想用這個話題嚇住我,讓我放棄之後的試探,就像酒桌上的醉客們企圖用第一杯烈酒嚇住他的對手一樣。你第二個目的是想驗證自己的猜想,大概是你被夢裡出現我這件事嚇到了。今天早上你從醒來開始就一直在躲著我,你刷牙刷了半個小時,吃早餐時也不敢直視我的眼睛,我隻要一靠近你,你就像受驚的貓一樣豎起全身的毛……緊接著你乾脆把下午茶搬進了盥洗室,如果不是我撬鎖,你或許會在盥洗室裡呆上一整天。”
喬伊手邊一杯清水,在夕陽掩映下波光粼粼。
他抬起頭,輕聲說:
“那麼,你希望聽到我說有,還是沒有?”
……有,還是,沒有?
“啪嗒”一聲,李文森的衣袖拂過棋盤,桌上的鉛筆咕嚕嚕地滾了下去。
“有沒有都和我沒有關係。”
她飛快地撿起筆:
“一個遊戲罷了,而且我沒有夢見你……”
“不,你夢見了我。”
喬伊的手指慢慢地摩挲著指間的皇後:
“我%e5%90%bb了你?”
“……”
“如何%e5%90%bb?”
“……”
“我個人傾向於從唇角%e5%90%bb起,這樣即使動作激烈也不會顯得太具攻擊性,可以掩飾很多東西。”
他勾了勾唇角:
“不過我很好奇在你的夢裡我是怎麼做的。從我今天試探你得到的反應分析,我猜我是先從背後抱住了你,然後拉開了你的肩帶——很可能就是你身上這條裙子。然後你的長裙滑落下來,我從側麵%e5%90%bb住了你的……”
“……你給我閉嘴。”
李文森一把抄起他手邊的水杯:
“現在是我提問還是你提問?抱歉,你違反規則,今天沒水喝了,渴著吧。”
“你不能這麼對我,文森特。”
喬伊單手執著棋子:
“你在拿走我的一切後,還要拿走我的水?”
“我什麼時候拿走你的一切?”
李文森拿著一本舊書在水杯上抖了抖,灰塵頓時撲簌簌地落了進去:
“接著談你的夢,不許再打岔到我身上。否則你晚飯也彆想吃了,我們一起餓到明天早上吧。”
“談我沒問題。”
喬伊的手指在棋盤上敲了敲:
“不過你為什麼就是不敢承認你夢見了我?如果隻是我單方麵%e5%90%bb你,你不會如此不知所措。還是說,在夢裡你並沒有拒絕我的親%e5%90%bb和擁抱,甚至配合了我的親密動作,這嚇到了你?”
“……我到底是吃多了黃油還是吃多了豬油才陪你在這裡玩什麼秘密交換遊戲啊。”
李文森站起來:
“我走了。”
“我們的談話還沒有結束。”
“拜托,喬伊,我十二個數學模型還沒做呢。”
“模型我幫你做,談話結束之前,你哪裡都不能去。”
喬伊抬起頭。
他沒有伸手拉她,也沒有起身攔住她。
他隻不過用他微沉的眼眸望著她,就使她全身如被施了符咒,同動彈不得。
他輕聲說:
“坐下,文森特。”
李文森站在棋盤邊。
良久,她拉起長長的裙擺,慢慢地坐了下來。
“不得不說你的問題蠢透了,用腳趾想也知道答案,李文森,耶穌在這個年紀尚且有了抹大拉的瑪麗亞,我並不古板,為什麼要拒絕一個女人眉梢眼角無聲的饋贈?”思兔在線閱讀
他盯著她漆黑的眼眸,慢慢地說:
“而且,當我願意幻想的對象降臨在我生活中時,我樂於接受一些無傷大雅的夢境。”
……
李文森看著喬伊隨意坐在棋盤前、修竹一般的身影。
這彆說用腳趾想了。
就算此刻,她親耳聽見喬伊給她肯定的答複,她的大腦也沒辦法把這個坐在小酒館也如坐在白金漢宮裡的男人,和“春.夢”兩個字聯係起來。
除了自理能力三級殘廢,這是一個近乎完美的男人。
而一個近乎完美的男人願意幻想的人……
李文森淡漠地坐在桌子後:
“幻想對象的性彆?”
“……”
喬伊歎了一口氣:
“這個問題更蠢了。”
……好吧,她也承認。
李文森繼續問:
“發色?”
“黑。”
“夢裡她主動還是你主動?”
“我。”
“她是否拒絕你?”
“不拒絕。”
“是否存在強迫?”
“不存在。”
喬伊瞥了她一眼:
“這方麵她很乖,會主動配合我。”
……果然是喬伊式的幻想。
徹底的壓製,完全的主導,所有反抗對他來說如同螻蟻,等於沒有反抗。
李文森垂下眼眸:
“你的夢境是出於愛情,還是出於單純的生理需求?”
……
她裁剪的浮世繪棉質短窗紗在風裡起起伏伏。
李文森坐在窗戶前,遠處的青灰色的山巒是畫裡的一角,而她的側臉,是畫的另一角。
……哦,愛情。
“單純的生理需求對我沒有意義。”
喬伊一眨不眨地望著她低垂的眉眼,忽然用法文輕聲說:
“我猜我愛她,非常愛。”
……
李文森盯著筆尖下一團化開的墨跡,心裡山呼海嘯一般越過一群奔湧的草泥馬。
喬伊剛才在說……
愛?
她現在能不能抽空拿手機發個ins?這段話要是被她發出去,劍橋和哈佛的女人會爆炸的,轉發量一定破萬,她必火。
但無論心裡正發生著幾級大地震,李文森表麵上,仍然是一派堪稱專業的平靜模樣:
“夢境出現時間?”
“二十歲上下。”
——那就是七年前。
她的大腦從未轉動地這麼快。
如果是七年前……她或許大致能確定喬伊“願意幻想的對象”,是誰。
她剛和喬伊剛住在一起兩人不過相差四五歲,彼時她還是劍橋應用數學和理論物理的